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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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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号这天早上余有山和李美芝早早就起床了,他们这天要跟着工厂那边的领导和几位员工去另外一所加工厂考察,两个人准备出门的时候,余照清正在卫生间刷牙,许渡睡眼朦胧,穿着大裤衩和拖鞋开门。
许渡打着哈欠问:“你们准备走了?”
“对,”余有山接话,他身上仍然穿着刚见许渡时那件发白的牛仔裤,乐呵呵道,“饭菜在锅里面,饿了就吃。”
“中午和晚上想吃什么就叫你哥去买。不用等我们。”
李美芝闻言有些嗔怪地拍了余有山一下:“别听你余叔叔的,想吃什么自己弄去!”
“我们走了啊!”
余照清从卫生间探出一个脑袋,同许渡同时开口:“好。”
末了余照清补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李美芝摇摇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下午余照清和许渡两个人一起出门。许渡一出来就直奔首饰店那边过去,花了八百多块钱把那条项链给买下来了。
那是条很雅致的链子,细细的银链底下缀着一小块碧绿的玉。
是很适合李美芝这个年纪的大人戴的项链。
“到时候我妈问起来,”许渡把这串项链放进首饰盒里面,一本正经道,“你帮我圆个谎,就说正和项链是商铺打两折,我才买下来的。”
“好。”余照清从善如流。
买完项链他们继续逛逛,给余有山挑礼物。
余有山平日很节俭,也没有什么诸如“钓鱼”的兴趣爱好,两个人逛了商场一圈,决定给余有山买一件衣服。
他们挑了一件价格适中的黑色冲锋衣。
现在已经进了十一月份,天气已经转凉,虽说宁城的冬天不像北方的城市温度那么低,但也十足湿冷,买件冲锋衣正好。
挑完给余有山的礼物,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个人坐公交车回家。到家的时候快五点。余照清和许渡将这两件礼物在房间里面藏好。
冰箱里面还有一把小青菜、两个鸡蛋和两个西红柿。余照清和许渡用这些东西煮了一锅西红柿鸡蛋面。
时钟在墙上嘀嗒嘀嗒走着。
余照清偏头看了一眼许渡,、。
许渡低着头吸溜面条,小臂肌肉流畅,结实,散发着青春与活力。余照清无意识勾起嘴角,感觉余叔公说得不错,再过一年——也许都不用一年,这小子长得就比自己还要高了。
吃完许渡洗碗,余照清收拾好东西就去学校了。
许渡一边洗碗一边哼歌,视线透过窗台看见余照清背着书包从楼下走过。许渡垂下眼眸,想着刚才余照清这周给自己留下了什么作业。
数学、化学……唔还有物理。
挺多的,估计写完就剩半个小时能玩电脑了。
*
与此同时,为期一天的考察完毕。他们在这家加工厂吃完晚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按照原计划本来应该直接先一起回厂子,但有几个员工急着回家,厂里的领导就叫他们就地下班了。
余有山和李美芝和另外一个员工拼一辆出租车回去。
车里面光线昏暗,那员工坐在前排,李美芝和余有山坐在后面低声唠家常。
说的都是很普通的事情,孩子的学习,这个月的花销,天冷了是不是要给孩子们添置点衣物………
他们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发丝中也掺着雪花一般的颜色。
李美芝靠着椅背,想着给余有山订的蛋糕还有一套衣服,想着明天要烧几个余有山喜欢吃的菜……
余有山安静地坐着,手握着李美芝比他小了一圈的手掌。
谁也没有发现前边的司机眼皮已经在打架了………
刺耳的刹车上骤然响起——
*
许渡正在家里面写作业,卷子上的物理大题不算难,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心烦意乱,总也写不下去,正当他准备站起来走走放松一下的时候,手边摆着的手机忽然叮铃铃响了起来。
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许渡皱了皱眉头,不安感愈发强烈。
“喂——”他接通电话。
对面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声音:“您好,请问您是李美芝的家属吗?”
许渡眉头皱得愈发深:“我是,请问有——”
“李美芝和她的丈夫余有山正在市人民医院抢救,需要家属…………”
许渡的大脑“嗡”的一声巨响,耳边似乎传来尖锐的嘶鸣。
后面的话许渡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声音颤抖:“好……我,我马上到!!!”
他浑浑噩噩下了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拦下来的出租车,一脸空白地赶往市人民医院。开车的司机师傅见这小孩脸色苍白眼睛泛红,还以为他是犯了什么大病,脚下油门一踩就往市人民医院那边赶!
抢救室外面,几名警察和家属正在外面等着,几位家属在走廊的椅子上哭天抢地,两名警察听到电梯的动静回头看,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一脸惊惶地跑过来。
“你就是李美芝和余有山的家属?”郭浩的眼神带着怜悯,“没成年吗?”
“是,我是……我今年高二。”许渡机械地望着抢救室的方向,嘴里喃喃回答。抢救室血红的亮灯印在他眼底。
许渡带着哭腔抓住了郭浩的警服:“我妈和……我叔叔怎么了?他们怎么了?”
郭浩的眼神更加怜悯:“是车祸,他们打出租车回家,司机疲劳驾驶,和另外一辆重卡和小轿车撞上了,司机和副驾驶当场死亡,你妈妈和你叔叔同另外一个轿车上的幸存者在抢救…………”
许渡眼眶通红。
怎么就车祸了呢?怎么就要抢救了呢?!
李美芝和余有山上午还好好的呢,李美芝还说不要惯着他,出门的时候余照清还要他们注意安全……然后他们像往常一样告别,一切都很正常啊……而且他今天下午才刚买好给他们的礼物,正想着明天要送过去……
怎么就一天的功夫,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怎么就车祸了?!
许渡的脑子像团浆糊,连眼前的东西都开始扭曲混乱起来。
“但情况不怎么乐观,病危通知书已经下过一次了。”郭浩继续说,“我们了解到你有一个哥哥在四中读书,已经让人去联系了…………诶!”
许渡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喘不过气的溺水者,虚脱了一样往地上倒下去,几个警察手忙脚乱把他扶住,把人移到了长椅子上。
许渡咬着自己的大拇指,钻心的痛楚让他恢复了一些清醒。
许渡曾经以为死亡离他是一件很远的事情。
但是到现在,许渡发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近在咫尺。白天还在笑着和他打招呼的亲人,夜晚就进了墙壁苍白,满是消毒水的抢救室。
医护人员在长廊狂奔,和时间赛跑,他们的白大褂沾着新鲜的,明显的血迹。
许渡死死咬着自己的手指,咬到满嘴是血都没有反应——他的痛感已经完全被恐惧取代了。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电梯门再次打开,许渡恍恍惚惚看见一个酷似余照清的人影站在几位警察面前,医护人员也在,他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那个人影颤抖着手,在纸上签字。
而后许渡的脑袋被强硬地按进了一个发抖的,冰凉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