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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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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凌打来电话的时候姜桐杯里的水正喝到一半。
“在干嘛呢？”程凌问。
姜桐咽下水：“有事？”
程凌足够了解她，在话筒内哼笑一声，说道：“姑娘，劝你好好珍惜我这点儿可怜的休息时间。”
言外之意是在探究她打的那一通电话和最后一条信息。
姜桐心绪不佳，沉默了瞬，只觉心里像团乱麻似的，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是怎么了，更找不到源头去说：“说了没事。”
她向来倔，程凌也不再多铺垫什么，直奔主题：“姜桐，你明明就不高兴，为什么不说出来？”
姜桐无言，几秒后又听对方开口和她说：“我很久前和你说过的，你要完全相信我的职业素养。”
他在提醒她，遇到事儿了可以和他说，可以相信他。
像是被什么给击中，姜桐感觉自己得到了一刻的放松。
有人说，最怕委屈的时候得到种种安慰，因为这意味着你会卸下所有防备，可以自由诉说，也可以放肆悲痛。
姜桐叹口气，话到嘴边又囫囵吞回，纠结几次，她终于慢慢讲起来。
窗外月光从没关严实的纱帘偷溜进房间，一束光圈打下，姜桐低着头，说了好半刻。
“我是不是太缺爱了啊，所以一有人对我好，我就想要他听话的被我占为己有。”
“为什么这么想呢？”程凌说。
姜桐沉沉叹口气，和他解释：“他对我太好了，我私自跨过那条线，明知他不高兴这样，可我还要逼他。”
明知不可为，却还是固执的要他给一个正向的答案。
听筒里安静须臾，再出声那刻程凌突然夸起她：“我们桐桐进步很大啊。”
“你在说什么啊。”姜桐神情一直紧绷，眉头也久未松开，不理解怎么就跳到她进不进步的事情上。
程凌嗓音缓缓，他太知道这个姑娘经历过什么。
“桐桐，这就是一种情绪的表达而已，你在意他，那为什么不能要一个回应呢？”
“可他因为我，很困扰。”姜桐声音很轻，细听还能听出来她是带着内疚的。
程凌听声忽而又笑，打趣她：“看来桐桐是真的很在意他了。”
“……程大医生。”
“我是真的为你高兴。”程凌收了笑，语气认真，“桐桐，至少有那么一个人可以牵动起你的感受了不是吗？至于其他的，不要想那么多。”
程凌太了解她了，她孤傲，尖锐，从不真心接受任何人踏进她的领地，凡事都把自己缩在一个壳里，用假象去迷惑外界。
可程凌同样清楚，她内心比谁都脆弱，一旦接受了谁，她是会想交付一切的。
通话到最后，姜桐心情一点点转好，没再那么矛盾。
程凌继续说：“感情这东西至今都还是全世界最复杂的难题，有句俗话说‘属于你的永远跑不了’，交给时间吧，我们慢慢看。”
“就算到最后不属于你，但这个过程也已经足够了，至少你努力过，不留遗憾就真的很幸运了。”
——
翌日。
姜桐是被枕边的手机振动吵醒的，她又失眠到半夜，这会儿难得睡得沉了些。
振动声不依不饶，终于叫醒她。
姜桐按下接听，没打算真要去听对方在说什么。
韩姨没得到回应，多喊了她几声名字，听到熟悉的声音，姜桐撑开眼皮，困倦地应道。
“桐桐，给你发信息没回，韩姨有事来不了，冰箱里有做好的饭菜你自己热一下好吗？别点外卖，那不健康。”
韩姨声音夹杂疲惫，比她这个没睡醒的人还要多上几分。
姜桐脑袋昏沉，强打着精神问：“韩姨，你怎么了，还好吗？”
不过须臾就听听筒里忽有哽咽传来，没多做思考，姜桐一下反应过来：“韩姨，是韩祈怎么了吗？”
韩祈是凌晨进的急诊，经过两个小时的抢救，病情总算是稳定了些。
姜桐到的时候，他还在睡。
韩姨一夜憔悴，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
“韩姨，你别担心，姜，我爸是这方面很厉害的医生，他会有办法的。”
“谢谢桐桐。”韩姨握着姜桐的手，低眼喃喃重复着一句又一句的“会好的会好的”。
约莫半小时，韩祈醒来。
少年苍白着一张脸，愣愣盯着天花板，像是没回过神，直到韩姨唤他，他偏过头。
姜桐就站在韩姨身旁，瞬间和他对上视线。
他本就冷白的皮肤因为虚弱的原因更添了几分苍白，姜桐虚虚握一下手掌，复杂难耐的情绪从心底流过。
韩姨待了会儿说要赶回去给韩祈煲个汤，姜桐应下嘱托留下来照看起韩祈。
等人一走，病房里静默下来。
正午的阳光穿透树叶罅隙落进来，姜桐回头望了眼刺眼的圆日，几秒后，她又回过头，第一次用很诚恳的语气开口。
“韩祈，对不起。”她说。
韩祈一愣，哑着声嗓：“什么？”
“是我太自私了，什么都没考虑清楚，就逼着你做不喜欢的事。”
他说的对，他们都还小，这些事没有那么容易理清楚，她也不该那么固执，强求着人必须留在自己身边。
她渴望自由，也应该给别人自由。
“其实。”韩祈顿了顿，犹豫好片刻，“我没有不喜欢。”
说完又停，着急地去看姜桐反应，看她皱了下眉，他抿唇，懊恼又紧张：“姜桐，我不太会说话，你别生气。”
空气里安静许久，姜桐静静看他，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她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韩祈模样依旧紧张：“我承认，我是有故意接近你，但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想。”
“想什么？”姜桐耐心问。
“你还记不记得，上学期的时候发生的那几起校园暴力的事？”
韩祈话锋一转，和她说起别的。
“那几个受害者都是你班级的，你嘴上说着和你没关系，可我知道，把那些视频录下来交给警方的，是你。”
当时那事在学校里还引起过轰动，施暴人是几个社会人士，他们拖着人到暗无天日的巷子里拳打脚踢，没人敢站出来指责他们，因为稍有不慎，躺在地上的就可能是自己。
姜桐本来不想管，但她遇上了，又容忍不了自己冷漠离开，这事她谁也没告诉，某天孤身一人地走进巷道，录了视频这才没让他们再继续逍遥法外。
“你怎么知道是我？”姜桐问。
韩祈看她眼眸，里头不慌不乱，没有想居功自傲，多的是平淡。
韩祈沉默一秒，回答她：“路过，看到了。”
“哦。”姜桐，“所以你说这个的意义是？”
“想说，我知道你的另一面。”韩祈笑一笑，“你和大家说的不一样，我觉得你挺酷的，所以很想认识你，也很想和你做朋友。”
话落后，姜桐莫名嗤笑一声，淡淡应他：“哦。”
“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和你道歉。”韩祈语气小心，思忖几秒，他又说起，“至于前面说，我没有不喜欢，是因为我发现你说让我做你男朋友的时候，我好像，还挺开心的。”
姜桐闻言脸色顿时一冷，他这个人说话有够别扭矛盾的，一下拒绝又一下承认，像在耍着人玩乐似的。
“韩祈，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确实有因为他而能容忍一些什么，但不是所有说出口的话她都能接受。
“我就知道这样说会让你不高兴。”韩祈带着懊恼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周身气氛一度冰冷。
前者懊悔自责，后者憋着闷气。
“姜桐。”韩祈声音很低，带着歉疚，“我不想你不高兴，也不想骗你什么。”
阳光一点点落在两人之间，空气里有细小的尘埃在浮动。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能被你认可是件很荣幸的事，我想你知道自己有多好。”韩祈语速慢慢，和她说，“可是我不行，我可能下一秒就会死，所以不论怎样，我都不可以做任何不负责任的事。”
他是个没有多少未来的人，更抓不住什么东西。
可她很好，不该被辜负，所以他得和她说清楚，但同时，她是有权利知道这背后的理由都有哪些的。
姜桐沉默，脑海里重新反复他说的每一句话。
少年依旧如初识的印象一般，懂得尊重与换位思考，也足够真诚，足够大方。
“韩祈，你知不知道，你太坦诚了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揶揄却也放松。
世人常把缘由与苦衷掩藏，认为这样就不会给人带来伤害，殊不知往往会适得其反，造成各种无法挽回的遗憾痛楚。
与其面对注定要后悔的心情，倒不如坦诚些。
我很高兴你会希望与我在一起，可我没法回报你，所以我拒绝你不代表我就抵触了你的情感，只是我希望，你能有更好的生活与选择，能够事事美满安康，能够不被任何人拖累。
韩祈所有的紧张在她这一句话后彻底消散掉，他终于笑开，像个孩子得到夸奖，腼腆又温柔：“坦诚点就不会有心结了。”
一半坦诚一半老成。
姜桐默默收起心底的情绪，学他一样，也很真诚的说：“行，我同意了，从今天起，你认识我了，也是我朋友了。”
坦诚的人值得更好的对待，也值得被人尊重，所以没什么好继续别扭的。
既然他选择做朋友，那就尊重他。
这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从今天起，韩祈是姜桐的朋友。
最好朋友的那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