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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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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阖朝韩渝遥遥一笑:“韩公所言极是。”
“都是意气风发的好儿郎,”沈叔云盯着傅九阖手中紧攥着的折扇,“只是宿醉伤身,你过几日不仅要受封,还要接任御林军指挥使,若是伤了自己的身子,苦的是你自己。”
傅九阖起身,朝沈叔云行礼:“谢陛下关心,臣定如陛下所言,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他将后几个字化在了嘴里,像是素日回复恋人的嘘寒问暖一般。
沈叔云微微低下头,不肯再说话。他本可不必再留下去,只是他还不想走,今日宴上的素菜做的不合口味,荤菜又太腻,陛下只得拾起筷子在静默中将萝卜丝尽数僻开,却没注意座下一人正盯他盯得认真。
还装。
破绽太多。
这顿饭吃的不舒坦,傅九阖心中憋着一团火,在陌生的环境中,他甚至连眼神都不能过于放纵。
等出了宫门,韩渝的马车正好横在他面前,他为后辈,理应目送韩渝先行。
韩渝挑开车帘,说:“大帅,御林军指挥使是个好差事,御前行走,若是干得好,说不定还能比得过锦衣卫。”
“不怕韩公笑话,我就是讨个闲差混口饭吃,”傅九阖握着曈清的刀柄,“哪能比得过锦衣卫,我志可不在此。”
“与众不同,”韩渝笑道,“那大帅志在何处?”
“家有贤妻,胜过良田万顷,”傅九阖后退一步让路,“修身齐家,乃吾毕生之愿。”
韩渝一早便听闻傅九阖将军权交了出去,原本他还想在傅九阖私自出兵平蜀州山匪一事上大做文章,可没想到,他竟当真舍得交出自己与傅氏的命脉。
说来也奇怪,新帝是忌惮傅九阖的,若是单单收了兵权便罢了,可陛下却又授与他侯爵尊位,头衔向来只是听着好听罢了,手里没了权利,就是坐上龙椅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怪就怪在,陛下许了他御林军指挥使一职。
傅九阖并没有完全丧失兵权。
这让韩渝不得不重新审视傅九阖,倘若新帝有意拉拢他,韩渝便不好再与傅九阖为敌,既然不便对立,倒不如交个朋友,江湖多风波,兴许日后还能助他一臂之力。
至于他志在何处,还是得看日后。
雪落重檐角,寂上月明中。沈叔云躺在榻上,已然不知是何时,他依稀能听到屋外簌簌的落雪。屋里烧着地龙,沉双在歇息前还给他备了一个灌着热汤的手炉,可此刻寒凉袭身,却又是那般来势汹汹。
他又一次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从前。
颖川太大,大到没有他的落足之处。纵然身居高位,可他脚下虚浮,后背空幽,但凡他想透过皮囊触碰真实的自己,一旦失神,他就会跌入深渊,迎来一个又一个万劫不复。
这种悬在空中的闭塞感足以让他在寂寞中窒息。
回到从前倒还好,可现在,那人就站在阶下。他们每一道眼神的交替,都像是在隔靴搔痒,那是一道看不见的墙,这简直比窒息更折磨人。
风在院中打起了旋,后窗猛地被吹开了。沈叔云赤脚去关窗,在指间触碰到窗棂的瞬间,一只手刺破暮色,直朝着他的脖颈而来。
他迅速侧头躲避,同时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那人穿着夜行衣,毫不客气破窗而入,仅用一只手便钳住了沈叔云的两只手腕。
沈叔云摸清了对方的力道,抬脚狠狠踹在了对方的胸膛,在对方吃痛松手时借力翻到了上面,又在顷刻间抬臂反握住了那人的手腕稳稳落地。他似乎是听见对方笑了一声,还没想明白,就见那人摘下了面纱。
“呦,陛下身手不错。”
沈叔云倒吸一口凉气,他心虚地背过手,面上勉强维持着笑意:“殊闲这是,玩呢?”
傅九阖摇摇头,他指了指这一身夜行衣,诚挚地解释:“这是夜行衣,臣是来行刺的。”
沈叔云一时无语凝噎,又听傅九阖贱贱地说:“臣哪知陛下还有这等好身手,行刺未遂也是死罪,臣认罪,陛下快唤锦衣卫拘捕臣吧,今日判,明日斩,给臣一个投胎的机会。”
“朕——”
“手上的伤还没好,用胶泥遮容易发汗,若是伤口感染了,苦的是你自己。”
傅九阖学着今日宴上沈叔云的口吻,硬是把沈叔云给逗笑了。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再伪装下去的必要。
“那臣是该唤陛下忆川,还是初六呢?”
沈叔云也学着他,低头浅哼:“随你便,我无心隐瞒,情况所需。”
傅九阖可算是真明白了什么叫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他喜欢死了这个记仇的小美人,明明很想他,却硬是装出一副淡然来,萝卜丝都快僻出一盘来了。
那模样,真叫人怜爱。
他将沈叔云锢着,浅浅与他接了个吻,在起伏不定的鼻息中,傅九阖模糊不清地问:“为何要骗我?”
沈叔云被他吻得浑身瘫软,答的也语无伦次:“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