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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赛马 ...

  •   傅九阖迎风将马鞭扔给了顾百川。今天是赤卢换铁掌的日子,李木孑叫军匠打了副铁掌送过来,半路上还碰见了正欲出帐的沈初六,两个人各怀心思地互瞧一眼,沉默无声的略过了。

      顾百川被捅得肠子都要破了,他捂着肚子准备兴师问罪,没成想傅九阖倒先开了口:“近日边防没动静吗?”

      “没。”顾百川不想理他。

      李木孑蹲下身为赤卢钉马蹄铁,“咱们没有派追兵,他也不敢跑太快,一路上提心吊胆的躲躲藏藏,说不定此刻还在想怎么出关呢。”

      “那群山匪审得怎么样了?”傅九阖给他递了块湿帕子。

      “都不认得乌兰蛰,乌兰蛰也不认得他们,”李木孑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孙昊说那胡日格是来投靠他的,给他出谋划策,招兵买马,致使他能在蜀州站稳脚跟,也就没有太在意他是蛮人的身份,但是……”

      傅九阖看他一眼。

      “他说,胡日格与陆常兴早就认识。”

      陆常兴通敌叛国,谋害州官,与匪勾结三罪已是板上钉钉,胡日格即使与他相识也不足为奇。但陆常兴死的那日有没有同沈初六说些不为人知的话才是傅九阖最好奇的。他问过沈初六几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陆常兴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叹大瑛国运将至,命不久矣。

      傅九阖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了沈初六与姜年蹲在一起围着兔太白转,姜年提着一筐白菜叶,那竹筐也是李木孑给做的。

      沈初六一袭白袍,蹲在地上缩成一团,黑发垂地,衬得他越发白皙软润。

      “公子,你手怎么受伤了?”

      沈初六瞧了瞧手心处缠得又丑又紧的纱布,笑说:“不小心弄的。你一天要喂它多少次,肚子都撑圆了。”

      “有一顿我的,就有一顿它的,我不在孑哥就会帮我喂,”姜年悄悄靠近,“我悄悄告诉你,孑哥从不用心帮我喂兔子,每次我回来,兔太白都要瘦一大圈。”

      沈初六笑着摇摇头:“那以后我替他帮你喂。”

      “又穿这么点就出来,”傅九阖从帐里拿了一件墨色大氅,这是他在路过西门郡时买的,他身量高,披在身上刚刚好,可一旦挪到沈初六身上,大氅就得挨着地,傅九阖不嫌弃,他将人裹好,细声问,“你想学骑马吗?”

      姜年轻咳几声,抱着兔太白钻进了顾百川身侧。

      沈初六懒懒地举起左手:“握不了缰绳。”

      “不用你握,我带着你赢。”

      边陲营的草场无边无际,能一眼忘到尽头飘渺在虚浮中的雪山,冬日里土被冻硬了,跑起马来越发轻快。他们时常会在这里来一场尽兴的跑马,在广袤的原野上肆意洒脱。

      士兵们听说今日有跑马赛,特意从校场蜂拥而至,都挤在将军帐前看热闹,这里是跑马的起点,矮坡上钉着几根木桩,不玩乐时,这木桩就是傅九阖用来晒衣服的地方。

      “都是一人一马,怎么就大帅跟人不一样?”

      “大帅有美人在怀,赤卢跑起来更有劲!”

      “就是,大帅作弊!”

      沈初六别扭地动了动肩膀,他紧靠着傅九阖的胸膛,那里有不同于寒风的炙热,也有不会让他坠落的依靠。

      傅九阖抵着他,说:“你猜终点是哪?”

      沈初六打趣:“你不会要把我带去东察合台吧?”

      顾百川虽然已经就位,却丝毫没有要比试一番的热情。他们边陲营赛马就没有礼让这一说,哪次不是拼了命想要超过傅九阖,奈何马术不精,次次都是傅九阖拔得头筹。但这次不一样,傅九阖带着沈初六,暂不说赤卢带着两个人,就是傅九阖也要替沈初六想周全,他不会太快,但他一定要赢。

      所以顾百川觉得没意思,这次的风头必须要傅九阖出,他看向李木孑,却见李木孑正虎视眈眈地斜睨着沈初六,那眼神实在算不上善意,恨都快溢出来淌成河了。

      姜年依旧被哥哥们举在头顶,趁其不备吹响了竹哨。

      哨声窜天,马蹄飞扬。

      傅九阖一挥马缰,带着沈初六一骑绝尘。

      顾百川使了八分力,高声问身侧的李木孑:“追吗?”

      李木孑不理他,双腿夹紧马腹,将顾百川径直甩在了身后。

      “不是,”顾百川觉得奇怪,“他气什么呢?”

      姜延追在顾百川身侧,高声说:“顾将军,再不力挽狂澜,您就是这次赛马的末名了!”

      “你们到底懂不懂!”顾百川见个个都莽着往上冲,急道:“人家两个小两口调情,你们去凑什么热闹?!”

      赤卢即使带着两个人,亦不输往日风采,只是它对沈初六格外温柔,跑起来也抹了些狠劲,像是收着性子,在草野上漫步。

      风吹散了沈初六的鬓发,那根根青丝随风荡在傅九阖耳边,他轻嗅那股芬芳,又感受着磨耳轻颤,不知不觉间将怀里人抱得更紧了。

      沈初六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他迎风抿唇,时而因太快而闭上了眼睛,可他往后退,那坚实的胸膛就牢牢顶着他,让他安心的将自己全部交给了身后之人。傅九阖身上的豆蔻香散在沈初六发间,他沐浴在这股馥郁中,像是腾云驾雾,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柔软可摸,风将山川草野融成了一幅流动的画,而他就是画帛中被席卷在日光下的自由。

      他是日光,也是自由。

      在毫无规律的起伏中,沈初六侧头看着傅九阖的双目,他低下头,与怀中人对望,那眼神里似乎说清了所有埋藏在心中的密语,赤诚炙热,烫得让人耳根发红,连赤卢也知道此刻不宜奔波太快,在日光的喷洒中落了马蹄。

      “你说什么?”

      沈初六只看到傅九阖的嘴唇在动,他的声音被疾风带走了。傅九阖没再说话,他含着笑,将下巴放在沈初六的额顶,毛茸茸的脑袋,碎发软软地扎着他,既温热又尖锐。

      草场没有尽头,如果可以,傅九阖可以带沈初六跑马跑到天黑,可赛马有尽头,那不远处的红桩木就是终结点。两侧桩子上横着一片红绸,红绸是新换的,光鲜亮丽,熠熠生辉。

      傅九阖加快了速度,因为他听见了李木孑的马蹄声。

      沈初六用余光看清了居上的后来者,笑说:“李将军来了。”

      “不管他,”傅九阖攥上沈初六的右手,与他一起握紧马缰,“他追不上我们。”

      最后的路程,赤卢不敢懈怠,沈初六迎着扑面而来的日光与风,一头扎进了红绸子里。

      红绸飘扬于空中,被风带起,赤卢依旧向前跑,携着红绸两角恰巧披在了傅九阖身上,像是一对洞房花烛的新人爱侣,正等待着良辰春宵。

      李木孑勒紧马缰,他停在原地,目送着红绸融入景中。

      “我赢了。”傅九阖俯身贴在沈初六耳边,“你想知道我方才说了什么吗?”

      赤卢慢了下来,开始在雪地里寻草吃了。

      沈初六喘口气,问:“你说了什么?”

      “我说,”傅九阖亲了沈初六的耳廓,“赢了就亲你一下。”

      沈初六身子一抖,若不是傅九阖环着他,他此刻就要摔下马了。这温热的接触是自上次在蜀州随意发泄后的第一次暧昧,没有愤怒,没有心机,这或许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吻,但却是打开沈初六心底悸动的钥匙,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真切的抚慰。

      就像花束轻轻靠在了耳朵上。

      悄无声息。

      “你抖什么?”傅九阖忍住笑,“怕了?”

      沈初六摇摇头:“不是。”

      “那你还在抖。”

      “我只是……”沈初六结巴着,“我……没有被人……这么亲过。”

      他没有被人亲过。

      眼见兔子红了耳朵,傅九阖立刻笑意盈盈地蹭上去,像是只得手了还在暗自窃喜的狐狸,低声说:“我也没有这样亲过别人。”

      他没有亲过别人。

      沈初六的脸更红了。傅九阖没忍住,扶着人笑得稳不住身,赤卢甩了甩尾,不重不轻地打在傅九阖的后背上,似乎在提醒他在美人面前不要过于放纵。

      他们披着残阳回到边陲营时,正看见一队车马正在卸货。傅九阖将沈初六抱下马,一同走上去问:“这是在干什么?这箱子里是什么?”

      姜延指向来人,“大帅,您看谁来了。”

      江闵对傅九阖行了礼,傅九阖大喜,将人扶起来后笑问:“子真,你怎么来了?”

      “刘,陆二人府邸被抄,陛下下派臣来西门郡顶替刘红卫原职,”江闵指了指马车,“这是陛下的赏赐,后面这车,是臣在临行前沉大人命臣带上的,臣也不知道是什么。”

      顾百川拍拍江闵的肩膀,对正在卸货的姜延说:“都卸了,看看后车上放的是什么宝贝。”

      江闵在颖川时同顾百川是私塾同窗,傅九阖素日里只敢胁迫顾百川陪自己去逍遥,却在江闵面前提都不敢提“玩”这个字眼。江闵一心只知道读书,没能进士及第,但也混出了同进士出身,被提为庶吉士,跟在温永蔺身侧,经举荐坐上了都察院左都御史。

      顾百川同他许下了一朝入朝为官扶社稷的誓言,可江闵不忘初心,他自己却被傅九阖拐到了边陲,如果没有傅九阖,顾百川怎么说都能混到都察院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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