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chapter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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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渡沉默无言。
余建文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头顶，乐呵呵的：“小渡，叔公不是质问或者怪你的意思。”
“我教书几十年了，”余建文语气宽和道，“见过的学生很多，你们这些小年轻几个眼神我都猜得出来你们在想什么。”
许渡手指搅在一起，没有承认，反而冷不丁问：“那你看得出来余照清他喜欢……”
他顿了顿：“喜欢谁吗？”
“那倒是不好说了，”余建文惭愧道，“照清从小就心思深，不像你们这些心思浅的小孩好猜，我猜他的心思，十次有六次是错的。”
小老头很生气:“老猜不准！”
“况且他同这个我这个老头子住了这么久，糊弄起我来可顺手了！”
许渡闻言扯了扯嘴角。
他转过头，想悄咪咪起身溜走。
“小渡，”余建文眼睛微咪，带起一片皱纹，他盯着许渡乌黑的后脑勺，“你还没有回答叔公的问题。”
许渡转过身，垂下眼睫，语气平淡：“我也不知道。”
余建文表情变幻了一下：“不知道啊？”
老爷子又乐呵呵地笑了，开怀道：“不知道我就当做你默认了！”
许渡：“……”
这是什么歪理？
余建文将钱夹子递给许渡，眉飞色舞，一派老不正经样儿：“你都那么大了嘛，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是同性也没什么关系，老头子我也不是古板的人，活了那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可不管那么多，就等着两腿一蹬见阎王。”
“况且——不是我老头子夸啊，我家照清，谁能不喜欢啊！”
许渡对最后一句话赞同地点点头，然后接过那钱夹子，把它放回余照清的衣服口袋。
“问问你呢，”余建文摆弄自己的拐杖，看着许渡手腕上的伤口，“是怕你要是真喜欢了，就钻牛角尖了。”
“叔公，”许渡终于开口，“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可以被理解的事情。”
余建文眼角的皱纹弯了弯：“为什么？”
这是许渡第一次被问为什么。
在孙浩杰的那里进行心理咨询的时候，孙浩杰一开始便告诉许渡这样的感情是一些青春期荷尔蒙下产生的一些错觉，但到后来，孙海杰了解到他们的关系，很快就给这些异样的情感下了异类、不正常的标签。
然后就一直力邀许渡去校外的心理咨询室进行一些矫正辅导。
他问过许渡对于这些感情的想法，但没有问过为什么。
许渡被问得一愣。
而后他很快就回答了。
得益于余照清给他补习语文补得不错，许渡说起来条理清晰:“首先是同性恋，我不认为这能被周围的人接受和理解，然后，尽管我们不是……”
许渡轻微地一顿:“也没有切实的血缘关系，甚至不在一张户口本上，这看起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叔公，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最后，叔公，他会接受吗？他会喜欢我吗？”
余建文点了一根旱烟。
许渡微妙地一笑:“算了，我自己也知道，他只当我是弟弟，以前还可劲地想要让我叫他哥哥呢。”
“再有就是”，许渡用手捂住脸，“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感激、依赖、占有还是喜欢。”
“你说的也的确有道理，”余建文吞云吐雾，“不过有一点我不太认同。”
余建文老神在在的:“不要妄自揣测另外一个人的想法，有时候他想的和你想的，截然相反。”
许渡沉默。
“小渡，”余建文宽和地拍了拍许渡的后背，“而且有时候外界也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可怕，这个世界是宽容的，容得下你也容得下我。”
“至于你最后的疑问，我想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
“这只能是你扪心自问这个感情到底是什么了。”
“不过，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
余建文抽着烟，乐呵呵开口。
“有一个孩子，因为父母去世得早他从小和自己的哥哥长大。”
“长大后，他的哥哥成了地道的农民，而他在哥哥的供养下，考上了一所大学。读大学的时候，他的哥哥和村子里面一个女人通过媒婆相亲，结婚了。”
“办喜酒宴的那天，他也同样回到村子吃酒，见到了哥哥的妻子，那是个温婉和善的女人，比哥哥小了八九岁，比他大个两三岁。”
“这嫂子一见他就笑了，拿出一套自己缝的毛衣送给他，说是见面礼，他脸红心跳地接过，后来喜酒宴上嫂子的戒指不见了，哥哥却摆着手，说是要招待客人，他打着灯找了半夜，等天明把那戒指放在房间窗口。”
“这个嫂子也很疼他，毕竟长嫂如母，只是好景不长，哥哥因为飞来横祸而早早去世，那时他读大二，他的嫂子怀着孩子，成了寡妇。”
说到这，余建文叹了口气，白色的烟圈被他用手挥散。
“他回到村子奔丧，和嫂子一起把哥哥的丧事办了。”
“后来他又在村子里面待了一阵子，嫂子劝他赶紧回去上学，他却不知为何还是多留了一些时日，帮着嫂子把地里的活都干完。”
“回到学校以后，他和嫂子每周都写信——唉那时通信不发达嘛。”
“嫂子其实是不认字的，但是为了和他通信买了本新华字典，和村子里的小孩学拼汉语拼音，认字，一封信要写上一整天。”
“他们一个人说自己平平安安，一个人说自己万事大吉，其实一个为了省钱，在学校一天三顿都是稀粥，吃得老眼昏花还要外出打工，一个挺着肚子忙家里家外，还要被村子里面的老光棍骚扰，一到夜晚把门锁起来，枕头底下放着刀。”
“那封来往的信成了两个人的精神支柱，他发现时日越久，他对嫂子的感情就越变质，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许渡这时候突然出声问道:“那后来，他明白了吗？”
“当然明白了，”余建文释然地笑了笑，“确实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在嫂子要被娘家人重新嫁给一个老头的时候急得从学校冲出来，刀子横在自己脖子上逼着娘家人回去，又哭着要嫂子留下来，说自己会养她，会照顾她。”
“后来为了这个承诺，他回了老家当老师，用了一辈子践行他的话。”
“那……”许渡喟叹，“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余建文摇了摇头。
“他不是没想过娶她，”余建文轻声道，“只是那时，哥哥的孩子已经大了，能记事了。”
“小地方流言蜚语又太多，两个人要是真在一起，要被戳脊梁骨的，对小孩子长大也不好，再加上他们又没有离开的本事，她怕影响到他工作，怎么也不肯嫁，”余建文笑了笑，“不过……就算没嫁，风言风语也没少过。”
“他们为了抗争，一个没娶，做了一辈子的光棍，一个也没嫁，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两个人叔嫂相称，相敬如宾过了一辈子。”
“但其实……在外人眼里，他们早就是一对了，她死后没土葬，也没和丈夫合葬，留了一罐子骨灰，说以后要和他的混一起，扔到海里去。”
余建文深吸一口气:“唔……不小心说多了。”
他笑眯眯的:“老头我和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不论你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到时候自己就明白了，也别胡思乱想什么有的没的，一切啊，顺其自然，时候到了，这坎儿啊自然就迈过去喽！”
“要是实在不清楚，就看看他，”余建文枯瘦的手指戳戳许渡的心口，“问问自己，要是他真和别人在一起了，自己舍不舍得，要是有一点点舍不得，那就是有一点点喜欢啦！”
许渡若有所思，轻轻嗯了一声。
“不过可别钻牛角尖，钻牛角尖容易失控或者被骗的，”余建文又道，“你得知道这时候什么是重要的，要是实在想不清楚，就放一放。”
“这世上有很多很难的事情，想不清楚的事情，”余建文一本正经，“不止这一件事情，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喜欢，能不能割舍”
“至于你说的其他事情，那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也不是错误，那是正常的，是人之常情，你没有不正常，也没有错，你只是太紧张，太害怕了。”
许渡沉默一会儿:“真的吗？”
余建文笃定道:“真的。”
“你看我故事里的两个人，不也在一起了吗？虽然算不上完满……但是是他们想要的结局，没有人能阻止他们，除了他们自己。”
“如果你有疑虑、担忧……或者其他的东西，”余建文道，“你可以再等等，等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再好好问问，不要问别人，去问他。”
“……”顿了一会儿，余建文道，“可以委婉一点。”
“委婉什么？”
余照清远远听见了余建文后半截话，有些好奇地问。
许渡吓了一跳，蹭一下站起来了。
余建文转过头，乐呵呵道:“没什么，教小孩追人呢。”
许渡闻言手心起了一层冷汗，下意识看向余照清。
余照清手背在身后，闻言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
许渡敏感地觉得余照清兴致似乎不是很高。
但余照清本人似乎饶有兴致的样子，眼神落在许渡身上:“小渡有喜欢的人了？”
许渡喉结滚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不过，”余照清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的烟，他烟瘾有些上来了，“小渡这样的还用教吗，只要认真追一追，大部分人都会答应的吧。”
余建文乐呵道:“那可不一定，碰上铁板喽！”
之后余建文又来了一句:“不过你小渡挺稀里糊涂的，连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都不知道，你有时间开导开导他。”
许渡:“………”
他有些忐忑地看向余照清。
而余照清:“…………”
他酸溜溜地想，到底是谁，还让许渡踢上铁板了？
不过余照清又想，还没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那就是还有扼杀在摇篮的可能……
余照清定了定神，回了一句:“好，听叔公的。”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chapter38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