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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比格是世界上最好的精神抚慰犬!(四) ...

  •   奇怪的是镇上但凡有点名望的律师,听到珌阁的名字都会摇摇头,“你打算告罗尔伯公爵?痴人做梦,请回吧...”

      我吃了九百九十九次闭门羹,数不清多少次从太阳初升走到披星戴月,几百层的楼梯说爬就爬,下来反倒是没力气,索性一屁股坐在半中间,干嚼起大饼来。

      “哎——!卖炒面、炒粉、炒饭,凉皮、凉面、凉粉,鸡翅、火腿、新鲜出炉的大鸡腿出来了哎!买一送一,法律专业优秀毕业生现场烤的大鸡腿,吃了不会后悔!”
      下坡慢悠悠晃出来吆喝声,一个背箩筐、推小推车的青年消失在转角。

      我饼子来不及咽下去,赶忙连蹦带跳下了楼梯,“小兄弟,你是优秀毕业生,能打官司不?”

      那人转头过来,咧开八颗牙齿,爽快答应:“没问题啊,我是朱乔治,你吃炒面不?”

      “还吃什么炒面,该我请你才对,走到我家吃顿饭,咱们慢慢聊。”

      ...好饱。
      朱乔治仰面倒在沙发上,眼神迷离,“太饱了,我跟你讲,这是我毕业半年以来吃得最扎实的一顿。”

      “好吃不?”我边收拾碗筷边问。
      “太香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连吃十碗拌面。”朱乔治一圈一圈顺时针揉着拱起的肚皮。
      “桌上有材料,你先看着,等我洗完碗我们具体聊聊。”我进了厨房。

      半个小时后,我厨房打扫了八成,解开围裙出来,见朱乔治依旧仰面躺在沙发上,双手各执资料的一端,人字形摊开,整张脸埋在资料里,我忍俊不禁,笑着问:“看得怎么样了,小朱?有任何看不懂的地方,随时讨论。”

      “你这是个大案子呐。”朱乔治放下资料,盖在胸前,两只眼睛像黑夜里的孤灯,炯炯发亮。
      “你能不能接手?”
      “能倒是能...但是价格...”
      “价格好说。”
      “我的诉讼费不用太多,只是你想告的这个人,我虽然不认识,但看姓氏的后缀,应该是贵族吧?”朱乔治挠挠头,“你知道我才来这三天,不太懂这块地方的规矩。”

      “对,是个贵族。”我有所遮掩,只回答了明面上的问题,“你怕了?”
      朱乔治瞪圆了眼睛,梗起脖子,“我怕什么怕?当律师的,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除恶扬善...贵族怎么了?杀人就要偿命!我告诉你,我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是伯爵强抢民女,最后案子打赢了,那个伯爵赔了两箱金币。”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大喜过望,“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是贵族,想必在当地有威望,陪审团投票有所倾向,贸然起诉非常不利,所以我们第一步就是破除这个贵族的好名声假象。根据我的经验,杀人的贵族都十分变态阴暗,十有八九在家里建了折磨人的密室,我们只需要拿到证据,揭露真相,引导舆论,应该就能赢得民心了!”

      “我之前去过罗尔伯的庄园,后院有个红色的粮仓,面积比一般的仓库要大得多,而且有个瘦高的老头看守。”
      “没错!就是那里!”朱乔治一拍桌子,从沙发弹跳起身,兴奋得满面通红,“看我猜得没错吧?对付坏蛋我还是蛮有经验的哩。”

      “可是我们怎么揭穿他的伪善?”
      “你不用管,我自有妙计。”朱乔治拍拍胸脯,“钱到位了,一切水到渠成。”

      第二天,朱乔治起了大早,拉着我到街上去采购,进了一家专门卖笨重的大盒子的店。
      “你说一个破木盒子要二十个金币?”我难以接受,二十个金币是我半数身家。

      “这不是普通的木盒子,是照相机,按动上面的按钮,你所看到的一切就被清晰地印在纸上,想想我们计划。”朱乔治和老板站在一块,从木盒子后面套着的深蓝色篷布歪头朝我眨巴眼睛。

      “...行,行吧,只要有利于计划,我全力支持。”
      我咬牙买下三十斤重的木盒子。

      朱乔治从我手上接过二十个热烘烘还带着掌心的温度的金币,塞进照相馆老板的手里,双手一甩,背着手往店门外走,“拿上东西,今天的日程非常紧张。”

      “不是,怎么变成我拿东西了?我又不会用,不应该你拿?”
      “需要的时候我会问你要的,我跟你讲,拍照这个事情很讲究技术的,要求拍摄的瞬间绝对静止,身子歪一点点、手动一丝丝,那拍出来的东西就变成模模糊糊的一大团,照片洗出来也完全用不成。所以我必须积攒体力,否则到时候手软得提不动机器了,咋办?”

      朱乔治说得也对,我叹了口气,当了出钱又出力的冤大头。

      “你还往前走?回家了。”我提醒朱乔治。
      朱乔治却伸手拉着我钻进巷子,左拐八拐找见一家没招牌的小店。
      黑黢黢的店面铺天盖地全是衣服,清一色的黑色,胶皮,光打在上面都打滑。

      “老板,来两身衣服。”朱乔治拿出吆喝的劲。
      “得嘞,哎呦是你?走走走,今天不营业。”老板从里屋走出来,抬眼见到朱乔治,挥挥手转身折返回去。

      “老板,你这样就不厚道了。”朱乔治面上挂不住。
      “不厚道的是谁?坑了我三个银币,拿件库存的功夫人和衣服都消失不见,亏本的买卖不做也罢。”
      “今天不是我买,是我朋友买,给你介绍客户呢。”朱乔治翘起下巴指了指我。

      “你朋友?你这副德行,交的狐朋狗友也都是坑钱货。”老板叉腰站在柜台后面,狐疑地上下打量我。

      “你别不识货,看看这是什么?”朱乔治抓着我的右手腕,拎起照相机朝服装店老板摇了摇,“这可是最新款的照相机,一个要二十个金币!”
      “现付的?”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照相馆那老家伙是个抠皮货,他从不接受赊账。”服装店老板眯眼盯了照相机半天,双臂从腰上放下,垂在大腿两侧,面色有所缓和。

      “算了算了,油盐不进,说得我都口渴了,鸭子送到嘴边都不要,这买卖不做也罢。”朱乔治拍拍屁股,转身往门外走。
      “来都来了,看看呗,喜欢哪件衣服?”

      我抬头看着满墙的衣服,“这不都一模一样嘛?”
      “不一样,底下的衣服料子薄,透光性强,越往上透光性越弱。”

      我顺着老板的手指往上看,房梁漆黑一片,细看才发现鱼钩似的半截铁丝挂在木梁上。

      老板抓起细长的晾衣杆,勾下来房梁上的铁丝。

      昼夜般的黑轻飘飘搭在他的胳膊上,半截小臂和手掌为黑夜所吞噬。

      “好黑的衣服...”我惊呼一声,上前摸了摸料子,冰凉丝滑,四根手指消失在衣服的遮蔽之中。

      “那最上面的我平时不卖,那可是海底的人鱼公主编成的料子,铺了七七四十九层桐油,头发丝细的光也不可能穿透而过,只要不发出声音,就不会被发现。”

      朱乔治举起照相机,用黑筒子对准了衣服。耀眼的白光填满了屋子一瞬,木盒子底下掉出张小小的长方形纸片,他弯腰捡起来,抖落上面的灰尘,“你看,除了这件衣服照不进去,其他衣服在强光之下都显现出来了,我们必须得穿这身拍照,才不会暴露踪迹。”

      “绕了这么大一圈,你是卖夜行服的呗?”我了然道。
      朱乔治站在我旁边,瘦成竹竿的胳膊磨我的后背,略有紧张地开口:“咱们的计划...”

      “不必你解释。”我及时打断朱乔治,不能在老板面前露怯,要是他知道我们有求于人,可不得往死里宰?“老板,你开个价。”

      “二十个金币一件。”
      我转身就走,天使织的衣服也不值十个金币一件,随便套身黑衣服划算多了。

      “看你们是一块的,买一送一,房梁上的那两件...二十金币一块拿走。”
      我狡黠一笑,“那不是镇店之宝么?”
      “清仓清仓,要不要?”
      “二十个金币很划算了。”朱乔治拉着我乞求,“拜托,有这衣服天上的月亮我都能给你拿下来。”

      ...
      夜半时分,西风吹得仓库铁门哐哐作响。
      一望无际的平原,月光照亮了野草上晶莹的露水。

      “准备好了么?”我问。
      “说干就干!”
      “你先进。”我说。
      “...你进吧,我帮你放哨。那老头随时可能醒来。”
      “他会安安稳稳睡六个小时。”
      “你能确定那医生没骗你?万一是假药怎么办?”
      “一个银币一颗,当时买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说。”
      “行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时间紧迫,你赶紧进去吧!”

      “谁来拍照?”
      “我昨天教过你了,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学就通,一看就会,水平和我不分上下了。”朱乔治挠了挠后脑勺。

      我早已预料这小子打退堂鼓,并不失望,说实话他要是真敢进去才是意料之外的事。

      我推开门,腥臊腐烂的空气一记重拳打在我的鼻子上!

      我闷哼一声,后退半步,踩到了个滑溜溜的东西右半边身子失重。
      不好!
      我手里还拿着二十个金币的照相机,这要是摔下去了可就完了。

      我硬生生挺直了腰杆,脊椎嘎嘣一声,好在重新站稳了。

      我吐了口气,臭不可闻的空气慢慢在鼻腔化开。

      我闻到了熟悉的狗味儿。

      黑暗宛如遮羞布,盖住了不堪的事实,有东西在蠢蠢欲动,铁笼索索落落。

      呼,呼...
      不只一个在无声地、虚空咬咽空气。

      我举起照相机,亮光如昙花绽开在漆黑的房间,转瞬即逝。
      一张又一张,照相机的按钮几乎快要被我按秃,闪光灯的灯管烫了不小心挨上的手腕。

      至少七八百只比格犬挤在铁笼里,屁股后面吊着一大坨黑色的腐肉,背上烙了四位数的编号,他们被摘掉了发声器,露出喉结下方二寸长的伤疤。

      我往前走了两步,更前面的有被套了枷项的小狗,他们小小的脑袋嵌在沉重的木板,面罩用三四根橡胶带子缠死在嘴巴上。
      母狗卧在铁笼的死角,腹部密密麻麻的针管延伸出笼子外面,成千上万的药袋子悬挂在铁锈的管道上。

      “你怎么进来了这么久...我的老天...”朱乔治捂着鼻子闷声道,“罗尔伯竟然在家做鲱鱼罐头,可真是闲得发慌!”

      ...
      ...
      “五个铜币一天,再不能多了。”
      “五个铜币?打发叫花子呢!二十个银币一天,最低六十天,付五个金币的定金。”

      朱乔治面露难色从办公室走出来,我放下皇家日报最新一期的报纸。

      朱乔治眼神有些躲闪,“我把价格从三十个银币一天打到二十个银币,最低六十天,没得商量。”
      我倒是坦然,“没钱了,我们换别的试试。”

      “不行,这家报刊是十年的老店,名字是国王御赐的,每个月送一版给国王。”
      “它就算是金镶的我也没办法,没钱了就是没钱了。”我掏出钱袋子,倒着提溜半天,倒出来两枚铜币。“只剩今天中午的饭钱。”

      “...我有办法。”朱乔治抿了抿嘴,俯身凑到我耳边,“你不还有乐福大院嘛?”

      “我怎么可能卖掉大院?”我睁大眼睛。

      “别急,肯定不可能叫你真卖,是典当。只要官司打赢了,到手就有五百个金币,到时候给我十个金币,给报社三十个金币,除了买东西杂七杂八的四十个金币,还有四百五十个金币!”
      “四百二十个金币。”我纠正朱乔治,“我打官司打的是非法囚禁,钱多钱少都没关系。”

      朱乔治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嘘...小声点。格局不要这么小嘛,兄弟。
      我问你,告个几十个金币,有谁关注?
      你要五百个金币,一看就是个大案!人人都想看,新闻才能越传越广。
      说不准儿,消息传到国王耳朵里,褫夺了他的贵族封号,变成一介平民,那不可就任我们欺负了?”

      我不吭气,朱乔治恨铁不成钢地拎我的领子,“你以为只有你在付出?我不想好好打赢官司?我眼睛又不瞎,看到那些小狗惨兮兮被虐待,我也想救他们出来。
      知道这件事,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只有我们了。
      我们付出了那么多,难道要败在最后一步上?再往前走一步就成功了...”

      我起身往门外走。

      朱乔治呆呆站在沙发边,耳朵尖因为情绪激动而泛起的热潮尚未褪去,眉眼已然落寞。

      “走了。”我冲他说,他看了我一眼。
      “回去拿房产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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