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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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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渡睡得很快,没过一会儿,余照清就听见自己身边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外面风雨呼啸,黑夜里面雨水带出一点光,透着窗帘的一点缝隙照进来。
余照清有些睡不着。
他有些失眠,不过还在他接受的范围内,因此并没觉得烦躁不安,反而开始思考起晚饭桌上和刚才在床上聊起的话来。
他其实没什么大志向,如果现在已经高考完,非要让他选一下未来的走向,余照清觉得自己应该会选择报考师范大学的公费师范生,不用担心四年的学费,出来就有编制,还能在宁城城区的一所中学当老师,拿一份足够温饱的工资,过很平淡的日子。
不过在平镇的时候,他的老师就说过以他的成绩,报公费师范生似乎有些浪费他这么高的分数。
他不像许渡,能变着法地接近自己曾经想要到达的目标,准确来说,他连一个准确的目标都没有。
余照清在心里哀哀叹口气,想着还是等高考完再糟心这件事情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做好当下的事情,至于未来的,就等到未来再考虑吧。
余照清想完正准备整理思绪放空自己睡过去,那头许渡突然一个翻身过来,一条腿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右手大喇喇伸过来,跟抱熊似的把余照清圈起来。
少年温热的呼吸很快响在耳侧,余照清僵了僵,哗啦啦的雨水拍窗声忽然变得遥远起来,许渡嘀咕了几句,咿咿呀呀的,像是两三岁的小孩子在置气,余照清凝神一会儿,意识到这货是在说梦话。
余照清认真听了一会儿,没听清。八月份的晚上就算下雨也还是热,许渡这么抱着他只一会儿,他就觉得有些难受,正想伸手把许渡掀回去,许渡自己突然嘟嚷了一句清晰的“好热”,然后自己翻回去了……
余照清:“…………”
还知道热啊。
他无奈地笑了笑。
长夜无梦,时间逝远,八月份就这样一天天走马般飞过去,九月份很快就到了。
宁城的九月依旧不减炎热,许渡穿着四中的夏季校服,咬着老张家的招牌煎饼果子,一脸灵魂还留在床上的混沌表情进了校门。他三下五除二把左手的煎饼果子搞定,右手里提着一袋鲜牛奶外加一袋蒸饺,五步并一步风似地卷上楼梯,钱延跟在他身后扒拉着楼梯扶手,一脸懵逼:“你特么上个楼梯跑那么快干什么!?赶去投胎啊!还有十分钟才早读!”
“送早餐,”许渡拐上楼梯口,嘴里的煎饼果子还没咽下去,让他的声音含糊不清的,“他快下课了。”
“啊?”钱延愣了两秒。
就这两秒,许渡已经仗着腿长刷一下跑四楼楼道那边去了,钱延咬着煎饼果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上去,脑子灵光一闪想起来这货还有个继兄在上高三。
许渡在一周前开始给余照清送早餐。
倒不是闲着没事干折腾,主要是高三的时间太紧凑,如果余照清要吃早餐,得起得更早,本来就不多的睡眠时间又被压榨一些,再连续几天睡不太够之后,余照清干脆不吃了。
胃不好还这样折腾的结果就是——没几天,余照清就因为低血糖晕了过去。
还是晕在了许渡前面。
彼时刚好是升旗仪式结束,许渡解散的时候走得太快,正好赶上了高三的学生,他本来想混到高三一班那拍一下余照清,结果刚看到余照清的后脑勺,还没来得及伸手,人就在他前面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许渡吓得肝疼,连忙和黎韫玉一起把余照清给送到了校医室。
和蔼可亲的校医伯伯很快就诊断出余照清是低血糖,给他兑了杯温热的葡萄糖水,让他躺在床上休息。
许渡和黎韫玉因为要上课,把人送到医务室就被校医伯伯赶走了,许渡艰难地熬过一节40分钟的课,去校医室的时候气势汹汹地龇牙问:“你干什么不吃早餐啊!!!高三那么累,你胃又不好,哪能这么作啊!”
小孩气得火冒三丈,也来看余照清的黎韫玉生怕校医室血溅三尺飞自己一身铁锈味,贴着墙根站用眼神示意余照清快哄人。
你家弟弟快气死了!快哄啊!
余照清:“…………”
他无奈地摊开手,对许渡道了声抱歉,然后慢吞吞地表示:“……时间太赶,我来不及,而且……小渡,我太困了,想多睡会儿,所以就不吃啦。”
这一句“想多睡一会儿”放在余照清身上可以说是很难得了,在许渡的印象里,余照清似乎没有累到要多睡会的程度。
少年眉头皱了皱,状似凶狠:“不吃早饭,低血糖你会晕的。”
余照清两眼一闭,当听不见。
对于他来说,充足的睡眠比吃早餐稍微重要一些。
低血糖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余照清心中认真想,在口袋里面放颗糖就不会有事了。
反正家里那么多糖。
第二天早上余照清下早读,去卫生间回来,正准备把口袋里面的糖拿出来含着,凌乱摆着试卷的课桌上扔了杯豆浆和一袋小笼包,上面贴着张纸条,写了整整齐齐两行字
——“吃早餐!”
——“不要偷拿我的糖。”
还画了个凶凶的喷火火柴人,怪可爱的。
余照清眼角抽搐,家里的糖不都是自己买的吗?
就这样,许渡同学肩负起了给余照清带早餐的重任,一旁的黎韫玉酸得都想养个弟弟使唤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折进来,将余照清的脸照得剔透,高三还没下早读,余照清正在读英语作文,枯燥无味的文章被他读出了一股缱绻缠绵的味道。
而后,他听见耳边的窗户传来两声轻响。
笃,笃。
余照清抬起头,许渡跟猫似的,两只手扒在窗台那,黑乎乎的眼珠盯着自己,手拿着里的塑料包装袋在他面前摇了摇。
他差点被许渡这副模样逗得笑出声。
“下早读!”讲台上的学习委员严茵瞄了一眼头顶上的挂钟,对着下面的同学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班上的学生倒了一大片。
余照清从教室里面出来,接过那小塑料杯抿了一口:“你买的……唔,不是豆浆,这是鲜牛奶。”
还是热的。
“你不爱喝豆浆,”许渡用手比划了两下,口气十分笃定,但莫名又有点撒娇求夸的意思,“每次喝你都皱眉头,所以我今天换了一种。”
“挺有眼力见。”余照清笑着伸手弹了一下许渡的脑瓜,许渡拍掉他的手,退了半步不让余照清够着他。
余照清有些可惜的收回手。
“那下次,你帮我换咖啡吧,”余照清咽下牛奶,“提神。”
“不行。”
许渡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喝咖啡不好,会有依赖。”
余照清眉头一挑:“你什么时候还管起这个来了。”
许渡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你不也管着我喝汽水么?”
余照清:“…………”
“合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言下之意就是你管我我也管你,咱俩扯平。
余照清哭笑不得地举手投降:“好吧,小渡同学。”
两个人倚靠着走廊,边上的绿植开得很旺盛。
一片叶子落在他们脚下。
“最近学了什么?”余照清一边吃一边温声问许渡。
许渡挠了挠后脑勺,长了点的头发被他抓得一团糟,晃两下又回了原位:“该学的都学了,不该学的也学了。”
“不该学的?”
余照清疑惑了一下。
许渡一脸糟心,抬头的时候看见余照清腮帮子鼓起来,褐色的眼睛认真的看着自己。
四中高三年级第一的学霸余照清同学,措不及防的懵逼还是有点打破他那认真严谨的形象的。
“唉,”许渡叹口气气,“我语文老师是杨全民,你知道吧。”
余照清嘴里还是食物,不方便开口,点头表示自己懂。
“老杨嘛,上课有时候会满嘴跑火车,上着上着就上偏了,上次课讲屈原的《离骚》,他介绍了两节课的楚辞,”许渡抱着脑袋,“最后一时兴起给我们上了《越人歌》……”
余照清:“…………”
这跨度确实有点大。
“不过上得挺有趣的,”许渡搅着手指,眼皮因为光线的照射微微合起来,“还让我们自己讨论越人和子皙的感情。”
余照清咽下最后一个饺子,正想回答说是爱情。
那边许渡大手一挥:“肯定是爱情啊,越人姐姐都和子皙说心悦君兮君不知了!”
余照清咳嗽了两声。
他忍俊不禁,憋着笑慢吞吞说:“你有没有想过,越人不是姐姐,是个哥哥。”
许渡的脸腾一下红到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