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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寿辰 ...

  •   所有人都没想到,在风与叶相绞的树林中,这场突如其来的飓风像是被抚摸的幼兽,软化成了林间溪流,在渐行渐近中悬崖勒马,摇身一变化作午后再寻常不过的一阵冬风。

      天色未变,暗得让人喘不过来气。

      顾百川头重脚轻,经历了连续不断的大战与狂风的侵蚀,他的身体早已严重脱水。外加伤口被沙子覆盖感染,未经处理,已经在短时间内溃烂发炎。

      姜延带人来接应时,顾百川一头栽下了马。

      “顾将军!”

      顾百川用尽力气揪住他的前襟,似是想在清醒时交代清楚:“蛮人俘虏关在一处,好生照看,勿生事端,就在背风处安营扎寨,待风停,再出去清理战场,将咱们的兄弟入土为安,蛮人就一把火烧了,免得尸体沉放太久,恐生疫病。”

      “好好好,将军不必操心。”

      “还有,”顾百川实在撑不住了,“大帅,绳子……”

      话没说完就晕得不省人事。好在姜延懂他的意思,知道傅九阖应该是被他用绳子托回来的。

      他不敢让别人去拽绳子,只让胡光谷亲自将顾百川扛到营地去。在拽绳子的过程中,姜延感受到了重量与钝感,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了。

      绳子末端是有人的。

      沙海牵绳最怕的就是人在松散的沙堆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去清点人数,把蛮人都暂时押在马棚,让兄弟们老实些,别去找他们麻烦。大家都累了,这比不上咱们的营地,凑合歇歇,待风停了——”

      士兵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姜延的后文。只看见姜延面色煞白,瞳孔微颤,惊愕骇人。

      他顺着姜延的目光往下看,顺着绳子滑下,在绳子的尽头看到了一只半埋在沙子里的手臂。

      这是一只怎么看都不像是男人的手臂。

      士兵连连蹲下身去刨土,待那人露出脸时,姜延血液都倒流了。

      那是一个系着头巾的北蛮女人。

      傅九阖不见了。

      ……
      沈叔云在一阵滚雷声中惊醒,他浑身湿透,眼角透着虚色,在清冷的暗夜中像一朵被雪水打湿的腊梅。

      这是他自蜀州回来后做的不知多少个噩梦,在无尽的漫漫长夜中,他无数次被惊醒,无数次难以入眠。窗外的风声,雨声像是立在沙场上饱经摧残的幽魂,轻飘飘地荡在周围。

      已经四个月了。

      西北的消息总是断断续续,凌子瑜设在四郡的驿站在战火中被毁了许多次,如今很难在建立起来。捷报更不是月月都有,若想知道西北更多的消息,就得派人前往打探。

      倘若不是打得太凶,不至于只言片语都没有。

      外面还下着雨,沈叔云了无睡意。他随手披了件傅九阖的外袍起身,坐在案前郁闷地批奏折。

      明日,便是定远侯的生辰。定远侯出身将门,铁骨铮铮,从不在意寿辰良吉,这还是太后前些日子告诉他的。

      太后只当是唠叨,感叹若是傅九阖能赶着定远侯寿辰前回来便好了。

      沈叔云苦笑:“母后,殊闲是去打仗,不是说能赶回来就能赶回来的。”

      “哀家晓得,哀家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只是这么多年了,将军府总是空空荡荡,没半分人气,哀家倒是可怜他。”

      太后即使说得再委婉,沈叔云也能听出来,她是想为傅齐办一场寿宴,以此来昭告天下将军府荣光尚在,待傅九阖凯旋而归,不至于无处可依,朝中局势应趋于理性,不能随风摇曳。

      但定远侯藏身于将军府数年,自从痛失长子,次子掌权后便销声匿迹,似是隐于尘世,连先帝后来都不曾见过他几面,更何况是才登基一年的沈叔云。

      他将想法告诉太后,太后也后知后觉。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太后只叹口气:“罢了罢了。”

      “等到定远侯寿辰那日,朕亲自去一趟将军府为定远侯庆生,也算是昭告了天下,定远侯在朝中的身份地位时至今日仍无法撼动。”

      沈叔云批红的手顿了顿,烛光有些暗,光影闪烁在他如月牙般纤细的手腕上。夜深人静,屋里沉闷的让人心焦气燥。

      朱砂墨滴落在奏折上,沈叔云这才反应过来,将那点墨用帕子擦干,留下的红印若隐若现。

      他从这小小的红印里看到了西北的戈壁。

      情不自禁的,如往常一般,他又在宣纸上写下了“殊闲安好”。

      此去已数月,何日归都?西北天寒,郎君切记添衣。明日伯父寿辰,我自当替你去尽孝。只是不知伯父性情如何,爱好如何。今夜忧思难眠,只道是紧张,若伯父芥蒂于我,又该如何……

      他不知道写了什么,只是越想越乱,像是不慎混进了琵琶弦里,扰得他不知南北东西。

      翌日一早,沉双瞧见沈叔云憔悴的脸时心里一揪,生怕他夜晚着凉染上了风寒,不顾阻拦为沈叔云唤来了太医,在亲眼瞧见他喝下一碗安神药时才放下心来。

      “凌子瑜说的没错,陛下定会为着这事难以入眠。”

      沈叔云两眼一亮:“他回来了?”

      “没,还在去边陲的路上,他走之前让我务必照顾好您,他比我了解您。”

      “都差不多,怎么还比上了,”沈叔云问,“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陛下说定远侯不喜金银,属下就备了些药酒人参这些养生延寿的贵重物件。”

      “哪来的?”

      沉双为沈叔云掀开帘子。

      沈叔云知道是怎么来的了。

      此刻凌子瑜正在飞奔向边陲的路上,突如其来的一阵邪风吹得他渐生寒意,感觉好像有人在打他收藏品的主意。

      将军府冷清惯了,姜年跟着沈叔云吃胖了一圈,门外的侍卫见了他都愣了一愣,仔细看才发觉这竟是定远侯最疼的小近卫。

      沈叔云刚下马车,管家刘申便扑跪在了他面前。

      “陛下来的这般突然,侯爷身体不便来迎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沈叔云亲自扶起他:“哪里的话,定远侯身体不便,朕去找他便是了,再者,今日是定远侯寿辰,不要这么拘束,有刹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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