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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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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摊时下起太阳雨,程远脱下外套罩在苏晓头上。雨滴顺着他的下颌线滚落,苏晓鬼使神差伸手去擦,却被他抓住手腕。潮湿的空气中,两人交握的手掌像刚出水的贝壳般发烫。
晨雾还未散尽,程远已经蹲在灶台前生火。松木柴噼啪作响,映得他眉骨投下的阴影微微跳动。苏晓拎着刚挤的羊奶过来时,发现他正用锉刀打磨新做的木勺,指腹被木刺扎出细小的血珠。
"别动。"苏晓抓过他的手,从围裙兜里摸出创可贴。程远的掌心比她想象的更粗糙,常年拉渔网留下的茧子刮蹭着她的指尖。贴好时发现男人正盯着她发梢沾的酱料看,目光烫得她耳根发热。
第一批海鲜酱出锅时,集市已经热闹起来。程远把三轮车停在老槐树下,卸下折叠桌椅的动作行云流水。他新做的招牌挂在车把手上,刨光的木板上"程记海鲜"四个字还带着松香。
"尝尝新做的辣酱。"苏晓掀开玻璃罐,红油里泡着的瑶柱丝让隔壁卖豆腐的大婶都凑过来。程远用竹签挑了一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呛得眼角泛红。苏晓慌忙拧开矿泉水,他接过去时两人的小指在瓶身上轻轻相碰。
正午的日头晒得柏油路面发软,程远不知从哪变出把蒲扇,站在苏晓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掠过她后颈的碎发,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海盐混着木屑的气息。收摊时突然下起太阳雨,程远抓起装钱的铁盒塞进苏晓怀里:"抱紧了。"然后脱下外套罩住她头顶,自己淋着雨蹬三轮车。
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领,棉布背心湿透后贴在脊背上,显出清晰的肩胛骨轮廓。苏晓攥着外套下摆,闻见袖口沾染的淡淡机油味,忽然想起昨夜看见他蹲在仓库里修绞肉机到半夜。
第二天程远没来出摊。苏晓守着空荡荡的摊位,连隔壁大婶给的芝麻糖都不甜了。直到夕阳西斜,才看见他骑着那辆老永久自行车冲进集市,车筐里堆着印有"省城百货"字样的包装袋。
"跑了两家五金店。"程远喘着气从袋子里掏出不锈钢滤网,"你上次说酱里有渣滓..."他鼻梁上还留着眼镜压出的红痕,白衬衫袖口沾着机油,显然是刚去过父亲留下的修船厂。
苏晓煮了海鲜粥送去程家。逼仄的堂屋里,程母靠在藤椅上,尝了口粥突然怔住:"这味道..."她枯瘦的手指摩挲着碗沿,"二十年前渔港西头有家铺子..."程远正弯腰修电扇,闻言手上一顿,螺丝刀在金属外壳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周末赶大集时,穿的确良衬衫的渔业协会干事在摊位前转了三圈。"卫生许可证办了吗?"男人用钢笔戳着登记簿,"现在可不允许私人加工海产品。"程远把苏晓挡在身后,递烟的手势熟练得让人心疼:"张干事,我们用的都是当天现捕的..."
回家的路上三轮车链条断了。程远蹲在路边修理,后腰露出一截晒得发红的皮肤。苏晓举着手电筒,光斑随着他拧扳手的动作在肌肉线条上滑动。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揉在一起,远处传来晚归渔船的汽笛声。
夜里苏晓在记账本里发现张纸条,程远笨拙的字迹写着"周日带你看新厂房"。她翻到背面,还有句被划掉的"你头发上沾酱料的样子..."墨迹晕开一片,像是写字的人反复犹豫。
周日清晨的码头飘着细雨。程远撑着把黑布伞等在船坞,新剪的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他带苏晓去看的"厂房"其实是间废弃的船库,但经过程远改造,水泥地上整齐摆着定制的不锈钢操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