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4、警钟 ...
-
沈叔云听清了,他抵在傅九阖胸膛下细细打颤。赤卢像是觉察到了气氛细微的变化,连嘶鸣都逐渐柔和,走的越来越慢,不带丝毫颠簸。
适才的狂浪已过,两个人都在夜风中徐徐清醒过来,徒留的伤感在细密的汗珠里浅浅留下了痕迹。
傅九阖不想让沈叔云先开口,他抱紧人,试图抚平他,柔声说:“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和你没有半点干系,季家人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根子烂透了。孝明帝将这江山打下,驻扎在颖川的光明磊落早已被孝子贤孙败光了。你姓沈,不姓季,不是谁坐拥这万里河山就要替谁揽罪。”
“初六啊,”他像是捧着绝世珍宝,喃喃唤着爱侣的名字:“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从没将你和这天下一视同仁过,你是天下人眼中的九五至尊,可却从来不是我的皇帝,你是我的妻,皇帝世代更替,可我的妻只有一个,谁也代替不了。”
在这之前,傅九阖从不信乌兰蛰的话,那些胡言乱语自他耳畔穿过,看似无痕,却又悄无声息萦绕在了傅九阖的心尖。
他总想当面问问沈叔云,问他那晚陆常兴到底同他说了些什么,真相又是什么。
这一路赶来,他身体是疲惫的,心也是乱的。
可当他抱住人时,沈叔云少有的心不在焉与闪躲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那本能牢牢抓在手中的翠玉,在夜色中变得易碎,敏感的可怕。傅九阖察觉出了他想逃,纵使沈叔云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他们在剧烈颠簸中畅快淋漓,这像是在掩盖别的情绪。傅九阖敏锐的抓住了这点端倪,他知道是他的陛下又在害怕,那窒息的恐惧感让傅九阖嗅到了危机,他的心在颤抖,在心疼。
他此生何德何能,竟能与这样好的人白头终老。
但这也是警钟,他们互为爱侣,共同见过彼此最美亦最狼狈的模样。这段感情中,没有谁比谁低一等,谁又比谁更卑微,他们是平等的,正如皓月与金乌。
沈叔云从来都是将自己放低,或者放的更低。傅九阖在上次离都时便已清楚的感知到了,但他一时疏忽,并未上心。这次,他不会忽略任何一个细节,他要替沈叔云推开一切,他要将沈叔云捧上云颠。
两个人回到蜀州的小院时,沈叔云已经睡着了。他眼角缀着晶莹,挂在睫毛上闪烁,傅九阖替他拭去潮湿,将人轻轻放在榻里侧。
天边已经微亮,睡不了多时便又要起身。六月的天又热又燥,傅九阖怕沈叔云睡不好,又怕端来冰桶冻着人,便抽出把扇子替沈叔云扇风。
他仔细端详着沈叔云的轮廓,哪怕早已吻过数遍,但他还是忍不住徒表感慨。
怎么有人生的这般好看。眼睛是红的,鼻尖也是,戳一下都能泛起白,用点劲就会破似的。
沈叔云累坏了,除了累,更多的是压抑已久的释怀,揣着这些秘密,他总是睡不好。
这一次,他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第二日一早,沈叔云竟睡到了日上三竿。他是被晒醒的,那点日光似是要把他浸透似的,翻了几个身还是逃不过,只能顶着惺忪睡眼幽怨起身。
但沈叔云坐着没动,因为他没见着傅九阖,只闻见了傅九阖的味道。
昨晚的放浪在身上留下了痕迹,看不见的都被衣衫遮了去,能看见的只有沈叔云眼底若有若无的残韵。
还有好些事没做呢。
他想着,门却被轻轻推开了。
傅九阖端碗粥进来,看见沈叔云起了便朝床榻走来,随便寻个地坐,说:“周平济今早还问你呢,他们这些从营地赶来的将领都想拜一拜新帝,这次出兵,他们个个都是提着脑袋的。”
沈叔云知道傅九阖想说什么,他喝了粥,说:“讨赏么,自然是要赏的,江南军也要赏,但这就要看他们敢不敢收了。”
“自然是不敢的,”傅九阖勾了唇笑,“江南城门紧闭,早就被季子风吓怕了,此战又无功绩,口头上的赏还是能领几句,其余的就算给了,他们自己也会脸红。”
“蜀州……”
“吴岳山早上带着幕僚来过一次,我没让他打扰,”傅九阖说,“这会人就在偏厅坐着,你随时可以吩咐。”
沈叔云架着腿,略显疲惫:“该说的,昨日都已经说全了,恩威并施,又有许印在侧盯着,他不敢不老实。这会来,多半是为着私心,要抬他吴家人上去,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况且他如今是这蜀州府丞,为着蜀州日后复兴,他也猜想我定不会在此事上过于苛刻。”
“所以呢,晾着他?”
“倒也不必这般狠决,”沈叔云挂在傅九阖身上,他知道傅九阖要带他去沐浴,“周平济和陆宁南不是一道来了吗?何必要浪费时间独见他一人。”
傅九阖掀起垂帘:“他们二人手握兵权,行事言谈自当谨小慎微,吴岳山夹在他们二人之间,只能顺着他们表态,被迫乖顺。”
沈叔云被放在水里,这是傅九阖提前叫人备好的,这会温度正好,舒服得他眯起了眼。
傅九阖见他还环着自己的脖颈不放手,便顺势压下身去,挑逗着沈叔云的鼻息,使坏说:“嗯?想亲哪?”
“谁要亲你了。”沈叔云要松开手,傅九阖却又改变了主意,不让他走,拽着人的双腕往上提,让沈叔云动弹不得。
“那你要干什么?”
沈叔云别过眼:“想夸你而已。”
“夸我什么?”傅九阖越贴越近,带着点激动的喘,又问,“夸我什么?”
沈叔云又被热潮遮盖了。他了解傅九阖的身体,他每每在最激烈的时候就会低喘,除了佻达的言语,这沉闷的低喘就是他善于调情的诱饵。带着刺激酥麻的五感与欲要深究的迫切。
“夸你,”沈叔云叹口气,“聪明。”
“哦,只是聪明吗?”他此刻还真像个孩子,单纯的渴望夸赞,那眼里的东西过于纯粹,干净的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