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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心里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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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志愿的日子到了，勉强支棱起来的陶垣在与父母认真讨论、权衡利弊之后，报考了国内综合排名Top 10以内，历史系排名常年稳居第一、第二的大学。
偏向本地考生的招生政策依然能够惠及陶垣，以他优异的成绩，被录取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基本上是填完志愿就等着收录取通知书了。
陶垣与樊一诺和其他几位友人早有约定，要在报考结束之后一起去毕业旅行，体验各种以前没有时间去完成的事情、游遍国内的名山大川。
几家父母各自出发，在早晨五六点的时候将孩子们送到机场会合。接下来的路就要他们几个新成年人自己走了。
三女两男的人员结构恰到好处，不会因为人太少而容易遇到危险，也不会因为人太多不方便共同行动。
一行人兴奋地过安检，互相帮忙拖行李、拍照片、录小视频Vlog，像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克制地散发青春独有的吵闹。
明面上，陶垣的表现与以往无异，是个气氛的活跃者、大家的开心果。
可真等大家都上了飞机，纷纷陷入昏睡当中后，他就绷不住了。
一双大眼睛却在眼罩的遮掩下悄悄滴出眼泪来。掉的泪珠子又被写着“敷眼”二字的眼罩吸走，消失于无形之间。
他现在的状况，实在是有些艰难。
与亲密家人、友人、爱人之间人生境遇的步调不一致，是很难处理的。
一方遇到了人生中好机遇、收获满满陷入在狂喜当中，另一方却因为种种复杂的原因陷入了失落和焦虑。
男友管仕嘉成功在音乐节上大批吸粉，乐队的歌曲也有了前所未有的热度。
接下来Ms. Lion要参与的乐队综艺更是视频平台的S+重点项目，导演和制作团队是国内最优秀的一批，嘉宾导师也都是实力和人气兼具的艺人，看阵容就知道成品有保障。
好友樊一诺是校状元和市里的“探花女郎”。在她的成绩还在保密阶段之时，Top 2招生办的短信已经到了她的手机里面。
双方都希望添加聊天软件的好友与樊一诺详聊志愿填报的相关事宜。一个要请她吃饭，另一个要请她去参加暑期夏令营。其实都是为了“截胡”好生源。
与他们一同出行的好朋友们也都是在考大学这件事上春风得意的主。
学美术的姑娘去一流美院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
玩射击的姑娘在重要赛事夺冠，如愿成了Top 2的体育特长生。
就连神神叨叨的文科男也即将成为光荣的“律政俏佳男”。
陶垣虽是稳稳当当进了国内历史系排名前列的院校，但距离他努力的初衷仍然是有偏差的。
作为失落的一方，陶垣的心情格外矛盾。
他是真心的为这些亲近的、牵挂的人能够取得成就、峰回路转、苦尽甘来，感到开心。但他为自己境遇的不满足和难过也是真的。
陶垣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可自己的负面情绪只能憋在心底无处释放，那种感觉不是一般的煎熬。
他心里很清楚、懂很多的道理。但“知道”和“做到”之间存在的鸿沟实在是太大了。人们都是空懂了许多道理，却依然无法解决眼前的问题，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在高考之前，他整理自己高中三年做过的卷子和练习册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种豁达的想法，总觉得结果无论如何都没有遗憾。
但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
他不后悔全力以赴过的时光，他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所有人，但还是止不住地情绪低落。
明明都那么努力了，还是没能……
好在他也没能难过太久，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
毕竟，他在交通工具上睡着的速度比在床上睡着快多了。
还睡得跟死猪一样实诚，空姐给乘客们发飞机餐都没能把他从睡梦中叫起来。
等陶垣睡醒了，飞机已经降落在了他们旅途的第一站——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广袤草原。
他们这一行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风景、照片、名胜古迹那都是其次，旅行的主要目的就是“吃”。
手把羊肉、韭花酱、牛尾汤、咸奶茶、奶豆腐、风干牛肉……
是肉食爱好者和奶制品爱好者的狂喜。
难过怎么了，失落怎么了？完全不影响陶垣开吃！陶垣最擅长的就是化悲伤为食欲了！
一行人一落地就有陶垣老爹安排的朋友接机，开车直达草场骑马，借宿的牧民家都已经联系好了，美食美酒也准备好了。
对于草原，人们总是会产生无限的想象，诗也有、画也有、最美的散文和小说里面都有。尤其是城市里的人，更是会生出赤脚踏过缀满露珠的芳香青草的美好幻想。
然而，等吉普车把他们的胃都要颠出来，好不容易颠到了草场中央之后，众人才失望地发现，草原这种东西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
远看是一片没有尽头的绿野茫茫，还有牛羊点点如同珍珠散落草间。
但是也只能远看了。
不能低头也不能闻。
打开自己的嗅觉感官，就会闻到强烈的牛粪羊粪轰天臭气、还有牛羊身上独特的膻臊体臭。青草芳香微不可闻，动物骚味压得死死的。
但是他们又不得不低头近看这些散发着臭气的牛粪摊、羊粪蛋，不然就很有可能一脚踩上去，彻底毁掉高考之后家长奖励的新鞋子。
可能是因为高处的空气比低处清新，等真骑到马背上了，他们这点怕脏怕臭的娇贵和矫情就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黑的白的枣红的马或疾行、或慢走，驮着他们在草场上自由驰骋。
策马扬鞭一时爽，腿根磨伤火葬场。
他们几个人当中除了练射击的体育生女孩和陶垣有过骑马经历，其他人都在马背上受尽折磨，累得要命。
等他们在马背上疯够了、疯累了、疯饿了，天色也晚了，就可以吃牧民家准备好的手把羊肉配韭花酱了。
他们几个都不是怕生的，很快就和牧民家熟络起来，跟他们年龄差不多的牧民家的女儿叫“格格日乐”，更是带着他们喝酒、带着他们疯。
很快，桌上就歌声一片了。
樊一诺用汉语唱了《鸿雁》。牧民的女儿用蒙语版接上，唱完还跟他们科普了关于这首歌的冷知识。
“其实《鸿雁》汉语版的歌词有很多改动，原版根本唱的不是鸿雁，而是天鹅，只不过‘天鹅’在我们这儿的发音是‘Ho yo’而已。”
马背上、草原上的民族总有种天然的乐感，他们的民歌也只有他们来唱才最有那个味道。
樊一诺甘拜下风。
有点喝醉了的陶垣清了清嗓子，想起了自家老爹经常唱的《祝酒歌》，仗着在男朋友那儿学过几节自弹自唱课，张嘴就唱。
“美酒飘香啊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来来/十月里响春雷/亿万人民举金杯/舒心的酒啊浓又美/千杯万盏也不醉！”
众人先是起哄，而后大肆调侃他的歌单太老了、上年纪了、像陶叔叔。
陶垣当场开始模仿自家老爹，进角色里出不来了。
作为回礼，牧民大哥拿起马头琴，唱起了悠扬的调子，格格日乐随着音乐开始舞动，四肢灵动又修长。
“哥萨克舞、哥萨克舞！大垣儿你不是会跳么，来一个！”樊一诺带头坑他。
其他好姐妹们也不肯放过他，高呼，“来一个、来一个！”
陶垣只得上去尬舞，但因为酒精上头和草原地面弹性问题，舞跳得东倒西歪，直接把哥萨克舞跳成了地板舞。
吃饱喝足了，大家不便打扰牧民一家休息，回到了自己的小毡房里继续胡闹。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樊一诺突然拉着陶垣出了毡房，一脸醉醺醺的严肃，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陶垣说。
“大垣儿……其实每年，招生办找上门的时候，我们这些学生都是可以跟学校方谈一谈条件的。”
这件事陶垣也有所耳闻。
她接着说：“其实会有人跟校方提，自己的小男朋友或者小女朋友也想报考，但差个那么一两分。你们两个学校谁能把我和我对象一起录取了，我就去哪边。”
陶垣刚想说什么，却被樊一诺叫停了。
“其实我跟他们谈的时候，我真的有很多的瞬间想谎称你是我男朋友，跟他们说……你们谁能帮我把大垣儿也一起录取了啊！”
樊一诺是喝醉了、脑袋功能被麻痹了，就开始说话唠嗑、跟人掉眼泪的那种。
说完，她就开始嗷嗷哭。
“我真的很想这么做，但是我最终还是没说。因为我自己的良心过不去，我也知道大垣儿你的良心也过不去。”
她抹抹眼泪，“那么多穷学生，在教育条件并不好的小乡镇、小城市里长大，就靠着高考的机会走出来。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就是为了走进这两个学校的门。”
“大垣儿，你真的很努力了。可是那些从边远地区考过来的学生，难道他们不努力吗？他们的机会，要是被我们这样拥有所谓‘特权’的人顶掉了，不就是否定了他们的人生吗？”
她哭得鼻涕都冒出来了。
“……这件事情我做不来。对不起，大垣儿，我真的做不来！”
半醉的陶垣摸遍自己全身的兜也找不着纸巾，急得满地乱爬，进毡房把自己的几个包倒空了才摸出来一包湿巾递给樊一诺，自己也跟着哗哗流眼泪。
“诺姐，你是对的。你不要跟我道歉，如果是通过这种不正当方式被录取，那我宁愿不去！你要真这么做了，我们才当不成朋友，道不同不相为谋！”
陶垣激动到被自己打的酒嗝噎到。
“我不想拥有剥削他人的特权，不想变成唯利是图而侵害他人利益的那种人。我不想失掉我现在拥有的对正直、正义、公平的向往，不想丢失我的良知！”
他说得斩钉截铁。
“我绝对不允许自己在现在这个时候，在我还年少的时候，就擅自油腻掉、老掉、腐朽掉！”
他又打了个嗝，弱弱地补了句，“我也不允许我的朋友这样！”
樊一诺把湿纸巾丢给他，让他抹抹脸。
两个人觉得酒喝多了口干，回毡房找东西喝喝醒醒酒。
“我还以为你俩出去说什么悄悄话了。”律政俏佳男肖新源给他们翻出来两瓶矿泉水，“合着你们搁这儿现场直播呢！”
陶垣接过水杯锤了俏佳男肩膀一下，“去你的，本来也没想瞒着谁。”
他踢开这个未来的诉棍，一屁股坐下去，“再说了，谁说不去Top 2的人就不够优秀了，就永远混不出头了？这种唯学历论的想法，难道不是一种狭隘的偏见和无知的判断吗？”
说完这话，陶垣神情一恍。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落，难道不是一种唯学历论、把大学排名当作唯一衡量标准的价值判断吗？
要知道，他报考的大学拥有国内顶尖的历史系，名师云集、优秀学者辈出、学术泰斗坐镇。如果有幸被录取，就有机会在学术上得到最好的发展，结识该领域最优秀的那批人。
他简直赚大发了，为什么还在失落呢？
从结果上来看，他不仅没有失败，反而是更好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不是吗？
现在想想，刚刚高考完之后，自己的心态是有点魔怔的。如果他考得高了那么几分，一定会虚荣地选择Top 2，甚至愿意调剂到不喜欢的专业只为了Top 2 的名头。
要不是差的这几分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当时他满心的虚荣和偏见，一定不会给现在的选择留有余地。
都是国内顶尖的大学、都在同一座城市，他又衣食无忧本地户口……怎么看都是现在的志愿更符合他的情况、能满足他长期发展的要求。
到头来是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陶垣的格局就这样瞬间打开了。
“你要真的难受，来一根？”律政俏佳男从包里翻出来从他的律师父亲那里得到的烟，“我爸子承父业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让我在假期学会抽烟，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其实，老爹也在陶垣升高中的时候表达过类似“男孩成年了要学会抽烟”的老男人油腻想法，只是在和管仕嘉谈恋爱之后戒烟了，就没有再提。
别问为什么魏闻欣女士没能让陶巍先生戒烟，要不是因为生孩子她也戒不了。
现在他们家能成为非常和谐的无烟家庭，军功章有管仕嘉的一半。
陶垣一巴掌拍开肖新源递烟的手，把领子扯起来捂住口鼻。
“吸烟有害身体健康，我警告你，你可不要害我。”
他也是醉了，敢恬不知耻地散发恋爱的酸臭味。
“我男朋友不喜欢烟味，不然不让亲嘴儿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