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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玉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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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齐背对着他,闻声侧目浅浅瞥了眼。
傅九阖走到李章潭面前,那伟岸的身影轻易就能遮住一个普通人。李章潭在这寒气森森的阴影里逐渐乱了方寸,见日光皆掩在了他身后,李章潭气虚道:“臣,恭贺小侯爷凯旋。”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恭贺本侯才不稀罕,本侯自下战场后便不分昼夜马不停蹄地跑回来,就是为了在你们这群泾渭不分是非不明的文臣面前为陛下撑腰。”
他声音响亮,慷锵有力,回音荡在这理事堂的角角落落。
不光李章潭,在场众多朝臣都似乎陷入了谜团。傅九阖为什么会拒不回都?因为颖川至今尚未替傅子望收尸,也永远欠将军府一个道歉。按理说,傅九阖与傅齐应当是游离于朝廷之外,但又暗含其中的存在,这父子两个一个曾经不谙世事,一个曾经拒不回都,如今都为了沈叔云重新站在了朝堂之上。
这沈氏究竟有何魅力,竟叫颖川将门重振雄风为其肝脑涂地。
知道这其中溯源的人不多,刘宜城算一个。他轻轻掂着永安侯的瞳清剑,不过须臾手腕就已经酸涩难忍。
胡子江顺势接过,问:“掌印,大帅回都,怎的没有兵部文书来报?”
刘宜城活动着手腕,猛然间想起了那日晨时亲眼瞧见傅九阖从龙涎殿跳窗而出,吁着口气说:“大帅他,来去自由。”
胡子江:“啊?”
“啧,你只需知晓,”刘宜城一顿,“这天下大局已定,大帅便是谱青史的这支笔,而这只笔,被陛下牢牢握着,谁也夺不走。”
“陛下被季子湘下毒谋害之时,满朝文武不见一人为陛下发声!若不是陛下御驾亲征鼓舞士气,蜀州那一战怎会轻易翻盘?季如锦,季子风闯下的乱子要陛下来摆平,季子湘意图弑君不成被押入诏狱至今安然无恙,西北与四大营联合共御外敌,军饷从始至终皆未滥竽充数以次充好!”
他猛地揪起李章潭的领子,此举让傅齐都差点站起来。
“先帝让我傅家没落于元和二十三年,如今陛下再赐我将军府荣耀,此等滔天恩典,我傅某不仅要此生回报,来世也必定结草衔环为陛下戎马半生。你不同意,好说,西北大营的主军就在颖川城外二十里之地,我这就送你去见先帝,圆了你的赤忱之心。”
傅九阖的手已经掐上了李章潭的脖颈,李章潭惊慌失措,也来不及顾文人风骨,大叫:“侯爷饶命!恕……恕臣目光短浅,不能考虑周全,臣也是在翰林院的推波助澜下方才生了祸胆,恳请侯爷再给臣一次效忠的机会,臣自当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是么?”他一扫群臣,那目光就像刀似的,还舔着血,露着幽幽凶光,“再说一次!”
林睦率先磕了头,那声响的让余清不由得牙齿一酸。见他表了态,众臣皆是纷纷效仿。
傅九阖松了手,李章潭也不顾皱乱衣衫,埋头便随众声道:“臣等愿效犬马之劳,誓死效忠陛下,以报皇恩之万一。”
“臣,亦如此。”傅九阖这才单膝跪地,向沈叔云行了君臣大礼。
沈叔云深呼一气,他握拳起身,先是站定,而后才迈一步下阶,他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庄重,像是在刻意延缓步履,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热切期盼。
他绕过傅齐,走到傅九阖身侧,并未要人立即起身,而是伸出了手,柔声道:“国之玉玺尚不完整,为正天下之名,永安侯可否愿意将玺钮交予朕?”
傅九阖愣了神,他抬起头,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他哪来的玺钮?
见傅九阖一头雾水,沈叔云莞尔一笑,那笑容要杀死傅九阖了,像是一条白绫,要勾着他往温柔乡去,罚他在光天化日下起了旖旎绮思。
他看见沈叔云半弯下身,那带着隐约锁骨的细腻脖颈就全让有非分之想的人瞧见了,白的像雪,干净的让人心生不甘。
而后他脖颈间一凉。
沈叔云的手指狡猾地滑进了傅九阖的里衣,似是有意地在挑逗抚摸他,指腹触碰到锁骨时,傅九阖小腹一紧,他不明白这是在——他的吊坠被扯下来了!
这个吊坠是傅九阖在谢安居时强抢沈叔云的,沈叔云那时要过几次,但傅九阖厚着脸皮没给,还让顾百川给做成了吊坠,这吊坠当时就藏在沈叔云的白靴里,被傅九阖从侧窗扔出去时,还正好砸到了顾百川。
难道——
沈叔云将吊坠交于余清,他手心还留有傅九阖的余温。
余清接过四方吊坠,他没见过大瑛国玺,只能交给蒲澜,蒲澜一见便知,用手缠起了那后来才加的红绳,将吊坠轻轻放进了玺身的凹槽里。
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果然。
他戴了这么久的玉佩,竟然是一国玉玺的玺钮!
沈叔云一早就将玺钮给了他!
那时他还不愿回都,沈叔云却仍将国玺的一部分给了他,早在那时,沈叔云就已经将傅氏的荣光还给了他。
若他回都,便能参以国之政权,若他不回,依旧手握天下重兵。
“从今往后,这国玺便由中书府保管。”沈叔云抬眸而视,“元和二十三年,骠骑将军罹难,定远伯伤残,全系先帝刚愎自用,昏庸无道,伤了将门之心,今日就趁众臣皆在,季子路!”
季子路最是会察言观色,不用沈叔云再说,已经对傅齐行了大礼:“父兄之责,实难以挽回,今子路在此一并替父兄向定远伯认罪,只求公义,不求原谅。”
傅齐紧握在薄褥下的手忍不住发抖,他十几年如一日的苦苦煎熬,本以为人心如磐石早已麻木,而今等到了天子正名,却在如释重负间怅然泪下。
“吾儿,”纵然是他,也忍不住哽咽,“安矣。”
傅九阖仰视着沈叔云,他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想拥他入怀,他要将沈叔云高高举起,放置在神坛尊上,用自己的一身血肉与肝胆为他镇守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