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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诉衷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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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的眼眸低垂,月银色的瞳仁仿若晚春海棠垂丝上那点点倒映星辉的露珠。明明看起来那么干净那么清澈,却扑面而来一片浩瀚难填的欲海。
楚天歌:“……”
话说我身上是不是还系着那道贞洁——
十分不妙。
万一兰陵看见此物……
楚天歌的眼睫都控制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但他还是硬生生躺着,未曾因慌乱而有所动作。
只是就连楚天歌都没想到,兰陵在盯着他略微异样之处盯了足足一刻钟后,竟像是回神一般,抬手重重抓过鬓边垂发,一直掠到脸侧脑后。
一声嗤笑。
“他们都说我疯。兄长,我好像真疯了。”
下一刻,兰陵的指尖就轻轻地按上了楚天歌颈侧被龟息之术强压下的青筋。
他的触碰很温柔。
恍惚秋日飘零的春江枫红,孤星几点,寥若晨星。
指尖滚烫,还沾染着馥郁浓稠的酒液。
但楚天歌却觉逆弟的手指简直要勾破他的脖颈,攥住他的经脉颈骨,将他的心肝都揪一把出来瞧瞧,摸摸,尝尝。
他只能再次将自己的气息心跳压得更低。
心惊胆战地生怕兰陵瞧出什么不对来,再次发疯,将他给活活掐死。
楚天歌不敢高估一个连死两月的兄长都敢下手的混账小畜牲,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他已经开始不住地后悔自己怎么就答应了诸葛白。
要是再在这儿躺上七天,他就算现在是个活的,等兰陵折腾完了,也得变成死的。
“哥……”
兰陵眼巴巴地望着他,热息不断喷吐在兄长光衤果苍白的胸膛。
粉粉的,上面还沾染着不明的水迹。
他没忍住,抱着兄长劲瘦的腰身,又是俯首。
楚天歌腰腹顿时一紧:“……”
别亲了别亲了!
再亲我真要诈尸揍你了!
“我小时候好像吃过兄长的——”
楚天歌的小腿毫无征兆地抽筋起来,他的神色完全控制不住地变化了一瞬。
吃什么吃?!
小时候哥哥带弟弟闹笑话的事,那能叫——呸呸呸!
兰陵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同样寂静的尸体。
就连兄长稍深几分的肤色都抵不过他战死力竭血尽的苍白,兄长的胸膛上满是伤,其中最重的那一道几乎开膛破肚,就连疤痕都是崭新粉嫩的狰狞色泽。
陌兰陵近乎痴迷地凝望着兄长的身躯。
只是不久前为了壮胆饮下的一坛又一坛割喉烈酒,好似都在这一刻涌上了他的头颅。
他的眼神渐渐朦胧暗沉。
朦胧里他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兄长微弱的心跳气息。
没有死,兄长……该死的不应当是我吗?
这个混账东西的视线简直如同凌迟的刀刃,楚天歌强做镇定地躺在冰鉴之上,浑身上下的肌肤却好似烧了起来,滚滚滋滋的炭火伴随着逆弟的眸光,灼烧他的躯壳。
不对劲!
楚天歌猛地惊醒。
他天生情欲淡薄,怎么可能被弟弟这么一碰,就起异常反应?!
他可还带着那该死的守贞锁链呢!
是……是诸葛白给他的易容丹有问题?!
楚天歌顿时睁开了眼。
要是诸葛白有问题,那他还在这儿装什么尸——
下一刻,楚天歌就对上了兰陵幽暗深邃的双眸。
这混账东西竟被他养得那么高大了,他幽幽地俯身在他之上,迷蒙瞳仁微眯,简直像条呆头呆脑的吞天巨蟒,混乱地打量着眼前从未品尝过的美味佳肴。
“兄长……”
对着楚天歌闪闪发亮的眼睛,醉得乱七八糟的兰陵无论如何也喊不出那个略带俚俗听着甚至跟撒娇一般的“哥”。
他的脑子都仿佛在兄长睁眼的那个瞬间,被硬生生卡回了兄长千里迢迢下山,将他从魔窟一般的侯府中领回家,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身前大喊“我是侯府世子,谁敢动我幼弟”的那一天。
他撑不住了,没有兄长的日子,他连一天一分一毫都再撑不了了!
“兄长。”
“咚!”
楚天歌听见了重重的跪地声。
这与他预想的不符。
兰陵这个混账东西,他不应该掐着自己的脖子先质疑他的真假,辱骂他一顿孤魂野鬼,最后再将信将疑地放开他,帮着他去抓诸葛白那个毫无医德可言的混蛋的吗?
但这逆弟搂住了他的腰。
搂得极重。
重得好不容易坐起的楚天歌都差点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他只能忍无可忍地踹了兰陵一脚。
“咚。”
一声更闷更沉的声响。
若是换了常人,楚天歌都疑心是不是肋骨都要被自己踢断了,可是兰陵?
在感知到足心的那一片炽热致命时,楚天歌本能地就往后逃了逃,但兰陵不许他逃。
他甚至还明目张胆地半起身,一寸一寸地往兄长身前凑。
楚天歌尽量端庄坐起垂落的双腿登时被强行分开。
身前逆弟就跟多年前才八九岁时孩童一般,使劲地挤到了他的腰腹前,将那张委屈得要命的脸生生塞进楚天歌一丝不苟的胸膛,悄无声息哭得一塌糊涂,不管不顾抹了兄长满胸。
“哥……呜……难受……”
楚天歌霎时头疼欲裂。
八九岁的弟弟在怀里撒娇是玉雪可爱的糯米团子,十八九岁的兰陵在怀里撒娇……只令他崩溃。
不,也许比崩溃更严重。
楚天歌的双腿受限于那道锁链,他根本没办法完全张开接纳兰陵这个混帐小畜牲,腿弯都还半挂在逆弟宽阔的肩臂上,逆弟吴牛似的低口耑也尽数洇在他的腹下,烫得发痒。
“哥,你踹踹我。”
这一句话兰陵说的轻轻的,像片小羽毛尖划过了楚天歌的胸膛。
楚天歌:???
畜牲!你说什么?!
只是他喉头一紧,都还没反应过来。
身前的混账东西就是不管不顾地往前一撞,楚天歌当场便被撞得仰倒。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出现在眼前的横梁。
这里似乎是兰陵的卧房。
就算他在此地留驻过夜时还没进过兰陵的卧房,可一间客栈里皇帝不住最大的那一间二楼正厢,难道还能给旁人住?
“哥……疼……”
兰陵的眼睛水汪汪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楚天歌。
这一刻的他似乎回到了从前还很年幼的时候,无论有什么麻烦都会来找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兄长,可怜巴巴地跟兄长撒娇求救。
楚天歌深吸一口气:“……你要是再压下来,你兄长的腿就要先被你压断了。”
闻言,醉得乱七八糟的兰陵立刻乖巧地起身。
只是楚天歌的一条腿都还挂在他的肩头,兰陵这一动,就将他整个人都拉扯得倒悬起来。
楚天歌差点儿眼前一黑。
等他缓过劲来的时候,兰陵已经无辜地从侧边钻进了他的怀里。
明明是那么高大的男子了,还跟幼时一般竭尽全力蜷缩着鼓鼓囊囊的肩膀,朝他胸前杵。
楚天歌:“……”
他有种错觉。
这混账东西是年节里锤年糕的那柄大锤,而他自己则是膳房里寻常捣姜汁的那个小木钵——逆弟!你就不能先看看自己有多大,你兄长又有多大吗?!
但楚天歌并没有骂出声。
他只是无奈地努力伸展开手臂,尽量环住了这个发酒疯的弟弟。
发酒疯就发酒疯,总比畜牲发情要来得好些。
楚天歌甚至还将自己都气得笑了一下。
被抱住的兰陵顿时安分了许多。
楚天歌也能空出手来,先将这逆弟哄睡。他有丰富地与逆弟饮酒,醉得乱七八糟的经验。
可这一回的兰陵……
“呜……兄长,我难受。”
他不肯睡。
楚天歌:“……”
心好累。
可他对这样的弟弟毫无办法,总不能抄家伙真把弟弟给揍一顿,万一揍醒了那真是大事不妙。
不知道为什么,楚天歌有种莫名的糟糕直觉,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在这儿弄醒了弟弟……清醒的兰陵一定会给他一个很大的要命惊喜。
嘶……
楚天歌没想到,自己两三个月前思索的“教弟弟敦伦”之事,如今竟然会成真。
……
破破烂烂的楚天歌在蹑手蹑脚溜出逆弟房间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浸透了这个混账的气味。
他脏了。
但比弄干净自己更重要的,还是先抓住诸葛白那个狗大夫。
楚天歌直觉自己浑身上下被兰陵触碰过的地方,都跟着了火似的,又疼又麻,要不是还没肿。
就算他确实天生体弱,可也不至如此吧?
楚天歌早就打听清楚了诸葛白的居所方位,只是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找到诸葛白,就先撞见了正在抱着膝盖在角落里为自己烧纸钱,泣不成声的七师兄。
“呜呜呜……师弟,你死得好惨啊……”
“师弟……你那个男后狐狸精祸水连一天都没给你守啊!呜呜呜……”
“师弟你倒好天天在外征战,你那个混账弟弟天天在家偷你媳妇……”
楚天歌:“……”
兰陵从前真的一点都没偷过嫂嫂,他可以亲自作证!
他本想绕过哭得就差把叔嫂话本都背一遍的七师兄,谁成想就听师兄一句:“呜呜呜……那个混账东西还要把你留下的半壁江山都割让给北胡……师弟你在天有灵,就好好收拾那个混账东西一顿吧……”
楚天歌:“……”
这个得急,这个得慌。
但他默默垂眸瞧了一眼脏兮兮的自己。
先收拾干净,找诸葛白打一顿,问清眼下情形,他再回头去揍那混账东西。
才、才不是因为他眼下都不知该如何面对那逆弟是好呢!
可惜楚天歌连一口气都没松干净,下一刻绕到诸葛白的门口,就望见了兰陵那熟悉得简直让他恨不得挠花的宽阔脊背。
楚天歌:“……”
你不要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