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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云水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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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也有此感想,皇帝果然才是洛都城里最呼风唤雨的存在。
方惟则问:“昨晚在场的人,究竟代表了谁?”
昨晚在场的人,首先是我们三个,另外还有江锋,罗进,李达,南江月,以及殷丞。
如果没有问题,他们分别代表了江锋、萧岑及陛下。
刚想及此处,院内居然传来了南江月的琵琶音。
一整夜,只有此琵琶音只真正的清心咒,我看窗外东方渐白,映照着礼宾院安静的庭院。现在看来,院内只不过散落了一些树枝,嬷嬷们早上便会来清扫,也不会有人再提起,昨夜的腥风血雨。
我道:“昨夜的人还好区分,至于苏元……”
方惟目光低垂:“苏尚书,恐怕没这么简单。”
稍后他们便整理行装,萧允之换了朝服,两人便出门进宫去了,我目送他们出寺,然后看见嬷嬷们开始干活,她们永远不会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谢姑娘。”南江月在一旁唤我。
我走过去,她问:“殿下入宫去了?”
我点点头,她叹了口气:“这夜总算过去了,我真是头晕得厉害,现在总算可以安心休息了。”
说完她便向我告辞。我看见破晓的阳光,下过雨的的天空变得格外澄澈,空气都是清新的味道。
我想起前日去过的明轩茶馆,那间“天意”房,今日还平静么?
总之在鸿胪寺无事,也睡不着,不如先去淮南商会看看陈音,再去明轩茶馆探探。
街上行人不多,我小跑着,很快就到了商会。
薛管家带着伙计正赶早,我仍然没见到爹爹与小白他们的身影。
“薛管家,爹爹呢?”我问。
“姑娘这么早便来了?老爷昨夜留在云锦商号了,近日连日商谈,那边的掌柜,邀老爷暂时在那边住下。”薛管家笑道,他还忙着清点账目。
云锦商号,看样子也是陛下连环扣中的一环。
“你们辛苦了,我也没能帮忙。”
薛管家突然收了账本,靠近我问:“姑娘,您究竟得了什么病症?洛都人生地不熟,不如让白若蘅那小子陪你回临淮请人医治。”
我笑笑:“没事。”
“姑娘今日看着还算神气,但脸色着实不好,需得补补了。”
整夜未眠,脸色难得好到哪里去。
“没事的,我去隔壁找冰冰。”
薛管家还在招呼我什么,但我已经溜走了,他那个人,唠叨起来可是比爹爹更烦人。
凤仪庭也有伙计正在干活,但门口这个,还是认识我的:“谢姑娘,好久不见您了,您也不在商会里……”
“冰冰在吗?”
“姑娘怕是还没起呢。”
“清姐姐。”冰冰出门来,叫我过去。
“你看,我就知道你们姑娘不是贪睡的人。”我笑了笑,便来到冰冰屋子里。
屋里被褥叠放整齐,陈音已经不在此处了。
冰冰道:“白大哥来给陈大哥送剑,他们一块儿走了。”她泡了壶茶递给我,接着问:“姐姐今日不带剑?”
她神色平稳,出乎我的意料。
我讪讪一笑:“我也不是天天佩剑日日喊杀的人,昨夜事出有因,有些复杂。”
“姐姐,带我走吧,我不和爹爹回临淮,留在洛都陪你们,你在何处‘养病’,我同你一起可以吗?”
我正色道:“冰冰,这些事情可不是好玩的,实话说,我明天有没有命都不知道。”
冰冰拿出放在腰封里的玉佩,那是一枚汉白玉的玉佩,晶莹剔透。她说:“你与陈大哥一样,你们在生死之间游荡,我却只能时时为你们担心。”
“这枚玉佩是?”
“这是陈大哥临走时给我的,他说是他娘亲的遗物。他说,他把心放在我这里,还会来找我寻回的。”
“你们……”
“我会等他来找我。”
说起来,当时方惟似乎也给我看过,他夜探平威镖局后,拿到了一块刻着诗文的玉佩。
离开了商会,我走在去往阜安坊的街道上,冰冰执着的眼神还印在我心里。我想,其实陈音应该不算个坏人,他要想害我们,有许多机会。
想了想,我不禁自嘲,我又可否算个好人?
明轩茶馆里已有些客人,我进门后来到二楼,今日天禅房间与天意房间一样都是大门紧闭,我依着上次的方法,从屋外翻窗进了天意房间。
窗上的破洞仍在那里,丛云飞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这里的掌柜,也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间房间。
我按着苏元的方式打开暗门,走了进去,才发现这暗门里有一道楼梯,楼道墙壁有一些细小的孔洞,外面的光透着孔洞射进来,使这里不会完全的黑暗。
定了定心神,我便朝前走去。
我沿着楼梯下了楼,在弯弯折折的道暗里前进着,似乎又上行了一段,这暗道不长,也听不到其他声音,我独自一人走着,却仿若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到了尽头。
我贴耳在尽头的墙壁上听了听动静,外面很安静,便又伸手在墙壁上摸索,摸到了大门开关。一旋转,大门便打开了条缝,我推开门,只见自己已来到一间房内。
窗外已阳光灿烂,房里安置了床与茶桌,仿佛是一间客栈的客房,而我自己所处的位置,便是一个衣柜。
我关了密道的门,来到客房的房门前。
门外是一个空空的院子,院子右侧边有一栋两层楼建筑,另一侧有一个门,门正紧闭着。
一路走来,似乎过于顺利,这院中又是否会有埋伏?
我继续在房里观察了会,见有小厮从左侧的门里进来,似乎很忙碌,他牵着马,根本无暇顾及院子里的情况,只是将马栓在院子里,便急忙回到右侧的楼里。
看样子,这里确实是一间客栈。
我趁着无人,便赶紧离开了房间,从左侧的院门出去,外面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完全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吃惊。
街道之景有些熟悉,这里,仍然是阜安坊的大街上。只不过离明轩茶馆,已有了些距离。而斜对面,竟就是萧岑的云之间棋馆。
许多事,其实不是巧合的。
我抬起头,见一青衣青年正站在云之间二楼的露台上,他正眺望皇宫的方向。
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萧岑转过头来,他看见了我,露出睥睨的笑意。
我进了云之间,萧岑便邀我与他同饮。他的笑意肆无忌惮,游刃有余,我觉得我的身份,已经完全暴露。
我问:“王爷,今日不用上朝么?”
他道:“今日朝堂之上会足够热闹,本王就先不掺和了。”
“昨夜之事,您……”
他摇摇头:“知道的还不甚清楚,比起谢姑娘,应该要差一些。”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有些事发生在我自己眼前而已。”
他又轻笑一声,端起茶来饮了一杯。
我也喝了一杯,提胆反问:“王爷将云之间开在此处,恐怕不止是因为不缺钱吧?”
他并不惊讶,他说:“你从何处来?你可知这阜安坊的产业,有多少在江锋的名下,多少又在皇兄的控制之下?你们谢家,帮了皇兄几十年,并不了解他,也不了解朝廷。”
他什么都知道。
“你为何什么都知道?”
“比如昨夜的事,是江月告诉我的。”
“南乐师果然……为你办事。”
他目光微微温柔:“世人皆知,江月是我府上的人。那日她入宫,整个阜安坊都为她欢呼,我也在露台上看着,想想她入我府中已快十年,还真是不太舍得。不过,世人皆知她是我送入宫的,却不知皇宫中,还有我的其他人。”
“苏元也是你的人?”
“谢姑娘,你既然问了,我便告诉你。不过你当明白,知道的太多不一定是一件好事。苏元不是我的人,照目前的情况看,他就是皇兄的人。”
我添了一杯茶给他,他喝完又继续:“皇兄稳坐皇位,可不是靠江锋或者其他人,相反,正是在皇兄的周旋下,朝廷之中我与江锋针锋相对,才不至于有谁独自做大,威胁权力。”
“可现在陛下似乎……”
“现在,情况变了。允之回来了,皇兄得为允之考虑,那毕竟是他最爱的女人的儿子。”
我想,那为何陛下要对江锋而不是他出手呢?
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萧岑道:“怪就怪江锋在这种时候勾结外国。况且之前皇宫凶案,皇兄估计对江锋也有所怀疑,刺杀允之的刺客说不定就与北戎有关,而那位与允之那名宫女有关系的王公子,听说前几天死了。”
他说的宫女是指琥珀?听他的意思,那王中正说不定是陛下派人杀死的,但我想到那日殷丞的反应,又不太像。
我又问:“可是王爷当时似乎也被牵连进什么洛都客栈的案件里了?况且吏部的人,不是王爷您的人马么?”
他看了我一眼,又露出那副傲气的表情:“世人皆认为吏部是我的人,幸亏皇兄不是一般人,知道的与世人不一样。听你说的,我岂不是可以在大周呼风唤雨了,实际上,不过和他江锋在一争高下罢了。”
“至于那个案件,”他道:“牵扯的也不止我一人,谢姑娘应该清楚。”
我清楚?他难道知道我那日也在萍水客栈,这不太可能。
“我斗胆问一句,皇宫里……那些事实际上都是王爷做的么?”
“不是。”萧岑异常冷静,他道:“谢姑娘,我虽是皇兄带大,与他好歹有些不同,我,不想轻易杀人。”
我看着冷静的他,我该相信他说的话么?
“比如现在,你这样向我提问,其实我可以杀了你。”他接着道。
能把杀人说的这么轻巧不带情绪,恐怕只有他一人。
我道:“那多谢王爷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