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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合适OR热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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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悄然流转，窗外的梧桐树叶落尽，只剩下遒劲的枝杆指向灰白的天空，冬天带着凛冽的寒意，正式宣告了它的到来。
某个加班的深夜，余茵蜷在沙发上休息，手机屏幕亮着，推送了一条加绒卫衣的广告。柔软的羊羔绒，看着就温暖。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小花——那个怕冷，又总在加班后手脚冰凉的“七弟”。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想给她买。
可仅仅只买给她，意图太过明显。余茵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思忖片刻，干脆利落地下单，买了三件同款不同尺码的。一件给自己，一件寄给隔壁城市的荣，另一件，自然是给小花的。以“兄弟装”的名义，将那份特别的关心，小心翼翼地藏匿其中。
衣服到货后，她仔细地将三件都清洗干净，晒出阳光的味道。荣的那件仔细打包好寄出，然后在群里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买了三件兄弟卫衣，荣的寄过去了，七弟你的在我这儿。」
小花立刻冒泡，发来一连串的星星眼和拥抱：「大哥最好啦！！！等我忙完这阵就去找你拿！[亲亲]」
然而，小花口中的“这阵”似乎格外漫长。年底工作压得人喘不过气，她连续加班了好几天，眼底都泛起了淡淡的青黑。好不容易熬到周五，余茵本想约她晚上见面拿衣服，顺便一起吃个饭，却在下午就收到小花充满歉意的消息：「大哥对不起[哭哭] 今晚又要加班，不知道几点才能结束……」
余茵看着消息，心里叹了口气，回复道：「没事。我下班给你送过去，到你单位楼下，你抽空下来拿一下就好，不耽误你工作。」
她只是想尽快把这份温暖递到她手上。
下班后，余茵先回了一趟家。她拿出给小花的那个纸袋，将柔软的灰色卫衣仔细叠好放进去。然后，她站在梳妆台前，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拿起前两天买好的那两支唇釉和那盒液体创口贴，一起放了进去。一支是温柔的豆沙色，名字叫「合适」；另一支是明媚鲜亮的番茄红，名字叫「热爱」。
她提着纸袋，坐上了通往小花单位方向的地铁。晚高峰的地铁车厢拥挤而闷热，与窗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她小心地护着怀里的纸袋，随着车厢轻轻摇晃，心里也七上八下。
到了小花单位楼下，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寒风萧瑟。大楼里依旧有不少窗户亮着灯。余茵站在背风的角落，给小花发了条消息：「我到了，在楼下。」
没等多久，就看到小花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小跑着从旋转门里出来。冷风吹得她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在看到余茵的瞬间，眼睛立刻弯了起来，快步跑过来。
“大哥！你怎么这么冷还跑过来！”小花的声音带着心疼，鼻子冻得有点红。
余茵将纸袋递过去：“顺路。衣服。”
小花接过袋子，甜甜地笑了：“谢谢大哥！你快点回去吧，别冻着了！”她说着，下意识地往袋子里看了一眼，似乎瞥见了除了衣服之外的其他东西，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没来得及细看，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工作电话。
她连忙接起，一边对余茵做了个“我先上去了”的口形，一边抱着纸袋又小跑着回了大楼。
余茵看着她匆匆消失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她原本想说的“注意休息”、“别太累”之类的话，一句也没能说出口。
她转身走向地铁站，逆着下班的人流。城市的霓虹在寒夜里闪烁，却照不亮她心底的晦暗。她知道，就在明天，周六，小花要去见一个同事介绍的相亲对象。这个消息是昨天小花在群里吐槽工作时，不经意带出来的。当时荣还在群里起哄，说“七弟终于要开桃花了”，而余茵，只是默默地看着，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那个即将到来的、符合世俗定义的“约会”，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她怯懦了，不敢当面询问，更不敢流露半分异样。她害怕打破眼下这勉强维持的平衡，害怕听到那个她不愿接受的答案。
坐在地铁上，车厢摇摇晃晃，光影明灭不定地掠过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她拿出手机，点开小花的对话框。那些在寒风中未能说出口的话，那些纠结在心口的担忧和期盼，此刻借着地铁运行噪音的掩护，终于化作文字，流淌出来：
「卫衣记得穿，暖和。」
「袋子里还有两支唇釉，一个叫‘合适’，一个叫‘热爱’。希望你能一切从心，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而不是别人觉得‘合适’的事。」
「看到你朋友圈说手划伤了，喜欢过水的刺痛感……不好。液体创口贴，希望你能用它，保护好自己。」
「在我这里，你永远值得被好好对待。」
她没有提相亲，没有表露自己的不安和酸楚。只是将那份最深的期盼和心疼，包裹在看似寻常的叮嘱里，发送了过去。
信息发出去后，她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转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黑暗隧道。虽然想到明天，心脏依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难当。但她接受了。接受了自己的怯懦，不敢率先捅破那层纸；也接受了小花可能终究会选择一条“正常”道路的现实。
她所能做的，似乎只剩下这笨拙的、沉默的守护，和这份注定要独自消化的、无望的深情。地铁到站的提示音响起，她随着人流走下車，融入更冷的夜色里。
地铁的摇晃和手机的微弱光亮中，余茵发出的那条带着全部隐晦心意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她不确定会激起怎样的涟漪，或者说，害怕激起的，是她无法承受的波纹。
几乎是消息送达的瞬间，对话框上方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这短暂的几秒钟，对余茵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她紧紧盯着屏幕，连地铁到站的广播都仿佛隔了一层膜。
终于，小花的回复跳了出来：
「谢谢大哥！[爱心][爱心][爱心]」
「我很喜欢。」
「衣服很软，唇釉的颜色也好看，创口贴……我会记得用的。」
「你到家了吗？外面好冷，快暖暖。」
没有直接回应那些更深层的寓意，但语气里的柔软和那三个鲜红的爱心，像一小簇暖火，瞬间驱散了余茵周身的寒意和心底的部分阴霾。她的小花，接收到了她的心意，并且……没有排斥。这种认知，让余茵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她回复：「到了。你也注意休息。」
那一晚，余茵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总闪过小花穿着那件灰色卫衣，对着别人巧笑倩兮的模样。
第二天是周六。余茵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过手机，微信里有很多未读消息，但置顶的那个对话框，安安静静。小花没有像往常的周末那样，醒来就发个迷糊的表情包喊“大哥~”。这种刻意的、或者说因即将到来的约会而无暇他顾的沉默，像一根细刺，扎在余茵心头。
她也没有主动发消息。一种别扭的、带着试探和些许赌气的情绪攫住了她。她想知道，在小花心里，那个相亲对象，究竟占了多少分量。
上午在沉寂中度过。快到中午时，“小众欢喜”的群活跃了起来。荣率先冒泡：「@七弟怎么样怎么样？相亲顺利吗？」
余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小花才出现，回复得极其简练，带着明显的敷衍：「就那样吧，吃了顿饭。」
荣不依不饶：「就那样是哪样啊？有戏没？」
小花回了个打哈欠的表情：「普通同事，没啥感觉。累死了，我补个觉先。」
这几句敷衍的回应，像是一阵风，吹散了余茵心头大半的阴云。“没啥感觉”四个字，让她几乎要雀跃起来。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更强烈的、想要确认自己地位的冲动。那种在暗恋中常见的、混合着醋意和不安的试探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战胜了她的冷静和克制。
她看着群里荣还在锲而不舍地追问细节，而小花已经潜水不见。余茵的手指像是有自己的意志，点开了表情包，滑动着，最终，停在了一个她几乎从未在群里使用过的表情上——那是一个简笔画的小人，气鼓鼓地抱着手臂，旁边配着两个字：「吃醋」。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个表情包，发送到了三人群里。
消息发出的瞬间，余茵就后悔了。这太不像她了，太直白，太失态。她几乎能想象到荣会如何夸张地反应。她下意识想撤回，指尖却僵在那里。
果然，荣的回复如同炮弹一样砸了过来：「？？？？？」
「我靠！！！！」
「大哥！！！！你！！！！」
「你发了个啥？？？？吃醋？？？？？？」
「是我眼花了吗？？？？[震惊][震惊][震惊]」
群里被荣的惊叹号刷屏。余茵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一直潜水的七弟，终于被炸了出来。
小花先是发了一串省略号：「……」
然后，紧跟了一个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的猫咪表情。
接着，是一条单独@余茵的消息，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试图安抚的软糯：
「大哥~」
「没有别人。」
「只有你。」
“只有你。”
这三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抚平了余茵所有翻腾的不安、醋意和懊恼。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只剩下屏幕上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和她骤然失控的心跳。
荣还在群里疯狂刷着“你俩！！！”之类的消息，但余茵已经无暇顾及了。
她看着小花那句“只有你”，看着那个带着波浪线的“大哥~”，所有的怯懦、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都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甜蜜和勇气所取代。
她知道，那层窗户纸，虽然还没有被完全捅破，但已经被她这个突兀的“吃醋”表情，和她那句“只有你”，戳开了一个再也无法忽略的洞。阳光和清新的空气，正肆无忌惮地涌入。
她低下头，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回复了小花一个简单的：
「嗯。」
但这一次，这个“嗯”里，蕴含了多少如释重负的喜悦和汹涌的情感，只有她们彼此明白。周六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余茵微微扬起的嘴角上，温暖而明亮。
那个带着“吃醋”表情包的周六，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小型地震，震动了“小众欢喜”三人关系的格局。余茵那罕见的直白，和小花那句石破天惊的“只有你”，虽然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深入探讨，但某种界限已经被清晰地、不可逆地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群里，荣的兴奋劲儿持续了好几天，动不动就拿出来调侃，嚷嚷着“大哥终于开窍了”、“七弟你被吃得死死的”。余茵和小花默契地选择无视她的起哄，但彼此之间的互动，在群里和私信里，都蒙上了一层更加黏稠甜蜜的滤镜。小花喊“大哥~”的波浪线越发缠绵，余茵回应的话语虽然依旧简洁，但那背后的纵容和宠溺，几乎要溢出屏幕。
为了庆祝（或者说坐实）这份“新进展”，也为了抚慰独自在隔壁城市“留守”的荣，余茵和小花发出邀请，周末聚一聚，就穿那件“兄弟卫衣”。
荣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周五下午就兴冲冲地坐城际列车杀了过来。三人约在了一家环境清雅的粤菜馆。当穿着同款不同码灰色羊羔绒卫衣的三人出现在包厢时，彼此看着对方，都忍不住笑了。柔软的材质中和了余茵的清冷，衬得小花更加软糯，荣则穿出了一股子飒爽。
“可以啊大哥，这卫衣选得不错，又暖又好看！”荣拍了拍余茵的肩膀，挤眉弄眼。
小花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宽大的卫衣下摆，脸颊微红，小声附和：“嗯，很舒服。”
余茵看着小花被柔和灯光和灰色卫衣衬得格外温软的侧脸，眼神不自觉放柔，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顺手将烫金封皮的菜单先推到她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精致的虾饺、软糯的凤爪、酥脆的红米肠、暖胃的砂锅粥……清淡鲜美的粤菜很适合这样久别重逢的温馨场合。饭桌上气氛热络，仿佛回到了借调时三人形影不离的日子，却又分明有什么不一样了。余茵会自然地用公筷给小花夹她多看了一眼的椰汁桂花糕，小花会把自己碗里不爱吃的姜蒜悄悄拨到盘边，余茵看到，会不动声色地将那些姜蒜夹到自己碗里。这些小动作被荣尽收眼底，笑得一脸“我早就知道”的了然。
吃完饭，她们又去看了场轻松搞笑的电影。黑暗中，余茵和小花中间的扶手没有拉下来，两人的手臂若有似无地挨着。当电影放到温馨处，小花轻轻笑出声，身体不自觉地歪向余茵这边，脑袋几乎要靠上她的肩膀。余茵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反而在光影变幻的掩护下，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小花似乎察觉到了，笑声顿了顿，随即更安心地将重量倚靠过去，直到电影散场，灯光亮起，才若无其事地分开，只是耳根的红晕暴露了心思。
晚上回到小花的公寓，依旧是熟悉的分配：荣睡次卧，余茵和小花睡主卧。或许是白天玩累了，也或许是那层暧昧让人心神俱疲，小花洗漱完躺下后，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余茵躺在床的另一侧，听着身边人安稳的睡眠声，闻着空气中熟悉的、属于小花的淡淡香气，心里一片奇异的宁静与满足。这一次，她没有再刻意拉开距离，也没有彻夜难眠。
周六，她们睡到自然醒，一起去超市采购，然后回到公寓一起做饭。余茵主厨，小花打下手，荣负责插科打诨和试吃。小小的厨房里充满了烟火气和笑声。余茵发现，小花手腕上那道淡淡的划痕，被一个透明的液体创口贴仔细地覆盖住了。这个发现让她切菜的手微微一顿，心底泛起细密的、混合着心疼与欣慰的涟漪。
周日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满客厅。荣要赶车回去了，余茵也准备回自己家。在门口告别时，荣大大咧咧地拥抱了余茵和小花：“行了，我走了，你俩好好的啊！”
小花有些舍不得：“二哥你常来啊！”
余茵点点头：“路上小心。”
送走荣，公寓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余茵和小花。刚才还热闹的空间，此刻弥漫着一种独处时特有的、微妙的张力。
“我……也回去了。”余茵拿起自己的包，看向小花。
小花站在玄关，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卫衣的抽绳，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不舍，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大哥路上小心。”
余茵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几乎要忍不住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但最终，她还是克制住了，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揉了揉小花的头发，动作快得仿佛只是一个随意的告别。
“走了。”
说完，她转身开门，离开了公寓。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个充满她和小花共同气息的空间。余茵站在楼道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迈步走向电梯。这个周末，像一场短暂而美好的梦，充满了温暖的卫衣、清淡鲜美的食物、黑暗影院里依偎的体温和厨房里默契的协作。
她回到自己安静冷清的出租屋，空气中还残留着周五出门前的气息。脱下那件灰色的卫衣，上面似乎还沾染着小花家阳光和食物的味道。她将卫衣仔细挂好，心里那份因为周六相亲而起的芥蒂，早已在这个温馨的周末里被熨帖平整。
然而，在这片宁静的满足之下，一丝隐隐的不安，像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太过美好了，美好得让她心生惶恐。她和小花之间，那层纸几乎已经薄如蝉翼，但谁都没有去捅破。她知道，一旦捅破，面对的将不仅仅是两个人的心意，还有现实的重重考量。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莫名的忧虑。至少此刻，她是快乐的，而小花那句“只有你”，依然在她心头灼灼发亮。她拿出手机，给小花发了条消息：「我到了。」
几乎是秒回：「嗯嗯！大哥好好休息~[可爱]」
后面紧跟了一条：「这周……很开心。」
余茵看着屏幕，唇角弯起：「嗯，我也是。」
周日的夜晚，在城市的两端，两个穿着同款灰色卫衣的人，怀着同样甜蜜而微醺的心情，却又各自怀着一丝对不可知未来的、浅浅的忧惧，沉入了睡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