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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转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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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常桉想给傅平写回信的心思,这事便一直拖着,直到宋书鸢从真相里缓过神来,梁国的最后通牒也已经送达。
是一双带着淋漓鲜血的鹿角。
美其名曰迎娶公主的聘礼之一。
临行前,宋书鸢拼了命想还常桉自由,哭闹上吊,什么都轮了一遭,比听闻和亲时还动静大些,可宋述却近乎冷漠的无动于衷,只将她锁在殿内,等临行日到来。
无可奈何,宋书鸢终究只能在万千百姓拥簇下,乘着那匹喜庆亮丽的红马车去梁国。
常桉本无意与傅平告别,那封迟迟未能写的回信也搁置下来,近乎遥遥无期。
隔着纱帘,外头响声雷动。
哭喊声,赞颂声一片,里头却是两个愁眉苦脸的姑娘,无半分喜悦之感。
常桉瞧着宋书鸢时而透过纱帘飘起的缝隙看外头,终究不忍,遂开口,“江公子应当不会来了,眯着眼睛歇会儿罢,路途遥远,免得难受。”
宋书鸢闻言,默默将目光收回,头垂了下去。
“桉桉,我可真没用,嫁不了自己想嫁的人,也护不住你。公主又如何,终究只是父亲操纵的棋子罢了,只是他对我尚存几分怜爱,半点良心。”
“身不由己是常事,你如今才懂这个道理,已然是圣上对你的爱护。只是,他是父亲,也是君主。”
常桉无意替宋述辩驳,只是不忍看到宋书鸢继续自怨自艾下去,毕竟她此去是当别人的媳妇,他们又能准她这样到何时,若是惹得她未来丈夫厌烦,只怕日子更不好过。
倒不如早早抽身,起码能过几天松快日子。
宋书鸢听了也不再多说,闷闷地捻衣角袖口,消磨时光。
到城门口,却忽闻熟悉声音。
常桉挑开纱帘看去,见到熟悉的一张脸,胡茬满面,显得有些沧桑。
“傅……傅参领,你怎的在这儿?”
傅平瞥她一眼,只轻点头,微转身同宋书鸢行礼,“臣下护送公主前去梁国,若路上颠簸不适,烦请公主及时喊停,臣下会找就近驿站,或就地歇息。”
宋书鸢点头,偷偷看常桉表情,欲说些什么,被扯了扯衣袖。
等人走远了,马车又行进起来。
宋书鸢撇嘴,“他怎么总是这样,简直古怪……”
常桉低头笑,“怕是又生气了。”
“生气?你们吵架了?”
“若是吵了倒好,不如吵一顿呢。”
宋书鸢愈发疑惑,“打哑谜似的,搞不懂你们。”
常桉仍旧低低笑,暗道一声别扭鬼,转念又想着该怎么哄他。人家都是男子哄女子,在她这儿反倒掉转了,不免觉得好笑,嘴角更弯几分。
马车行进约摸四个时辰,天已然擦黑,众人在驿站住下。
独独这晚,傅平是翻窗进了常桉的房间。只是人憨憨傻傻的,站桩般立在窗口,还用黑布条蒙了眼。
常桉起初被惊到要抡棍打人,发现是他才急忙收手,可这人又不动,也不说话。
“傅参领夜闯香闺,所为何事啊?”
傅平脸霎时红透,手脚都僵了,“我来讨要个解释,怕惹恼了你,蒙眼爬上来的,你仔细说话。”
她笑弯腰,正正神色,“什么解释?”
“不告而别的解释。”
声音冷然,夹带几分怒气,常桉听了,也收了玩笑姿态,明知他双眼蒙住看不见什么,却直直望着他的眼睛,柔声道:“既是不告而别,又怎会有解释呢。”
“你话说得倒坦诚,就是不太好听。我又没惹你,何苦这般刺我。”傅平顿了会儿,又道:“不说便罢,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大冷的天不在京城里好好待着,受冷受冻的跟你跑这一趟,还不落半点好,我就是太闲得慌了……”
她看傅平真炸毛,推窗往外走了,忙上去拽住他衣角,“玩笑话啊!竟生这么大的气。”
只轻轻一拉,傅平就半只手掀着窗,也不往外翻了,站在那,等一个解释。
常桉眸子乌黑发亮,暗夜里像繁星,也像一盏灯火。她望着他,也不说话,只笑,过了会儿被磨得无可奈何,终是低语,细细声的,似要融入夜色。
“怎么总生气,气不够似的。也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不晓得该如何跟你说,事情又这样多,便搁置了。你晓得的,我一向如此,记性差得很。”
话说完,见他还板着脸,常桉凑近些,“傅平,风很大,我冷。”
明明风口都被傅平给挡了,他背着冷风,也恍若未觉,闻言,急忙忙地将窗掩了,又怕没封严实,细细捂着。
一抬头,见常桉眼神带笑地盯他,他脸上有些挂不住,耳尖反而更烫。
“娇气……”
“没办法,有恃无恐的小人在此。”
他瞪一眼,虚虚的,忙端起神态,“往后再不告而别,可就不是如此简单了。”
“晓得了,好不容易才见面,就别想着训我了,不如尝尝这桂花糖水,还有秋意做的糖霜柿子膏呢。”她说着,已往桌上摆了一串东西,个个用花色小布包裹着,清雅又勾人食欲。
傅平远远瞧一眼,缓步挪过去,别扭地接住,“女儿家的玩意,实在甜腻。”
嘴上嫌弃,却是实实在在吃完了。
常桉偷偷笑他,又给他塞上一块,“这是红糖糯米团子,也好吃。”
“出远门不应当带些花哨无用的,得要大饼子,才是有备无患。”
她听了,微瞪眼,作惊讶状,“你没有为我备着吗?”
傅平低头,闷声道:“备自然是备了。既是护送,所有准备都已备足了。你不必忧心。”
常桉心微沉。
拿话诓你,你倒真将真心话说出来了,当真是武夫。
“我自然不忧心,吃也吃够了,听也听够了,回去罢。”常桉将布包一收,就要往外撵人。
傅平有些愣神,等被推到窗口,猛地撑住窗棂,扭头低喊,“我又怎么惹恼了你?气不够的怕是你才对……”
“对呢,是我。你还是快快走了,避我怒火才是。”
“慢着,我是真有要事同你说的!”
常桉收了力道,“何事?”
“前些日子,我将你的父母和我母亲都送往了阜国,如今都在那边安顿了下来,圣上也未曾发现。现下护送的队伍里,半数以上是我带的兵,此行又有军令在手,殊死一搏或有转机!”
她楞了,手僵直着撑在他后背上,也忘了收回,看着傅平火热的眼眸,心里升腾辗转的只有惧意。
她走了倒是一了百了,梁国若是因此同宋国撕破脸皮,不再顾忌,遭殃的又何止她一人。
“傅平,我不走。”
“我不能总是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