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重生正计时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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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移花影、金炉香烬，城主府。①
案头有盏走马灯，一面纸屏沾了鲜艳仍有余温的血，崇尚樾端坐在红木椅上，膝头伏了个年轻男人，薄薄春衫拢着具曼妙身体，匀称皎美的皮肉若隐若现，底下竟无任何其他衣物。
这位城主表情未变分毫，也许只将他视作小猫小狗，故而逗弄似的、摩挲着膝上那人的后颈皮肉：“做得不错。”
灯笼上的剪影活灵活现，是三更半夜无赖偶遇佳人反被吃掉的故事。
仿佛奖励般，指甲刮蹭过佳人的脖颈皮肤，可下一秒又微微叹了口气：“只不过杏林村的事还是让我失望了。”
“属下……”
湖九仰着面庞，似醉非醉的桃花眸盛了泪，惶恐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细听仿佛还能听到牙齿在细微战栗的声音。
城主指尖漫不经心划过灯屏上的血。
血未干，径直蹭到指腹。崇尚樾抬起左手，将血点在了湖九的额心，一路向下滑，滑到了他的唇，血痕零落、斑驳残迹，城主拨开了湖九的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一侧的尖牙。
牙齿跟着敲击隐隐作疼，好像在提醒着什么。崇尚樾露出个温和的笑，唤道：“九儿。”
随即勾了勾湖九的下颌，动作轻佻，可却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云中城，没人比城主更风清月朗。
“小狐狸——”
这三个字落入耳中，湖九脑中跟着嗡鸣不止，眼前亦沾了狼狈水雾，身子情不自禁地发抖。
此刻妖怪虽为人形，但只会低声呜咽，像只未通灵智的牲畜，被猎人拿铁链锁住、鞭笞过，便怕得反抗也不会了。
“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
那人慢条斯理地拿手帕擦了擦指腹。
喜欢。
是喜欢。这是他豢养的狗。连狐狸也做不得。
“但任务失败了就该受罚。”
湖九从他膝头起来，四肢并用、爬着跪到了一侧，颤了嗓音：“主人……我错了……让我将功赎罪吧……”
风情眸子含了眼泪，楚楚且有意的妩媚。
城主从前或许会为这狐狸的小心机而动容，现在只觉得无趣了。他已经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更适合锁住的少年。
崇尚樾居高临下地交叠双腿，右手懒懒支着头，若有所思地看那盏走马灯永不停歇地转动。
轻声：“该怎么惩戒才好呢？”
*
日正中天、树影婆娑，洛云行回了去城主府的那条路，花神游街、热闹非凡，但人群里没有一个他要寻得人。
修士半阖了眸子，正要用神识查探，忽而听到一句娇滴滴地抱怨：“洛云行，你去哪儿了？！”
熙攘人群骤然无声，像是时空静止般，而那美得不可言语描摹的凡人就站在他前方。除了少年，他身后的所有人都没有五官。
风吹得洛云行睫毛微动，花车撒下的几瓣琼雪杏花飘摇着坠入眼帘。同那凡人一道。
“清和。”
他唤。
“我找了你好久！”
少年不分青红皂白，理由也不听，只顾着上前责备。洛云行解释：“除了个煞鬼。”
“你干什么呀？”闻言，清和非但不体谅，反而恼怒地跺脚：“喊你寻解药，便去除了个煞鬼？！”
再穷凶极恶的鬼能有帮他解毒重要吗？
这少年貌美却实在自私，洛云行从始至终都知道。
“我……抱歉。”
修士正被娇蛮无礼的凡人堵得哑口无言，倏而一老翁的声音遥遥传来：“恩人！恩人！”
他气喘吁吁地拉了一众百姓过来，行大礼叩拜：“你怎么走得如此急啊！”
“今日您不仅救了我儿，还为街坊驱邪避晦，神仙在世也不为过！小老儿无以言谢——”
洛云行扶住了他躬身下拜的手：“老人家，请起。”
老翁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我们也没甚么可做得，方才大伙商量着共同出钱为您塑像供奉，您觉得如何？”
“修士济世为本分。”洛云行扫视过周围一圈无面人，敛眸：“你无需如此。”
“要的要的！做好事了还不让人知晓吗？”
清和听半天总算听明白了，当即兴奋地扯了扯他衣袖：“洛云行，你现在好厉害啊！”
“这位公子说得是。何况塑像也不费功夫。”
老翁慈眉目善，非要劝修士听从了不可。洛云行的视线落到清和身上，少年未戴幕蓠，杏眸映了修士无双风姿。他颔首：“好。”
浩浩荡荡一群人匆匆离去，整条街上只有洛云行与清和，静得风声轻蔑吹拂的声音一清二楚，修士问：“可要同我一道去城主府求药？”
“早该如此。”
清和一边说一边转了转眸子，又撅着颗唇珠，明晃晃地撒娇：“走不动了。”
怕洛云行无动于衷，清和再度强调了一遍：“我走不动了！”
随后骄矜地抬起下巴：“你抱着我吧。”
那凡人妍妍挑了唇，好似刻意引诱修士的妖怪，一阵似有若无的尖锐呼喊在他耳边徘徊。
洛云行、洛云行、洛云行——
在幻境里筑幻境。无端惹人发笑。
……
洛云行拦腰横抱起了清和，神色自若。
*
“那皮影园子还有多久才到？”
清和坐在马车里，兴高采烈地往窗外探头，同城主出门，他无需带幕蓠，这人仅画了道符便能遮掩相貌，而可看到他本来样子的只有清和自己和崇尚樾。
街巷人流如织，摊贩叫卖不绝于耳，清和喜欢热闹。
“快了。”
崇尚樾端起茶盏，袅袅雾气升腾模糊那张年轻温润的脸庞。比起城主本相，这书生模样倒显得有些青涩了。
马车里头空间宽敞，摆下个定制小茶几绰绰有余，桌面上各式糕点果子应有尽有，共十二种花型，正对应昨日花车游街的十二仙子。清和拾起一块金丝蜜菊，帘动微风起，酥花飘香，入口即化。较之杏林村客栈吃到的那芙蓉糕，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喜欢吗？”
崇尚樾笑着问。
“嗯！”
“按照花神节习俗，除却糕点，仍有一百花酒。初时绵软细腻，终时，甜而有劲、清新冰爽。”
寥寥几语，勾得清和鼻尖微耸，仿佛真嗅到了百花酒的气味儿。
忙不迭亮着眼睛：“那你可有？”
“饮得了？”
崇尚樾反道。
其实从未喝过，清和心虚地低头，咬了口糕点，咽下去了，信誓旦旦：“不在话下！”
城主微挑眉，随后拉开抽屉隔间，取出一素白酒盅，往杯子里倒了些许，推过去。
鼻翼翕动，甜香缭绕，心醉神迷。
“此酒后劲大，切莫贪杯。”
“知道啦，”清和嘟囔着，有些亲昵的语气：“好啰嗦。”
一番小酌，到了目的地，清和尚神思清明，暗道：百花酒也没什么，看来还是城主夸大其词了。
入座二楼雅间，没一会儿皮影戏便开场了。
此故事讲得是百花仙子下凡历劫，经过重重磨难、修成正果的故事。
却说有一无孩妇人，某日梦登五彩峭壁，醒来即生了一女。女降生时，异香满室，似花香胜花香，三日之中，时刻变换，竟有百种香气，邻居无不称奇。
此女正乃百花仙子，即为花神转世。妇人将女娘冠以花姓，人唤之“花娘子”。
花娘子生来便知晓种花之道，在家日常精心侍奉种（zhong 第三声）苗，四季更迭，花香从未断过。其娘靠卖花倒也发家致富，此后更叫她安心养花。
一日偶然，花娘子被花刺扎破手，血液落地竟另其余枯死之花重新生长，更惹蜂蝶自来。此异相被一同为卖花娘的邻居瞧见，当即大骂百花不正、妖怪祸胎，遂趁夜黑风高时，联结一众乡亲纵火焚烧，将之驱赶。老母未能逃生，惨死断裂屋梁下，花娘子四处流亡，发誓隐姓埋名、再不种花。
戏院气氛兀得悲怆凝重。
再一个翻转，又欢欢喜喜起来，花娘子背井离乡后仍有不少故事。或是男装救下同为可怜人的女子，惹得人芳心暗许，事后揭露又一阵啼笑皆非；或是走南闯北，被几只大野狗困于荒野，机敏求生……
三尺生绢戏台，十指牵引叙事，皮影正是精彩处，底下观者如痴如醉，扔砸赏钱无数，一时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清和有模有样，学诸看客向四处寻找一番，只是半晌过去，失魂落魄。
他身上无钱。
忽而眼前横来一手，掌心躺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清和高兴地笑了笑，毫不客气地夺过。
“啊！在这呢！”
那美貌少年凭栏倚靠，笑得清纯。
杏眼迷蒙，隐隐醉了。金啊银啊，如雨屑一掷而下，财大气粗非常人可比。
大堂亦有被无差别丢到的观者骂骂咧咧抬头，却见一锦衣华服少爷在栏杆边舒展眉眼，可惜生得着实平平无奇，而他身侧那如玉男子挑唇轻笑。
故事急转陡下——
人间突发瘟疫，花娘子见多惨象、心生怜悯，竟打破誓言重新种花，她用精血灌溉百花，随后一场天女散花让腐朽大地与被疾病缠身的百姓得以恢复生机，只是花娘子却香消玉殒。
后来人们知道了故事始末，自发向上天请命，天庭命精卫衔丹复活了百花仙，花神归位。②
皮影落幕，满堂喝彩，酒劲上来的清和伏在崇尚樾怀里，喃喃自语：“好！好！好……”
声音渐弱，乖巧懵懂的少年酣睡了。
一方嬉闹，一方肃杀。
此刻幻境里，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
寒霜过境，下雪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重生正计时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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