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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靠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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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桉,醒醒,我带你回家。”
常桉感觉身上被披了些什么,身子瞬间暖和起来,不到片刻就腾空而起,落入一个更加温暖的怀抱。
她还有些愣神,就这么盯着他看。
“抱紧我,带你上去。”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下意识照做,只感觉耳边呼啸一阵,脚就踏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她立在那儿不动,仍抱着他的腰,借着月色打量他。
他又焦急又局促,还是耐心地问:“冻着了?还是伤着了?”
没得到回应,他径直抱起常桉,大步向前走,耳根红红的,“带你去找大夫。”
常桉这时才反应过来,脸靠在他怀里,默默想着:是傅平啊。
立时,眼泪又流下来,静默无声地融入衣衫里。
傅平脚步一僵,低头看,只见她发丝凌乱,脸上沾着许多灰尘,半张脸埋在他胸口,微弱的呼吸像一只小猫,轻轻喷洒在他身上。
她为什么哭。
他想不明白,又不敢问,怕她更害怕,于是脚步走得更快些,宛若疾跑。
“傅平,我养过一只猫。”
他轻声应和,示意她接着说。
“那只小猫很可爱,很乖巧……可它只陪了我一年……”
她话语又开始哽咽,傅平不想让她说了,又觉得情绪得发泄出来,把她抱紧了些,柔声道:“我在呢。”
“是我害死了它,是我害死了那只小猫。傅平,我不想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听着她细细哭泣,傅平感觉心都被揪起来,比在边疆日夜坚守时,那如刀般的狂风割在脸上身上还要痛。
他又笨嘴拙舌,慌然间更是憋得脸红,只好反复低语,“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信我。”
他也不问常桉那只小猫是因何而死,他不想揭她的伤疤,只想她有个肩膀能依靠。
真好,他费尽心思走到如今,就是想当她靠山的。
今日,他即便不是她的靠山,也是她的矮树,替她遮挡了一些风雨。
再等一等,只消再等上几时,他会成长得更茁壮,能成为她永远的靠山。
那是他坚持走到她眼前的唯一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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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傅平将常桉平安带回来,在外头找了许久还一无所获的人们都松了口气。
常桉随意一扫,发现竟有李长巳,没忍住挑眉,示意傅平松开扶住她的手臂,径直走过去,脸上带了些笑。
“李小姐,多谢你也肯记挂着我。这么晚了,实在给你添麻烦了,扰了你的生辰。”
“啧,别说这些。”李长巳有些不自在,“书鸢都急哭了,你快去哄哄她吧。真是娇气得很。”
“知道了,我这就去。”
常桉知道她故意说这番话,也不深究,当即转身,恰与迎面飞奔而来的宋书鸢撞个满怀。
“快让我看看!伤着哪儿了!”
“没事儿,就蹭伤了一点。”常桉抓住她作乱的手,“你再用点力,我就要多点伤了。”
即使知道她是玩笑话,宋书鸢的手也当即悬在空中,“天色这么晚了,就先在长巳这儿歇下,待明日再回宫,我也告知父亲了,你不必忧心。今日真是有惊无险,你吓死我了!好好地去那林子里作甚,也不知哪个造孽的,挖那么大一个洞……”
两人一路说着话往回走,李长巳去请大夫去了,傅平就默默跟在后面,隔着几步远时时抬头看常桉,脚下踢着碎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
“这别院不是李小姐家的吗?按理说这林子也是划进来了的吧?”
宋书鸢点头,仍半搀着她,“是啊,但她们不常住,先前还荒废了许久,那处兴许都没看。”
“不过那坑洞很小,上头又盖了草,只是深一些,可能确实是难发现的。”常桉说着,又笑,“你这么扶着我,我感觉自个像是七老八十的婆婆,还是丢了拐杖的那种。”
宋书鸢就挠她痒,嗔怪道:“我挂念你,护着你,你还不领情呢。那算了,我自己走罢。”
“别,我就喜欢当老太太。”
常桉说着,软倒向她那边。两个人又闹作一团,嘻嘻哈哈了好一阵。
傅平在后头看着,脸色愈发沉。
等大夫来看了,说是没什么大事,他们才要各自散去。宋书鸢照例是抓住她好一番念叨,还留了好几个丫环小厮,千叮咛万嘱咐后才走。
她临到门口,见傅平等在屋外,“傅参领,一道走吗?”
“不了。”
“夜深了,你守在常桉门口……”
“在下有几句话要叮嘱她,多的就不便说了。”傅平急忙打断她。
宋书鸢看他满脸神秘莫测,点头,心下了然:傅参领许是晓得那坑洞是谁弄的了,要跟桉桉商量抓人吧。
她也没多想,走了。宋书鸢走后,人就逐渐地散了。傅平彬彬有礼地敲门,问好,得了允准才进去,一进门就看到常桉不安分地蹦跳到窗前。
“你脚不是扭伤了!还这么跳作甚!”
常桉停下脚步,扁着嘴,将要倾倒在外头的碗收起,望着里头发黑的汤汁皱眉。
“药太苦,不想喝嘛。”
“常桉,你晓得你在说什么吗?”傅平整个人都呆住,闷闷说完才后知后觉他还生着气呢,遂不理会她,直走到桌边坐下。
看他脸又板着,常桉也摸不着头脑,凑上去笑呵呵地问,“你怎么又生气了啊,我不能跟你这么说话吗?我还以为我们是好友呢。”
“唉……”常桉假叹一声,拉长了嗓音,“罢了,原是我不配。傅参领人中龙凤,这是嫌弃我了,我知道……”
“你胡说什么!”傅平没憋住,咬牙打断她,“以后这种话别说了,我不是那种小人。”
“知道知道,你是君子嘛。”
她端起那碗汤药朝他晃悠,眨眨眼睛,“君子,替我寻块糖来可好。”
她知道这里不会有糖,轻碾着手心里宋书鸢塞的糖,偏生开他玩笑,也没非得他去找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说完便闭着眼睛将那碗汤药咕咚灌到胃里去。
睁开眼时,却看到眼前摊开一只手掌,略微杂乱纹路攀附于掌心。掌心上,是一颗包着糯米纸衣的糖。
“你哪儿来的?”她拿起糖塞到嘴里。
“来的路上,别人给的。”
常桉扫视他一眼,暗自笑他:连官服都没换,这么急匆匆赶来,哪还有空去接别人的糖啊。
他的谎言还是这般拙劣。
她也不拆穿,细细品味口中的糖。或许是刚喝过苦药,这糖显得愈发甜,但她喜欢这种感觉。
“伤了就得喝药,不然你伤怎么好。”
“晓得了,傅平,你很啰嗦哎。”
“啰嗦不也是因为……”傅平红了脸,“挂念你”这几个字尽数吞入口中,偏移视线,望着烛影,只觉发闷。
“怎的不说了?”常桉撑着脑袋,歪头看他,一双眸子在暗夜里发亮。
“今日那坑洞,你还记得是从哪边走去的吗?”
常桉思考了好一会儿,“出了这院落的大门,一直是直走的,应当没有变换方向,具体是哪个方位就不清楚了……”
傅平沉思半晌,估摸着开口,“我跟你走的是一个方向,是西南方,但当时粗略看了一眼,坑洞附近倒塌的杂草除了我站的方向,正对面还有一处,更杂乱些。我明日再去看看。”
“当时好像是有人路过,但我喊他救我,他反而走了。”常桉摩梭着碗沿,又道:“我问过书鸢,她说没人告知她,想来那人是乱走撞上了,不想惹麻烦吧。”
他看常桉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又皱眉,“何苦贬低自己,你只是闹些。”
常桉笑意沾上嘴角,带了几分真意,“你可真会安慰人。”
傅平愈发不知所措,急忙道:“我嘴笨,你知道的!”
“知道,”常桉还是笑,眉眼弯弯的模样,“你这么着急作甚,我又不哭。”
“这不是怕你哭嘛……”他低声咕哝,常桉没听到,仍看着手里的碗,盯着碗底那点残渣。
“那我明日再去看看。那儿偏僻,我觉得那人闲逛也逛不到那里去,许是别有用心。”
这种猜测显然把那人贬低了一番,常桉也不辩驳,由着他,还觉得心里出了点气,又窃喜得偷眼瞧他。
这人,真嘴笨还是假嘴笨啊。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临出门前,傅平反复叮嘱她早睡,别再想着修仙了。常桉笑着推他出去,直嚷嚷知道了。等将人哄走了,常桉看着晃荡的烛火,明明灭灭,闪烁不休。
当下,她的心也如同这火苗,轻轻晃悠起来。
隔天一行人就动身出发,常桉她们也回了宫里,路上傅平一直神色沉沉,常桉招呼他好几次他都慢半拍。她觉得疑惑,奈何不好问,于是眸光一直注意着他。
这一点自然被宋书鸢发现了。
她顺着常桉的目光看去,外头随着她们马车而动,端坐于马上,素白玉冠高束发,深红衣袂随风飘的翩翩少年郎,不正是傅参领。
宋书鸢呆张着嘴,此前许多事情在脑海里飘过,恍然大悟。她拍拍常桉的肩膀,语重深长又带了些调笑,话语压低在常桉耳边说着话。
“常桉,我发现了。”
“什么?”
“你的意中人。”
常桉看着宋书鸢对她挑眉,满脸促狭笑意,脑子轰然巨响,脸也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