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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对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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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天色不佳，阴云密布，闷雷裹挟在其中，却总是不见电闪雷鸣。雨落下时夹带着冰晶，一夜之间冻死了不少绿植牲畜。
檐角积了雪，常栖息于此的燕雀也换了歇脚的地方。冰棱漫漫坠水凝珠，滴落在阶上，宫人怕水渍结冰不慎滑倒了贵人，特意在阶上铺了层兽皮，时刻要打扫。
沈叔云身体逐渐转好，他才喝完最后一副药，就见凌子瑜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他拭了唇角，温声说:“还从未见过你这般模样，什么事，说吧。”
“敢说吗?不好说。”凌子瑜焦虑地打量着他。沈叔云病中忌荤腥，药灌下去就犯瞌睡，饭也没胃口吃，几日下去人就瘦了一圈，病虽已消，但看起来还是比回颖川前更虚弱。他若是说了，给陛下再气的躺回去可怎么办。
“有什么不好说的，”沈叔云屈指轻敲桌案，抬眼正瞧着凌子瑜，“只要我在这，什么都好说。”
凌子瑜深呼一气，说:“今早丑时，蒙中其勒率兵突袭西北大营，顾百川和李木孑纷纷迎敌，却还是叫蛮人趁机烧了几车粮草。”
“没了?”
“没了。”
沈叔云闭上眼，并没有他想的那般糟糕。
“殊闲不在营中吗？”
凌子瑜:“大帅居于北侧山麓一带。”
他说完，沈叔云便晓得傅九阖有什么打算。他这是在检验蒙中其勒和他父兄到底有哪些不同。按今早的突袭来看，蒙中其勒并未创新路线，他和所有人一样，选择直击西北大营，与之在广阔无垠的平原上一战。
可他较先前却也有所不同。
“他们是怎样得手的?”
面对傅九阖的问题，顾百川第一次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跪在下首，脸上滚滚热浪，灼得他再无颜见麾下士兵。
李木孑本也跪着，但他左腿受了伤，傅九阖便让他暂且坐下。
“属下和少君去迎敌，铺开了一字战线，他们却不打算展开调度，反而在一个地方围起了圈，那圈在人群中转动，马蹄踏死了不少人，甚至包括他们自己的人！在转动中，他们渐渐混淆了我们的兵，将他们卷入其中，绞杀而死。很快一字战线便被打出了缺口，李木孑派人来填补，属下深知一味的填补只会让更多人卷入他们的绞阵，就变更了战术，以巨石相抵，扰乱他们的步伐，可……”
傅九阖面色不快:“可什么？”
顾百川咬牙:“可他们的战车处于阵眼，我们的投石机被毁了三架。”
“以低制高，也能打个头彩，确实不能小瞧了他，”傅九阖挥手让顾百川起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后及时止损，这样不恋战的人，你们说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呢？”
姜延:“炫耀。”
顾百川:“……”
李木孑:“??”
傅九阖挑眉:“差不多，准确一些，就是他想要让我们知道些什么，或许，他想告诉我们的，就是他的新阵法，这个阵法用在这里，实在是大材小用，这也是他对我的警告，因为他也在试探。”
顾百川稍稍听懂了些，他与李木孑两眼相对，发现李木孑还尚不明了时立刻解释:“这个像漩涡一样的阵法，用在这里的效用已经尽显，但若是用在别处，比如北山，西北岸，后果不堪设想。蒙中其勒此次只是来试探，若是咱们悟到了，便也有了与之一战的机会。”
“哼，能不能与之一战，是我们说了才算。”
顾百川轻拍他:“总要接受敌人的强大。”
“那我们总要想个战术策略与之对抗吧。”
说罢，军帐中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傅九阖。傅九阖拧着眉头，日光浸染了他的眉骨，那半息半怒的神色让李木孑不经意间咽了口什么。
古往今来，行军打仗最忌纸上谈兵。纵使顾百川已经说的很详细，但傅九阖并不认为他所说便是自己所感。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不露破绽的阵法，除非，他是神仙。”
蒙中其勒再次带兵已经是十日后，这其中，蛮人来来回回骚扰过数十次，却都是些连名都说不出来的小兵小将，傅九阖坐镇军中，几日下来也渐渐懂了蒙中其勒的意思。
震慑，羞辱。
但蒙中其勒不会想到，他自认为的羞辱，没有半点落在傅九阖身上。纵然傅九阖明白，但他毫不在意。与其恨愤不已，不如考虑晚上吃什么，不伤身还管饱。
沙石砥砺，晨起的沙土经受一夜寒冻，早已脆硬不堪，厚重军靴踏上去便会发出刺耳的崩裂声。这声音让人很不舒服，像是有一双手正在一点点掰开布防已久的围栏，让稳操胜券变成了草木皆兵。
“我猜的没错，你果然还在这里。”
蒙中其勒身披黑甲，狗皮的腥味自黄沙中凝聚。他是为数不多的大瑛长相，一举一动却可以发现他的不同。人群中一眼就能发现他。
傅九阖的赤卢呵着气，像是随时待命。
“我也猜的没错，你果然要来这里。”
倘若他仍旧守在北岸，今日西北大营怕是会死伤惨重。
“强者总是惺惺相惜，我很佩服你。”蒙中其勒没有说谎，他骑在马上，朝傅九阖行了一礼。
他终于有机会同敌国的战神一战。
较量最是神圣。
傅九阖不禁感叹:“你可比你父亲和弟弟有礼貌多了。”
“是吗？那还真是荣幸。不过我的祖父比我更有礼貌，只是你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他已年迈，而且战功赫赫，足矣解甲归田，看着子孙征战南北。”
傅九阖冷笑一声，眼里的戾气毫不掩饰地溢了出来。苏何布日朗当年对战的正是傅家父兄，蒙中其勒当着傅九阖的面说他祖父战功赫赫，就是在拿傅齐和傅子望调侃，为他的祖父做垫脚石。
“不好意思，我收回先前那句话。”傅九阖执弓，开弦，松指，冷声道:“你和你的祖父一样，没有礼貌。”
那一箭本以为是朝着蒙中其勒射去的，但傅九阖改了方向，一瞬间摘下了北蛮的军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