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偷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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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参领，身手不凡啊。”
傅平转头，看到一步之遥的身后，满脸笑意的太子。
他招招手，便有仆从取下那花哨匕首，恭恭敬敬递到他手上。宋殊霂把玩着同样綴满宝石的刀鞘，眼神于其上流转，果然看到远处一抹惊惧视线。
他仍笑着，装亲厚，“傅参领，近日重排巡逻线，可还习惯？”
傅平点头，闷声不响的，指节弹动弓弦，眼神偶尔穿过人群，去看武场另一头，乖巧跟在宋书鸢身后的女子。
她今日穿了身艳红色胡服，手脚边缘都用红丝线绑缚起来，腰间一条长丝带，尾端随风飘荡。
整个人利落又出挑，像烈阳。
但她面色过于苍白，即便腰板挺直，整个人也脆生生的，一掌就能推倒。
他看了看身上的衣衫，暗红长衫，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牛皮带子，腰侧挂着兔毛箭袋，里头满满的箭，簇簇闪光。
与她是相近的颜色。
傅平笑了，嘴角微扬，弹弓弦的手都欢快些，转念间又颓丧下去，搭弓射箭。
飞箭骤出，只一瞬便牢牢固在靶心，替代那被匕首砍断的箭，复插在那处。
箭尾坠着指节长的红丝线，揉成绳状，如今被狂风一吹，皆散开，飞扬不休。
“傅参领武艺高强，又年轻，竟不想着征战沙场立军功，如此心甘情愿待在这深宫里？”
傅平瞧他，眼神冷冷的，再不复往日对太子的敬畏，“太子不也是困在这宫墙里。”
“那太子殿下觉着，可是甘心的？”
宋殊霂眉角微挑，手中匕首抛向空中，“傅参领真爱说笑。本王虽不能出，然手下人众多，又怎么困在这小小宫城。”
“也是，是臣下愚钝。”
傅平面上认错，心里却不屑，仍自顾自射箭。宋殊霂站了会儿，觉着没趣，也走了。只是，在路过常桉身边时，他将宋书鸢支开，才同她说话。
“常小姐，这把刀还记得吧？”
常桉眼神下移，不敢看那把花哨匕首，手心发冷，汗却粘腻，恍惚间觉着碰到了湿软的毛。
一抬眼，竟觉得宋殊霂的眼睛在阳光映照下，像极了她那只小猫的湛蓝色眼瞳。
“他还不晓得吧。常小姐这么柔柔弱弱的一个人，竟也能握着刀，了结一只猫。”
他刻意低语，眼看着常桉身子在抖，笑得更欢，“放心，我不跟他说。但，你自个儿，可得仔细着些。”
“以后少做些无谓挣扎。”
语毕，他挥着匕首走远，独留常桉一个人在那儿。明明沐浴在艳阳下，她却只觉得冷，手掌不断摩挲双臂。眼瞧着宋书鸢还没来，她有些慌乱地出武场，往寝宫里跑。
她想着，许是得喝盏热茶。
而身后，傅平看着她背影，按捺着不追上去，好一会儿才长长叹口气，拉开弓箭，一箭比一箭满，直指红心。
那天常桉独自跑开，他越想越不对劲，慌忙拨开人群跑出去，发冠被挤得偏移也不去弄，果然在告示牌上看到不翼而飞的宣纸。
他立时就往官府跑，却得知那县老爷早将人送走了，恶狠狠骂几句就借了匹马往京城追。
县老爷还死不正经地拦着他，非得让他说是不是在追心上人。傅平气得半死，纵马往前冲，不怕一蹄子踩死他，所幸他躲开了。
可惜紧赶慢赶，终究没能拦住。
他站在宫门外，守着一匹不熟识的马，从月明星稀站到朝阳初生。
然后，就是处理后续事宜。传一封信隐瞒事态，将船上的人半哄着南下；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宫里请罪，甚至想过逼宫造反，以他的武力，制服圣上，往他脖颈间挂一把刀，也不算天方夜谭。
但常桉在他们手里。
这次，他无法轻易将她带走。
疑惑的是，他跪在圣上面前请罪，圣上反半点不气，全然当没听见，却让他看一只活鱼在铁板上被炭火炙烤，逐渐熟透变焦。
傅平想着，这是圣上在敲打他。
他的所作所为无异于垂死挣扎，在强悍的差距面前，他只能节节败退。毕竟，哪颗碎石能改变河流的走向呢。
他懂与不懂甚至也没所谓。
不听话的，杀了便是，泱泱大地，不缺一个参领。
可他们不会杀他，他们要留着他来掣肘常桉，就如同他们先前留着她的父母来掣肘她一样。
傅平悲哀地想，他本愿成为她盔甲，做她的刀剑，如今却成了束缚她的绳索。
然而，他又是不敢死的。
想多看她几眼，多同她说话，也不能完全不顾念母亲，一根绳子了断了，是对身后人的不负责。
纠结万分下，又因着些更深的缘由，他不敢去见常桉。
某一日，偶然从铜镜里看到模样，他惊觉，原来他胡子冒出这么多，像一片荒野。
可他只是摸着胡子，也不去收拾，仍无知无觉地活着。
傅平以为，他是能忍住的。
只要忍住别去看她，别去想她，他或许就无法成为掣肘她的武器。
但他还是没忍住。
匆匆见了那么一眼，他心里的思念呼啸着涌出来，忽然就细数起两人多久未见，细语在宴席上混着酒杯一口口往胃里灌，思念反攀附而上，逐渐攥紧了一颗心。
醉得人都迷糊了，还想着得将自个儿收拾干净。于是他便站在长廊边，寻一块利石，混着荷花池里的水刮胡子，偶尔偏离，刮出一道道血线。
常桉听到动静，将窗推开，便看到外头站着个邋遢的酒蒙子。
未刮净的胡茬，几道冒血的伤痕，暗红的衣衫下摆沾着不知名泥土，身上东湿一角，西湿一块，手里拿着一壶酒，在桃花树旁席地而坐。
她瞬间以为傅平跟谁打了一架，转念又想谁家打架只打下巴。
没什么思考，她人已然走到傅平身边。
蹲下身，她目光与他齐平。
傅平仿若这时才看到人，双眼定定神，亮起来，像等着人捡回去的小狗，话语也像小孩子。
“外头冷，你进屋，进屋。”
“伤寒了？没有啊，怎的还说胡话。酒味这么重，得喝了多少啊。”
“不多！一、二、六、嗯，五壶。”
常桉看他掰着指头数得认真，想逗逗他，笑道：“傅平，圣上要给你升官，你为何不走啊？”
傅平嘟起嘴，脸红着，不说话了。就在常桉以为他不说，要将他扶到屋里歇会儿，他又慢吞吞开口，“我是为你来的，又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她霎时脸红，本扯他衣袖的手瞬间松开，无声吞咽，“什么傻子，我有什么好的……”
“你好！天下第一好！”
“好了，晓得了，别喊啊你。”
“嗯，不喊，我听话。”
常桉摇摇头，将他扶进屋放到矮凳上，看他歪歪扭扭的，有些担忧地去给他倒茶，才倒半杯，只闻身后哐当一声响。
她猛然转身，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倒在桌上。
“我去厨房找些橘皮，看能不能熬点醒酒汤。”她有些踟蹰，毕竟很少弄，怕真把厨房给炸了。才转身，手腕就被扯住，是滚烫的温度，粗糙的掌心。
她甚至不敢回头，甩了甩，没甩开，回头看到傅平湿漉漉的眼神，耳根发烫。
“拉我作甚？”
“睡觉。”
常桉瞳孔微扩，“你胡说什么呢！”
“夜深了，得睡觉的。熬夜不好。”
常桉慌了，忙要把人推出去，他灵活一转身，开始自个儿脱衣服。扣子依次被骨节分明的大手解开，她死命拉都拉不动，只能眼看着他脱得只剩最里层的单衣，隐约可见肌肉轮廓。
她脑子都要炸开来，偏偏傅平还无知无觉，翻身往床榻上去。
“我真生气了，你快些出去！”
傅平满脸不解，“睡觉，为何要生气？晚上就是得睡觉的。我睡里边，你睡外边。乖一点，不然是坏小孩哦。”
常桉满脸惊恐，脸染成夕阳，“不许在这儿睡，你出去。”
“我睡觉，我是乖小孩。你不睡，不是乖小孩。”
“傅平，你明日会后悔的……”
傅平已然听不进她的话，竟捧着被子自顾自闻着，痴迷道：“是桉桉的味道……好喜欢……”
常桉又羞又恼，在那儿跺脚。奈何这人太重，她根本半点撼动不了，索性便由了他，只是想了想又气不过，就蹲在床边小小声数落他。
“傅平，平日里正人君子样，果然全是装的。这些子酒灌到肚子里，本性就显现出来了。可惜不能把你这模样记录下来，明日同你说了，你又得说我胡说。”
“你知不知羞的，在女孩床上也能睡得这么熟。实在可恶……”
烛火缱绻，这边又偏僻，她就这么碎碎言语，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傅平酡红的脸颊，他怀里仍死死抱着那床被子。
这被子，常桉每日里盖在身上，沾染了她的味道。
这么一想，她又脸红了。
呼吸乱了节奏，她鬼使神差地往前凑，伸出葱白手指戳他脸颊，指尖滚烫又绵软。
越凑越近，她呼吸拂到他脸上，屋里越发热起来。
常桉仿若被蛊惑，望着他紧闭的眼，猛然凑上去，亲在他脸颊，也是绵软滚烫的触感。
嘴唇像着了火，她一跨三步远，跑到窗前软榻上，掀起被子埋在里头，无声呐喊一阵，唾弃自个儿像野猫。
烛火飘忽闪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偷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