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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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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从韩祈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
夜晚风大,韩祈坚持要送姜桐到附近的公交站。
刚走出巷口,姜桐脚步站定,声音严肃:“到这儿就可以了,你赶紧回去。”
“还有五分钟才到公交站。”韩祈不退让,“到那儿我就走,不陪你等车就是了。”
姜桐看他样子似乎还要委屈上,简直哭笑不得,耐着心说:“这风真的很大,你再吹下去感冒了。”
“不会,我穿的很多。”
他执拗的样子连姜桐都要无话可说,耳旁风声又大了些,明明快要回春的天气,气温却依旧在下降。
“韩祈你真。”
话音未落完,身后一声鸣笛声不适响起。
两人同时朝后看去。
一辆白色宝马车停在路边,见二人望来,车主人将车往前开了开。
没几秒,一熟悉面孔打开车门,姜晁远面色分不清喜怒,跟韩祈点头示意后,又叫姜桐:“跟爸爸一起回家吧。”
记不清是多久没坐过姜晁远的车,更别说是要一起回家,姜桐站着没动,她其实很抗拒单独和姜晁远相处。
韩祈看懂她的犹豫不想拆穿,像没头没尾的随意和她聊起:“姜桐,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支持你。”
姜桐抬眸看他,这个少年总是一副无条件支持她的样子,好像无论她做什么,在他眼里都不会有错。
姜桐故作一脸不想接话的模样,再抗拒也还是回头应了一声姜晁远,终归她得承认心里是有那一份期待着和父亲一起回家的模样的。
又怕韩祈在她上车了还站着看,姜桐先发制人:“你赶紧回去,我看你走了就上车。”
“你先去吧,我马上走……”
“少废话了。”姜桐打断他,“感冒了有你难受,我不想和病号一起玩。”
话已至此,韩祈闷着声答应她:“知道了,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
身后姜晁远见韩祈都已经消失在巷口,而姜桐却迟迟未转身过来,忍不住重新叫她:“桐桐。”
姜桐闻声没应,只径直走来,打开车门系上安全带也一字未讲。
姜晁远看她几眼,欲言又止一番什么也没说。
到家后,姜桐换下鞋,正打算回房间,姜晁远开口:“桐桐,爸爸有话和你说。”
“什么。”姜桐终于肯出声。
姜晁远挂好外套,拍了拍沙发:“过来坐。”
“不用了,说完我想睡了。”
片刻安静,姜晁远不强求,再开口时语气像是随口一问:“我看你最近和韩祈走得很近。”
闻言,姜桐抬起眼,眸里的防备让人一眼看透:“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他的情况。”姜晁远顿了顿,“爸爸不建议你们走那么近。”
“什么意思?”他这一番话听得姜桐很不舒服,她声线冷冷,“他的情况是怎样的情况?您什么时候喜欢管起我的社交圈了啊?”
姜晁远以为自己能点的清楚,可看女儿一副疏离自己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着急又无力,顿了半晌,他直白说道:“我今天和你班主任聊了聊,他说你学习都不在状态,而且学校里还传起你和韩祈在早恋?”
他尾句故意用了疑问,可姜桐听来,分明是有质问的意思。
姜桐耐心值耗尽,本就冷的语调添上几分嘲讽:“所以今天来接我,就是为了想证实我有没有丢你的脸?”
姜桐成绩自卓雨离世后便一落千丈,能进南平最好的中学,多少是靠着姜晁远托的关系。
“爸爸没有这样说。”
“意思不就是这样吗?”姜桐扯唇轻笑,“您扪心自问,有多少年没管过我,今天打着这样的旗号,难道不是为了求证我到底有没有因为早恋而丢了您姜大医生的脸?”
“桐桐!”姜晁远瞬时沉声,“为什么总是曲解爸爸的意思?”
“那您说。”姜桐恢复一副他所想要的乖巧懂事样,像要认真求知,却又听不出是任何端正了的态度,“你什么意思呢?”
姜晁远沉吐口气,低眸理好情绪,复又抬眼,语重心长道:“桐桐,你年纪还小,应该以学习为重才对,至于韩祈,爸爸比你更清楚他的情况,你是我的女儿,我不想你因为他受到任何伤害,可有些事是需要你来及时抽身的。”
话至此,姜桐好像终于明白过来姜晁远到底再说什么。
一个脑癌患者,经历过多少次与死神的博弈才能走到今天。
死神太懂得如何去消耗一个人的精力,而作为时刻准备着与他抢夺生命的医生来说,太清楚接下来要面对怎样的局面。
他们见惯了生死,总是能比他人更容易承受某些打击,可他的女儿不是,她已经遭遇过一次毁灭性的伤害,断然不能再来一次。
姜桐想起什么,话音轻轻,她主动揭开二人之间的伤疤,问道:“所以你当年就是这样放弃我妈的吧。”
及时抽身,痛苦与愧疚一道被减少了。
话题因为某个人物的出现而陷入沉默,这是姜桐不愿面对的过去。
可也许无人知晓,这也是姜晁远无法诉诸于口的伤痛。
姜晁远自知今晚的谈话无法继续下去,面对女儿从愤怒转为极大悲伤的脸,他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解释什么,只最后意味深长的说道:“早些休息吧,也许等你再长大点,就会明白爸爸。”
——
韩祈找到姜桐的时候,她正在顶楼教室里睡着。
早晨的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户一点点洒进来,金黄的光晕投在她细白的侧脸上,闭着眼的姜桐要比平时的模样多几分恬静与柔和。
韩祈轻手轻脚走到她身侧,又放慢动作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尽管已经足够谨慎,生锈的座椅也还是因为重力的下压发出了咯吱的声响。
姜桐枕着手臂,眼睛没睁也猜到了来人是谁:“你来干什么?”
“姜桐。”韩祈小着声问,“你一直在这儿睡吗?”
“有事?”
“刚刚碰到汪岳阳,他说看你好像不太高兴。”韩祈语气试探,“你昨天回家怎么了吗?”
闻言,姜桐睁开眼,坐起身来。
她和姜晁远总说不过几句就要闹一次矛盾,姜桐不想再去想昨晚那一次不愉快的谈话,精力疲惫的只挑了一句回他:“人没办法24小时都高兴的。”
“我知道。”韩祈低眸,语调沉沉,“但我不想你总一个人把情绪憋心里,那样不好。”
姜桐静静瞧他,他貌似有些委屈,明知道一个劲的劝人高兴可能会招人烦,但还是要固执的说给她听,真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
姜桐忽然笑了声,尽力的打破这有些让人丧气的氛围,用最轻松的语调,像要聊别人的事决定和他提起:“听到学校里的人在说我们什么吗?”
“嗯,老师和我说了。”
听到某个字眼,姜桐扯了扯唇:“那还来找我?真要坐实和我早恋啊?”
韩祈一下沉默,像在组织语言,良久,他才开口道:“我们没有早恋,嘴是他们的,人一旦认定某些事,当事人就算解释上几百遍他们也不愿意信,而且我也没那个能耐让他们都闭嘴,所以爱怎样就怎样说,可我为什么就不能来找你了?”
仿佛是从话中发现了他的另一面,姜桐蓦地扬起笑,脸上梨涡明显,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他的说法。
韩祈看她笑了也跟着笑,只是没几秒他突感心生悲凉,不由自主就问出心底一直以来的疑问:“姜桐,和我做朋友,你会觉得。”
顿了顿,他纠结起要用哪个词语,最后还是打算直白些:“晦气吗?”
话音刚落下,姜桐面色顿时冷然,眉心紧蹙,声音也带起愠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会死,这没什么好逃避的。”韩祈垂下眼,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忧愁感来,“可我好像没办法一直劝好自己,听他们说的多了,我也快要信了这样的说法。”
她说的对,人没办法24小时都保持好心情,纵使他明知要面对不圆满的结局,在生死快要来临之前,他也还是会恐惧,会失措。
他没有任何能耐,他太渺小。
姜桐看他沉默,一时接不上话,任由着空气里越变越压抑的氛围出现。
墙上广播倏忽间响起一阵音乐,紧接着是各个地方传出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重,一道接一道,紧张而慌乱,不过才几秒,它又突然变得沉稳有序起来。
大课间,所有班级的学生都要出来参加跑操活动,教导主任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校园,一句一句不厌其烦地说着别跑乱的话。
姜桐侧头,发现今天天气好像格外的好。
纯净的云朵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湛蓝的天,金灿灿的日光立在一旁,光芒一圈比一圈盛大。
“韩祈。”姜桐什么也不再提,转而和他说起别的,
“今天好像很暖和,等会出去晒晒太阳吧。”
你看啊,再冷的天也还是会过去,气温下降又怎样呢,总会有回暖的一天。
太阳也永远不会坠落,消失的那刻也是在想着该如何以最好的方式出现。
我们都把耳朵捂好,就会听不见那些声音。
所以再坚持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