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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别了,尹雨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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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摄像爱好者捂着嘴克制泣声,颤抖地将掉落在地上的摄像机捡起。
两个小时之前这名摄像爱好者在这家百货商场摄像,哪知一阵乱世接着一声枪响,他下意识地随人流想要跑出去,可是未来得及逃离就被歹徒的枪逼迫抱头蹲下,手中的摄像机坠地,镜头正对着前来解救他们的一名漂亮女警。
当那名女警匪夷所思向歹徒跪下了,当踏进百货商场的那名男人为保心爱女人开枪射击自己,那一刻,那位摄像爱好者才觉悟到地上的摄像机正在记录人间最悲恸的至死不渝!
警方疏导市民,那名摄像爱好者却不愿离去,他要记录什么是爱?什么是彼此?
晴天霹雳!晴天霹雳!谁?到底是谁?关娴姝将报纸撕得粉碎,随即赶往惠玉飞机场。
走下飞机关娴姝脚步飞快,她命令直达溪古医院,她要确认,她要确认,是哪家胆大包天的媒体乱写,她的儿子怎么可能开枪打死自己?她的儿子可是欣蝶公司董事长,谁不想活命乱造谣?等她见到她的儿子后,她要把那些胡编乱造的媒体们告到坐牢,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急救中心二楼走廊上,关娴姝无意间看到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瞬间,她的目光被凝固,脚步被停留,忘却了急找儿子。
那个小女孩她是谁家的孩子,长得怎么那么像少含小时候?不,不是像,是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关娴姝不由自主地来到保姆阿姨身边,她深看着小遇,乖巧的小遇看到关娴姝礼貌地问好:“奶奶好!”这一声亲切的问候,使得关娴姝忍不住想要抱抱小遇。
见关娴姝奇怪地盯着小遇看,保姆阿姨问道:“夫人,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回过神来的关娴姝忙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左遇,我们都叫她小遇,可她妈妈喜欢叫她左小遇,说很像左小忆。”
姓左?左小忆?小忆!瞬时,关娴姝头晕目眩快要晕厥,好在保姆阿姨单手搀扶了她一下:“夫人,你没事吧?”
关娴姝轻轻地摇摇手,缓缓地坐落于长椅上。
等到呼吸渐渐平稳后关娴姝想要问她的儿子在哪?这时急救一天一夜的手术灯熄灭,一群医生走出急救室,站在最前面的是院长他摘下口罩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我们有强制性地让她苏醒,可是她不愿醒来,好像有意识地在追随爱人!很对不起,药物控制不了她,我们无能为力,对不起!”
追随?猜得八九不离十的关娴姝当即晕死了过去,眼里全是泪水。
而叶局长听后转身单手扶着墙壁,老泪纵横的他后悔莫及,如果当时他不让那小子进去就不会有悲伤,至少他们不会有悲伤!
两天后,昏迷不醒的关娴姝终于醒来,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心仿若没有跳动。
发生了什么事?她最爱的儿子发生了什么事?不,不会,不可能!
心力憔悴的关娴姝奋力爬起,司机小孔受惊忙站起哽咽道:“夫人,我知道您很难过,可是您现在身子很虚还不能下床。”
“放开,我要找我儿子,我要找我儿子!”
“董事长,董事长他……”
“住口!”关娴姝抬起头骂道,眼泪却掉落下来。
接着关娴姝强行要下床,小孔阻拦:“夫人,您先看看这段视频再去看董事长好吗?”随即小孔打开手机。
这两天溪古全城都在疯传这段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视频,是两个人的电影,是两个爱的电影。
如果不让夫人看完这段可歌可泣的视频,贸然去太平间见董事长她一定承受不了,一定会一蹶不醒。
疯乱颠簸的画面,从一位女交警持枪进入后平静如水。
她穿着警服跪下的那一刻,她抛下了所有唯有他,为何她的傻儿子看不出来?
他在开枪的刹那,有没有想过她?我的傻儿子,你会伤死她!
她,一名女警独自抚养女儿三年,面对社会的谴责和舆论她是如何挺了过来,是爱吗?
关娴姝捂着嘴泣不成声,原来她的不出现是顾忌,顾忌她儿子的前程。
面对她儿子不变的痴情,她是想爱却又不敢爱,她是担心她的儿子有可能会面临毁灭性的崩溃,那她还不如不爱!
她倒下了,老天能否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选择不爱,她只要左少含好好的!
手机掉落在湿透了的被单上,关娴姝泣涕如雨心早已痛到失去知觉,可她的意识还在。
她的儿子是那么心甘情愿,她如何怪罪她?她又怎么忍心怪罪从15岁就爱上她儿子的女人!
“去,去太平间!”关娴姝哽噎道。
从太平间出来,关娴姝像变了个人,面容憔悴眼里却是满满坚强,她问道:“她怎么样了?”
“夫人是说那个女警吗?”小孔问。
关娴姝凶道:“什么那个女警,她是申家的人,说话注意点。”
“对不起夫人,尹小姐,不,少奶奶还在昏迷,医生说少奶奶不醒好像是有意识地放弃生命,他们也无可奈何。”小孔难过地低下了头。
“放弃?申家准许了吗?”关娴姝愤然,要求小孔立即带她去重症监护室。
儿子用生命换来的女人她岂能任凭她结束性命?关娴姝走出监护室命令小孔即刻带她去尹雨亭家中。
半小时后,车里。
依在关娴姝怀里的小遇闷闷不乐,保姆阿姨讲故事不生动她睡不着,妈妈会哼歌哄她睡觉保姆阿姨不会。
“小遇想听妈妈的声音吗?”关娴姝抚摸着小遇的头说道。
“嗯,想,很想!”小遇回答完低头咬着手指。
关娴姝亲了一下小遇的头很认真地说:“小遇,现在妈妈很需要你,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奶奶希望你待会见到妈妈要不停地与妈妈说话,无论妈妈怎么不说话,小遇都不要停下来知道吗?”
“嗯!”小遇使劲地点头眼泪却无声地掉落下来,关娴姝心疼地紧紧地抱着小遇。
关娴姝刚把小遇放到病床上,小遇就忍不住亲了一下妈妈的脸颊:“妈妈,你已经好几天没有亲亲小遇了。”
几秒后,小遇眼红回头看着关娴姝,她的妈妈从来没有不回亲她!
“小遇,忘了奶奶跟你说了什么吗?只要你不停地和妈妈说话,妈妈就会醒来,相信奶奶。”关娴姝抚摸着小遇的头安慰道。
小遇回过头掀开被子钻进妈妈的怀里,像以前一样她摸着妈妈的耳朵交代一天的成长过程:“妈妈,前几天老师奖励我一颗糖,小遇没有偷吃哦,小遇知道妈妈担心小遇会蛀牙,小遇和妈妈盖过章了不会想棒棒糖了妈妈不用担心。好奇怪哦,前两天阿姨在幼儿园门口看到我哭了?妈妈,是小遇不乖惹阿姨不开心了吗?还有这两天,小遇很想妈妈没有画画,妈妈会生气吗?嗯?嗯?昨天,老师问小遇为什么不开心?小遇回答妈妈好像不要小遇了,妈妈,你真的不要小遇了吗?”
小遇最后一句话震撼到了在场所有人,关娴姝落泪转身不忍看下去,叶局长掉泪不忍听下去他打开门走了出去,沉痛的环境使得小孔无法呆下去他含泪跑了出去。
等到关娴姝克制心痛转头看小遇时,她的心颤痛不止,小遇正在拭擦妈妈的泪水!
妈妈流泪不止,小遇坐起身来转头问关娴姝:“奶奶,小遇是不是吵到妈妈了?”
尹雨亭有意识,现在是关键时刻,关娴姝冲了上去大骂:“我的儿子爱你爱得人不人鬼不鬼,身为母亲的我没有阻拦,你怎么折磨我儿子都行,但是你把我儿子害死我绝不轻饶,现在你想以死谢罪吗?我不同意,你给我醒过来啊,我要亲自扒你的皮抽你的筋,你听到了没有,你给我醒过来啊!”关娴姝竭斯底里地怒吼吓坏了一旁的小遇,她大哭了起来。
关娴姝抱起小遇痛斥道:“你忍心吗?左少含的女儿哇哇大哭你就放任不管吗?你对得起他吗?你告诉我,你对得起他吗?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照顾过小遇,而你在做什么?要让小遇无父无母吗?要让小遇像你那样目睹亲人走掉吗?你害人不够吗?还要害小遇成为下一个尹雨亭吗?”
尹雨亭的眼泪原本涓涓流淌而此刻眼泪汹涌湍流得吓人,关娴姝不忍再刺激连忙按下床头上的急救按钮。
十几分钟后,医生说生命迹象在徘徊,她在选却又没法选,两边都是她最亲最爱的人,选择哪一边都是深痛。医生还说如果尹警官再不选择小遇,恐怕她的器官会习惯停歇,无法恢复!
左少含躺在我的身边,我能感觉得到,他侧身对着我的耳朵轻轻地说:“左小忆,我变心了。”
我没有睁开眼,左少含继续说:“我决定不黏着你了。”
我心里暗骂:“想死,不黏着我,准备黏着谁?”
左少含笑了,亲了一下我的脸蛋:“在小忆抬起拳头前,听听少含解释好吗?我们有了小遇,身为她的爸爸怎么好意思与女儿争风吃醋呢,少含特许小遇黏着小忆,少含大方吧。”
我睁开眼问左少含:“你爱我多一点还是爱小遇多一点?说实话!”
左少含捏着我的脸取笑道:“怎么你也来这一套?你知道吗?少含要是回答得不完美,我们的婚姻有可能亮红灯。”
“你不说,婚姻也有可能亮红灯。”我逼迫道。
左少含投降回道:“爱小遇多一点,因为爱小遇等于爱小忆爱少含。”
我主动亲吻了一下左少含的嘴唇,他的答案还算令我满意,左少含惊喜:“老婆你不生气啦,那就起来弄午饭吧。”
我转过身生气道:“我嫁给你,是为了当个烧菜婆吗?”昨晚左少含他们公司举办庆功会,他非但没有打电话申请而且居然到半夜才回家,害得人家做了一桌的美味佳肴全倒掉了,现在又让我做饭,哼!不做,饿死活该!
左少含抱着我笑道:“我们家不是我一人只会握笔不会掌勺,如果你忍心看到你的女儿瘦一圈,那你就睡吧,反正我现在要去给女儿煮泡面了。”
我拿开左少含的手坐起身来恶狠狠地对他说:“你敢给我女儿吃泡面我就跟你势不两立!”
“好了,好了,小遇是我们的心头肉老公怎么舍得呢?”左少含边哄我边抱起我下床。
我与左少含手牵手走向卧室门口,他忽然说:“其实我叫了外卖,小忆不用辛苦了。”
我甩开左少含的手很是生气:“你叫了外卖,你骗我!你知不知道男人对女人绝对不可以欺骗。”
左少含皱眉:“是善意的谎言,不是欺骗。”
“你还狡辩!”我在卧室里疯追左少含要与他拼命。
“这也算狡辩啊,左小忆你太霸道了。”
“有本事你再说一次,你这个大骗子,骗我说只吃我做的菜,昨晚吃了别人的菜今天又准备吃外面的菜,看我不砸死你!”我拿起我们的爱枕砸向左少含。
左少含接住枕头:“那是因为我疼爱你嘛,还有不早了我怕小遇饿坏,哪知弄巧成拙。”
“借口,借口,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我一边说一边寻找室内有没有伤不到人的武器,这时小遇推门而进,她拖着小画板摇摇头:“你们俩老大不小了,还一天到晚不消停,这事传出去了我小画家的脸往哪搁?算了吧,谁让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继续吧。”
小遇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而后转身拖着她的小画板轻轻地合上门。
我走到左少含身边笑道:“你说小遇像谁?”
左少含将我搂进他的怀里幸福地说:“像我们!”
是,像我们!只有我们才会生出如此可爱的女儿!
我做了一个梦,它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让我离不开那个家庭,真实得让我觉得我最爱的两个人就躺在我的身边。
可是,可是,我睁开眼只有小遇躺在我的身边熟睡,我想抚摸她,想亲她,但是我怕弄醒她,我只能咬着手掉着泪承受碎末的心再次地搅拌!
“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我隐约听到声音,微微转头,泪眼中我看到一位面目慈善的年长女性。
“我是左少含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婆婆。”那个女人对我说。
我转过头涕泗横流,我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凭白无故左少含的母亲为什么来溪古?我不信,我不信,我永远都不信!
“尹雨亭你给我听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得承受就得面对!你必须给我振作起来,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那个女人对我凶道。
我要承受什么?我要面对什么?她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听不懂?
“妈妈,你哭了吗?”小遇被那个女人吵醒发现我已醒来。
我不敢翻身,我怕我的眼泪会吓坏小遇,我强制自己不悲戚给孩子笑颜是母亲的天性,可是当小遇抱着我的时候,我所有的努力瞬间化为湍急的泪水。
“尹雨亭,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心痛吗?小遇不心痛吗?我呢?少含没了,我是不是该立刻去死!申羽,她是那么尊贵高雅的女人,为了我一个乡下丫头付出了生命,还我爱情给我家庭。你知道吗?所有人都认为她想不开,不是,她比任何人都聪明,因为如果她不死,那么死的人就会是我,我就是再爱左仁军我也不会拆散他的家庭,所以她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成全了我!我起誓这辈子要保护好她唯一的儿子,然而你却轻而易举推翻了我的誓言,我有多想把你碎尸万段你知道吗?可是,少含在世的时候被你折磨得生不如死,难道还要让天堂的他为你这个丫头的生死担心吗?我连你一根毫毛都不能碰一下,这才是爱你懂吗?”
这个女人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能令我内伤呕血生亡,可是小遇不可以看到人间悲剧。
“尹雨亭,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命令,你的这口气必须给我含着,撑也要给我撑到老死,这是你欠少含欠小遇必须付出的代价,必须一辈子守护申家唯一的血脉你听懂了吗?”
突然小遇爬起跪在床上制止了关娴姝激愤的恨悷,她哭着哀求:“奶奶,求你不要骂妈妈,不要骂妈妈,妈妈身子好冰凉,小遇好怕!”
这是什么画面?冲击眼球冲击心灵的画面!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在不停地磕头,少含你看到了吗?你的好女儿遗传了你,心里只有那个女人!
关娴姝凄咽地走出病房,无力的她扶着墙壁缓缓蹲下身来,她不知道这样的言辞能不能让那个丫头起死回生?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该如何向申羽交代?她弄丢了她的儿子,现在还要弄丢她的儿媳妇吗?老天,你帮帮那丫头吧,帮帮申家吧!
走廊上,小孔领着刚赶到溪古的左少杰正快步走向尹雨亭的病房。
当左少杰看到母亲一个人孤戚地瘫靠在病房门口他冲了过去,随后跪在地上不停地摇着头。
关娴姝扑在左少杰的怀里哭泣道:“少杰,妈妈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左少杰的眼泪急促滑落下来,可见是真实,真实得那么凄厉!
第二天,壶海灯塔下,莹姨搀扶着面容苍然的关娴姝,左少杰抱着左小遇,左小遇抱着左少含的骨灰。
在这里,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撒下了他的全部应该是左少含最想看到的,告诉尹雨亭,他没有离去,他还在守护!
因担心雨亭触景生情忘了使命,从而不要命地追随少含,永不回来!所以今天的告别关娴姝格外小心,告诫所有人切勿泄露半点风声,为此她还故意安排叶局长正常探望,以免敏锐的雨亭发觉,她可受不了左少含真正的全无。
三天后,我要求出院,尽管医生强烈要求我留院观察,可是我的遍体鳞伤不是药物所能医治好的,这辈子愈合不了,下辈子也不会!
我把自己锁在小时候练习射击的卧室里,这间卧室原本被我贴了封条,我是绝对禁止小遇踏进的,我不要左小遇弃笔拿枪,不要她成为第二个我。
我坐在地上呆望着满壁已瘪的小气球,想到小时候刻苦努力的我,她是那么懂事乖巧,付出了所有牺牲了所有只为讨好亲人,可是老天不给她机会。我苦涩地笑了一下,当初叛逆逃出女子特警队,现在想想为什么不叛逆得彻底,至少我不会再失去亲人!
我一直以为左少含浓烈的爱是老天特别安排抚慰我,让他加倍地疼爱补偿我所失去的亲怀,所以我格外的珍惜,事到如今我才知道老天它并没有可怜我,最后一剑刺得我呼吸煎熬灵魂出窍,对不起爸爸妈妈,夏家和尹家的忠诚我无能为力,我是左家的人。
一个小时后,我打开卧室的门对着前来想要搀扶我的婆婆说:“妈妈,我想回家。”
关娴姝激动地泛起泪水拥抱雨亭:“孩子,所有人都在等着你说这句话。”
我掉下了眼泪,别了,尹雨亭!
溪古机场,人们自觉纷纷让道站成两排,走在最前面是两位护卫的武警士兵,他们身后是关娴姝搀扶着左小忆,而她们身后是莹姨抱着小遇,少杰和小孔紧随其后,最后面是二十多位戴着墨镜的保镖来自惠玉,全程保护董事长的女人和他的孩子。
准备登机时一旁含泪不语的叶局长开了口,“对不起!”
叶叔叔终于说了对不起,别说一句对不起就是亿万个对不起,我左小忆也不会原谅,尹雨亭更是!
当初尹雨亭在国家射击队苦苦哀求,是谁硬生生地把她抓了回去,这一回去全是惨伤,如果他有那么一点点慈悲的话,尹雨亭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死了母亲,死了爱人,死了自己。
我没有回叶叔叔的话,他该知道没有人会原谅他,我毫无感觉地从他身边走过,从他害死尹雨亭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