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重生正计时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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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云行站在城门下，瞧着阁楼檐挂着的走马灯。普普通通的灯笼，出现在哪里都不足为奇，耳边尖锐呼喊愈演愈烈。这座城已经是个死城了，再无活口。滚滚鲜血如小溪，寒霜过境，撩起冰碴子。
他缓缓闭上眼睛，在数。
数到底有多少重幻境。
这是他第二回见到那灯笼。
第一回在城主府，随后他进了名为“杏林村”的幻境。
……
洛云行下山历练，途径一处村子，那村子叫杏林村，里头一片死寂，白天黑夜都少有人出门，多加打听，原来是周边出了妖怪。他跟着蛛丝马迹、一路追寻至人面蛛巢穴，刚好瞧见作乱的妖怪便杀了它，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人面蛛死后，他发现怪物洞穴上方设了个阵法，所有被杀的村民都作为祭品用以献祭，至于目的——他暂时不知。
后来一番探查，他找到了云中城。很奇怪，舆图上并没有这座城。洛云行隐隐有了些许猜测，他不动声色拜访了城主。就是在那日，走马灯现，他进入了第一重幻境——杏林村。在城主的计划里，洛云行本该失去记忆，被困在幻境不能出。
算得上是故地重游，洛云行又追去了人面蛛巢穴。
这是他第二次进杏林村，可这世界平白多了个像凡人的妖怪。
是的，生得那般楚楚动人、清纯秾丽，当是个妖怪。他初进村子时从未遇到过一个叫清和的少年。
许是阵眼。
洛云行想。
……
洛云行在想。
为什么他可以从幻境里的杏林村再度走到云中城？为什么云中城还能设幻境？究竟有多少个幻境？以及人面蛛洞穴的那法阵，到底何用？
寒霜挑下了城楼上的灯笼，躲藏在幻境深处的人大惊失色。他——这修士根本未曾入幻境！方才种种都是演戏！什么道心破碎、什么精神恍惚，通通是假的，目的就是让自己放松警惕。
可一切太迟了。
冷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没法把消息及时传递给主人。
*
一连几天，清和时常想起密牢里的事情，不太想出门玩了。怪烦的。
洛云行那家伙怎么除个妖除这么久呀？他不会是要把我丢在这里吧！
虽然城主人很好，衣食住行样样体贴，但看久了那张温和似春风的脸竟觉得有些不适。
警惕心一旦拉起，瞧什么都不对劲了。清和胡乱颤动着眼睫，推开了眼前这扇门。
一进屋子最引入注目的便是顶上房梁挂着的走马灯，多得数不过来，而且每个灯屏所绘的故事都不一样。众生百态、光怪陆离。
清和的心思没放在那些灯笼上，他站在桌案前，崇尚樾正在批阅公文，他抬头瞧了一眼少年，含笑的语气：“无聊了？”
“有点儿。”清和凑近了些，期期艾艾地问，“洛云行何时回来？”
城主批画的毛笔顺着晕出的墨渍继续往下写，铁画银钩、力透纸背。但晕出的地方还是留下了痕迹。
“他么，”回不来了。
本该如此，但——
“城主，有个修士闯进来了！”
守门侍从密语传音。
他惊讶地看着那日要求见城主的修士，此刻好似疯魔。“大胆，擅闯城主府该当何罪？！”
众人一拥而上，修士挥剑，剑气袭来，侍从口吐鲜血不止。
崇尚樾起身，温和地注视着少年：“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清和你先回院子。”
“噢。”
清和被打发了。他咬了咬唇，到底不似在洛云行面前撒泼娇痴模样。
一同出门，还未和城主分道扬镳，却听一句低声：“清和。”
这声音……是洛云行！
清和高高兴兴地转身看去，却愣住了。
多日不见的修士拎着把冷剑，道袍鲜红，就连眼睛也进了血色。
除个妖怪这么费力吗？清和想。
弄得衣服全是稀里哗啦的血，最重要的是来接人也不收拾一下自己！
他气恼，小步快走，愈发靠近洛云行。
修士握剑看少年。雪白芙蓉面依旧清纯漂亮。
他不怕。
——
还没死？
识海和下属建立的契约断开了，办事的狗死了。崇尚樾脸色有一瞬阴沉。不留意时，那少年离修士越发近，他脸上笑彻底挂不住。
“清和，过来。来我这。”崇尚樾露出个温和的笑，向他招手，“这人神志不清了，会伤到你。”
神志不清？真得吗？
清和停了脚步，站在城主和修士之间，先怯怯地观察了洛云行几眼，然后又看崇尚樾。
确实有些不对劲，面无表情的修士冷意毕露。这二人一个裹挟了血腥气，而另一个风清月朗。
清和犹疑着要不要继续靠近，视线落在城主那头好一会。可是转瞬，洛云行出现在跟前。寒霜抵住他脖颈，扯出一点儿血丝。
为、为何呀？
疼。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一会儿便掉下了。他怕疼。
清和后悔了，应该早些跑到城主那头，洛云行真得神志不清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两脚发软，娇声呵斥：“洛、洛云行，你干什么呀？”
颤抖惊惶还有些委屈。清和在城主府的日子多滋润啊，却还惦念着半分踪迹不见的洛云行，但修士一见面就要杀他。
阵、眼。
修士眸中血色沉沉，仿佛已经干枯的花。
洛云行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有些分不清幻境与真实。又或者这本就是幻境。
“你、你的剑拿稳一点儿。”
面前这人手微动，清和抽抽噎噎抹眼泪，不明白才几天没见，修士怎么全然变了一副模样。而对洛云行来说，他已经在幻境里度过了好几个月。
凄楚可怜，像极了被捕兽夹夹到腿、红眼睛的兔子。很爱哭。哭得时候仿佛全世界美好的事物都跟着碎了。
寒霜冰冷，清和觉得自己脖颈上的细碎伤口好似也在冒冷气。解了毒没多久功夫便要葬身洛云行剑下了，还死得不明不白。他战栗着，瑟缩双肩。
洛云行松了力道，神情微微恍惚。崇尚樾趁间隙想将清和带至自己身旁，但冷剑穿云裂石阻拦了他的动作。
眸子睁阖，洛云行面色恢复如常：“抱歉。”
清和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你没事了？”
“嗯。”他点头。
“我——”
清和话还没说完，洛云行便打断了他：“乖乖待在这里。”
罕见得有些强势，叫少年不能抗拒。
洛云行咬破指尖，用血画了个圈，将清和圈在里头，白色的屏障骤然升起，里头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这是什么啊？！
清和用力拍了拍屏障，十指发红，屏障稳稳地不曾碎裂，他大喊：“洛云行！”
骗子，你不是好了吗？
纵然满腹委屈，但他只能待在原地瞧着眼前形势。
崇尚樾握着把销铁如泥的宝剑与寒霜缠斗，他冷冷质问：“这位、修士？何意？此地乃城主府，光天化日，你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夺人吗？”
洛云行安静地看着城主，径直扔了一盏灯笼过去：“这是我们第二次在城主府见面。”
“哦？”崇尚樾神色未变，“在下确信之前没有见过你，阁下是不是找错人了？”
“杏林村的蜘蛛和狐狸都是替你杀人，以村民性命献祭阵法，”洛云行垂眸，慢慢道，“那日狐狸重伤后出现救走它的黑衣人也是你。”
“找我去除妖的老翁亦是你的属下。”他顿了顿，“走马灯是你设置幻境的手法。”
越说越叫人心惊肉跳，崇尚樾反倒微微一笑：“我小瞧你了。”
他丢了不顺手的剑，抬手。两道符纸连成的锁链缠绕上指尖，透着血色，崇尚樾兴致盎然地问：“何时发现自己在幻境里的？”
“你觉得呢？”洛云行反问，不动声色扫过四周景象。他感到了一股熟悉的虚假感。
崇尚樾观察着洛云行的神色，兀得恍然大悟：这修士大概从未陷入过幻境。那方才又为何剑指清和？是把他当阵眼了吗？
毕竟，杏林村从没有那样一个妖异靡靡的、还有些单纯的少年。在他虚构出的世界竟然出现了一个真实的人。多有趣啊。清和该属于他。
只是……此刻洛云行平静的模样仿佛是对崇尚樾的嘲笑。嘲笑他的无能。
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无能。幻境轻易便让人识破了。昔日学堂那几位故人的面容浮在眼前，他们不遗余力地讥讽、嘲笑。
“这么弱啊？”
崇尚樾眸子阴沉，那两条锁链猛得脱手而出，同蛇一般，迅猛地向洛云行袭去。
血光与白光迸溅。
他神态从容。崇尚樾以为自己当是从容的。但在清和眼里却是有些不管不顾地疯。
——他们都疯了。
都不正常，这世界唯一正常的只有清和，而他被困于洛云行画出的牢里。
修士与城主的交谈落入耳中，清和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大致明白了城主不是个好人。
原来地牢里的那妖怪竟是他的属下吗？还有丑陋的恶心蜘蛛，曾将自己掠去巢穴……
全是受这人指使吧！
清和想到这几天的相处，一瞬间只觉得崇尚樾居心叵测。那些吃下的糕点、饮下的琼浆便是让自己放松警惕的证据。他愤愤咬牙。
崇尚樾在符纸上的造诣比编幻境要高太多，洛云行一时找不到破绽，想了想，道：“杏林村是一重幻境，我帮老翁除妖又是一重幻境，可还有一重幻境在云中城。”
他说：“你不想知道吗？”
第三重幻境是什么。
锁链落空，崇尚樾莫名分心了一瞬，他眯了眯眼睛，指尖下意识微颤，哪来的第三重幻境，怎得，修士也喜欢信口开河么？
“那你便说说所谓的——”崇尚樾嗤笑：“第三重幻境？”
“是云中城。”
洛云行瞧着地上的走马灯，眸子半阖：“这座城在舆图上早不复存在。”
正因为走马灯的世界相互融通，所以洛云行能在其中穿梭，走了一重又一重的幻境，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同时，也意味着——
云中城，本也是个幻境。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重生正计时37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