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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chapter46 ...

  •   余照清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大多时候,他都是冷静且淡然的,理智的外衣很好的包裹着情感的内核,他几乎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许渡记忆中的也只有两次。

      一次是在余有山去世那一天,还有一次是在现在。

      许渡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办,左手悬空了半晌,最后也只是落在了余照清的身侧。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哭的时候,可以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余照清低着头。
      他的思绪纷繁复杂,像是混杂在一起的线团,剪不断理还乱。他想起刚才进医院的时候进错病房,病房里面的遇见的护士,护士三缄其口,在他的不断追问下终于松口说出来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这才知道许渡今天到底遭遇了什么,这个傻小子却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担心,连沾了油漆的试卷都悄悄处理掉。

      他觉得自责,觉得悲伤。
      突然压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自己忽略了许渡,许渡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改变了太多,也遭受了太多,余照清甚至记不起来许渡什么时候开心的笑过了。

      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喜怒形于色,快活话多的许渡也变得沉默寡言,

      余照清以为自己这一次也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当许渡抓住他的手,问他疼不疼的时候,他还是克制不住地崩溃了。

      情绪的崩塌就在一刹那,他甚至来不及遮掩,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那一刻,余照清想了很多个如果。

      如果那场车祸没有发生;如果他能早点察觉许渡的变化;如果今天他没有离开……许多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

      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时间也没有办法倒流,温热的水痕划过余照清的脸,他几乎要哽咽了。

      余照清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心,压着要出口的哽咽声,钻心的疼痛传过来,他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理智在回笼。

      许渡慌张地声音传过来:“余照清……哥你松手!”

      余照清回过神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一把小刀——是拿来削水果的,淡薄的血色从手掌里面滑落出来。

      许渡按铃叫了护士。

      刚好许渡的药水也滴完了,顺道换了一瓶,护士姐姐拿着碘酒和纱布过来给余照清处理伤口。

      伤口有些深,护士嘱咐余照清最近不要沾水。

      许渡看着余照清通红的眼:“没事的,你别难过。”

      “我不听他们说的话,”许渡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我就当,就当被疯狗无缘无故地咬了一口,狗咬我,我总不能咬回去吧。”

      余照清长舒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闻言抬起头看了许渡一眼:“咬了一口,也会有伤口,也会疼。”

      “不仅你会疼,”余照清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也会疼。”

      他沙哑的,由于刚哭过而显得酸涩的声音响在许渡的耳畔。

      许渡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反驳余照清。

      是的。
      的确是这样。

      当天晚上,余照清没有回出租屋,陪在许渡身边。

      深更半夜,许渡睁着眼睛,没有睡着。

      他身上带着伤,也没法辗转反侧,只能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趴在柜子那休息的余照清。

      许渡单手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支起来。

      余照清穿着短袖,身上可以看见很多细细碎碎深浅不一的伤口,应该是在工地干活擦伤或者划伤的。

      许渡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敢碰,怕把余照清给碰醒。

      余照清心疼他,他又何尝不心疼余照清呢?况且余照清也没有比他大多少。

      他那样地辛苦,放下自己的学业,背着沉重的医疗费,拼尽全力地想给许渡找一个好一点的未来。

      许渡不能,也不敢有丝毫的辜负。

      许渡坐在床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余照清,伸手轻轻戳了一下余照清的细软的黑发,余照清脑袋动了动,无意识地往许渡的手那边贴。

      许渡慢吞吞把手收回来,嘴角无意识地勾了勾,然后闭上了眼睛。

      在医院待了快两周,许渡终于回了学校。

      回去的时候刚好在上语文课,下面的学生奋笔疾书,上面的杨全民唾沫横飞,钱延写的牛头不对马嘴的古诗文鉴赏被杨全民投影在面板上一顿批评。

      许渡瘸着腿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报告。”

      一时间翻页声,习字的沙沙声,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声和杨全民大声的讲课声都停了。

      一阵寂静,许渡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他的身上。

      他沉默地站着。

      杨全民站在讲台上愣了一会儿,看着这个消失了两周的学生,喉间一时竟然有些哽咽。

      “回来了就好,”杨全民说,“回来了就好!快进来!”

      钱延和凌清两个人上去把许渡扶回座位上。

      许渡的座位干净整洁,试卷、练习册、课本还有文具都摆放得很整齐,只是和原来摆放的位置不一样。

      一节课过去,教室里面熙熙攘攘地都是说笑声,有周兰英几个想过来找许渡说话,却见许渡坐在位置上补笔记,顿时又有点不敢过去了。

      钱延还是许渡的同桌,此时也是坐在位置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先前孙浩杰的父母来学校闹过几次,风言风语传遍了整个学校,何典先前三令五申不让班上的同学在许渡面前提起这些事情,但是还是不妨碍他们看见许渡的时候升起的犹疑和尴尬。

      再加上许渡本身又变得不太爱说话,全没了之前活蹦乱跳的样子,这样一来,几乎没几个人过来和他聊几句了。

      除了钱延和几个玩得好的朋友,还有没事干就跑下来看他的黎韫玉,他身边清寂得很。

      如火如荼的高二下册,就这样开始了。

      许渡开始疯狂补之前落下来的课程,整个人像在走钢丝,刘志鹏几个和他一起住的舍友,不止一次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许渡靠在后阳台那,手里拿着看不清封面的课本和练习,表情像是要和它们同归于尽。

      余照清同样忙得不可开交。

      他一个人干七八份兼职,脚不沾地地满城跑,先前工地那边的活结了钱,全拿去填了李美芝和许渡的医疗费,直接没钱交房租。

      好在收租的大爷宽限了时间,不然余照清只能铺盖一收去江北大桥那边睡桥洞了。

      原先的家教也已经结束,余照清新找了一份家教工作,就在宁城四中附近,教一个初三的学生数学和英语,每周去三次,一次两小时,去完了赶夜场,跑到市中心的商业街发传单或者给人干小时工。

      忙得昼夜颠倒,生活作息全部乱掉了。

      但他没忘记给许渡打电话,每天掐着许渡下晚自习的点和许渡打几分钟电话。

      两个人恋爱谈得不像是刚刚谈恋爱的热恋期腻歪的小情侣,反倒跟老夫老妻似的,说了几句话,就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好,每天必问的就是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要注意安全。

      车轱辘似的来回问。

      余照清半真半假糊弄许渡,许渡也半真半假糊弄余照清,反正没人说实话。

      两个人周末还见一次,晚上睡一张床上,睡着睡着,许渡就滚过来伸手抱住他,余照清这个时候就会慢半拍地想起来——这人现在是他的小男朋友。

      也只有这个时候,余照清才会久违地从许渡身上,找到一点藏匿不见的孩子气。

      三月份哐当一下过去

      4月1日是周六,许渡请了假从学校里面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坐公交前往余照清住的小出租屋。

      小盒子里面是在道观那里求到的一个小木坠。许渡钱不够,求不到金银玉的坠子,只能求到一个普通的小木坠。

      他用自己编的一条红线把木坠串起来,把这条坠子装好。

      至于蛋糕,许渡是真的没有余钱买了,最后只能简单地做了碗长寿面。

      小盒子被许渡放在长寿面的旁边。

      许渡等到半夜,热了无数次长寿面,眼睁睁看着时间过了零点。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许渡甚至还接了余照清打来的电话。

      这个点,余照清向来告诉许渡自己已经回到了出租屋,准备休息。

      他盯了那屏幕碎得破破烂烂的手机一眼,把电话接了。

      余照清特意找了个公共厕所给许渡打电话,营造自己这边很安静的感觉,他问许渡:“准备睡了吗?”

      沙哑带着电流的声音让许渡呼吸一滞。

      许渡静了静,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没有。”

      “那你早点休息,”余照清咳嗽了两声,环顾了一下被画得花里胡哨的卫生间墙壁,“我也准备休息了。”

      “我们明天见。”

      许渡:“…………”

      他深吸一口气:“好,明天见。”

      凌晨两点半,许渡垂着眼看了一下手机,现在明天已经到了。

      门吱呀一声,许渡抬起眼看去。

      余照清穿着短袖,带着寒夜里面的气息进门了。

      灯是暗着的,余照清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坐在床边。

      逼人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余照清瞳孔微微放大,手里拿着的包掉下来:“许……”

      关门声和物品掉落的声音一起响起来,余照清后脑勺磕在了门板上,嘴唇贴上一片有些干燥的,温暖的柔软皮肤。

      他有些吃痛,手指伸进许渡的发丝间。

      “你……”余照清艰难地开口,“翻墙……了?”

      “没有,”许渡泄愤似地咬了一下余照清的嘴唇,“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你……”余照清刚发出一个音节,又被许渡把嘴堵住了。

      他想让许渡注意点,手和腿还没好,不要扭伤,奈何这放肆的家伙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近乎让人窒息的吻持续了一段时间。

      余照清后知后觉许渡好像生气了。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许渡把一条绳子系在了他的脖子上。

      “十九岁生日快乐,”许渡说。

      他顿了顿,余照清听见他的声音:“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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