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发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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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送资格被取消的事，陆时生打算永远不提起。
当年他不告诉鹿时深，是怕雪上加霜，让鹿时深承受更大压力。现在回头看，丢了保送资格没有毁了他的人生，更没必要再提。
他不希望鹿时深觉得亏欠自己，更不希望鹿时深因为亏欠而不得不留在自己身边。
这情况他提前预演过，便顺势装作薄情，说：“许你玩儿失踪，就不许我赌个气？你都不要我了，我还眼巴巴等你？”
鹿时深盯着他看了半天，相信了。
离开滨中时，天黑得厉害，寒风呼号，夜里雪下得很大，次日滨城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新闻里说，江南经历了三十年一遇的大暴雪。
鹿时深在酒店飘窗上远眺苏湖雪景，暗暗担心。今天是约好和李小琴见面的日子，不知道积雪这么厚，会不会阻碍小琴的决心。
鹿时深和陆时生提前说过下午要去见一个访谈对象，陆时生刚好有空，就陪着一起去了。
约好的见面时间是下午三点，地点是苏湖边的一个咖啡馆，视野很好，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苏湖，越过玻璃门能望见沿湖林荫道。
二人两点五十就到了咖啡馆。
陆时生怕耽误访谈，给鹿时深点好咖啡，自觉坐到角落的位置上。服务员姑娘大概觉得他帅，来送咖啡时，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两点五十五，鹿时深莫名有些担心，觉得大约见面不会那么顺利，便去看工人们铲对面街上的积雪，排遣忧虑。
等到三点零五分，没有任何新客人走进咖啡馆。陆时生也觉得奇怪，从角落里探出头，望过去。鹿时深对他皱眉摇头。
两人望穿秋水地等到了三点半，咖啡早喝光了，工人也已铲干净了半条路的积雪，李小琴却始终没有现身。
鹿时深几乎放弃，打开围脖，发现两点五十三分时，坚硬水晶发过一张雪中苏湖的照片，视角和咖啡馆的视角很像，可她分明没有出现过。
鹿时深想不明白，再一看，发现坚硬水晶取消了对他的关注。
他慌了，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赶紧发了一条私信过去，果然没得到回复，所幸也没提示已被对方屏蔽。
陆时生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问：“怎么回事？被放鸽子了？”
鹿时深丧气道：“大概是的。”
“是你之前说的，你想做，大家都不同意的事儿？”陆时生问，“要不要说说看？兴许我能给你出点主意。”
鹿时深确实想听听陆时生的建议，但又想到陆时生对他这种莫名其妙的同情心总是无法理解，把问题又咽了回去。
若真说了，陆时生一定会嘲讽他犯傻。
这事本来与鹿时深没有丝毫关系，帮助小琴也不过是出于善意，现在这样殷切等着，倒像是他欠了小琴一样。
“算了，怪傻的。”鹿时深起身要走，“好不容易休假，别为这事浪费时间了。”
陆时生没追问，提议道：“要不要再看一次苏湖新雪？”
……
积雪深厚，步履艰难，也阻却了不少游人。苏湖边人影稀疏，对一双同性情侣反而友好。
二人并肩走得很慢，鹿时深刚觉着手冷，就被陆时生牵住，带进了自己暖和的大衣口袋里。
高中那时，他们是沿着湖堤一路向西，路过小庙还许了愿。这一回，二人反而先看见了那座庙。
小庙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素简古朴的模样了，做了翻修，扩出了大院子，佛祖的塑像也换了更大更新的。
鹿时深承认当年他许的就是金榜题名的愿望，现在果真实现了，去庙里还了愿，虽然也不知有没有弄错还愿对象。
出了寺庙，二人一路向东，还是那条当年的路线，却是倒着往回走，仿佛这样走，时光也能跟着一起倒流。
鹿时深心情还是有些失落，短暂被美景分神，眼角看到零星笑意。
苏湖还是当年那片苏湖，鹿时深忍不住像学生在博物馆集章似的，寻找当年的旧事物。
可惜，造型诡异的垂柳早被修剪了，坐下歇脚的石墩也拆除了，缺了一边扶手的公园长椅更是早已不知去向。
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陆时生早不记得了，鹿时深却如数家珍，记忆鲜明得让人心疼。可惜，这些鹿时深视作珍宝的关于回忆的物证一样也不见了。
鹿时深不自觉地用力握紧了陆时生的手，手心微微出汗。
天擦黑，二人打算找个地方填饱五脏庙，不知不觉走到了当年打过雪仗的灌木丛附近。
鹿时深朝灌木丛后面望了一眼，脚步停下了，而后朝灌木丛走过去：“陆律师，等我一下。”
“小心脚下。”陆时生紧跟上去，拿出手机打光。
鹿时深绕着灌木丛找了两圈，不见长椅的影子。他略带慌张地扭头，问：“陆时生，你没骗我吧？”
“骗你什么？”陆时生只觉莫名其妙，又隐隐担心。
“我们真的一起在这里看风景，对吧？”鹿时深追问。
“当然。”陆时生走过去，重新握紧了鹿时深的手，“太黑了，别在这里乱走了。”
鹿时深没理会，有点不相信似的看了陆时生一眼，自顾自继续说，语速越说越快：“我们逃课来的，你还给我听歌，是袁小异的歌，我还给你画画了，画呢？”
画早被黄霞像清理病毒一般清理掉了，可陆时生此刻不敢说实话，温柔捏着那人的手，说：“画当然在。”
可这温柔对此刻的鹿时深来说，显得不合时宜，明明应该生气，这样才更真实。
鹿时深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该因着这个长椅纠结，可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慌。
一个下午，苏湖还是苏湖，可苏湖边却找不到一丁点过去的影子了，就好像在暗示他，一切都不是真的。
鹿时深无法说服自己，失控一般绕着灌木丛走了两圈，寻找这里曾经有过一张长椅的蛛丝马迹。
天色暗沉，路灯照不到灌木丛后面的角落，手机灯光照明范围有限，陆时生生怕鹿时深这样慌慌张张的，一脚踩空掉进湖里。
“鹿时深！”他还来不及冲上去，鹿时深一个趔趄，摔进了枯败灌木丛里。
陆时生吓得心脏差点停了，冲上去扶人，却被推开了。
鹿时深魔怔了一般，不管冷不冷，疼不疼，就着刚才绊倒自己的位置，开始扒拉积雪，直到手指撞上一块坚硬，撞得生疼。
他吃痛叫出声，却安心了，被扒拉开的雪坑里，露出一块生锈的金属基座，一看就是以前固定长椅用的。
“你看，这里以前是有一个长椅的。”鹿时深释怀地笑出来。
“鹿时深，你在干嘛？！”陆时生又急又气，夺过对方的手，仔细检查，发现鹿时深左手中指指尖撞出一大块紫红淤血。
“你终于生气了。”鹿时深没心没肺说，从失控状态里走出来，发觉自己狼狈失态，像个神经病，恐怕已经吓坏了陆时生。
“我生气了，你满意了？”陆时生压抑着怒火问他，环住鹿时深的腰，把人从灌木丛里捞出来。
积雪和枯枝败叶早把羽绒服弄得一团糟，鹿时深脚刚一落地，一阵钻心的疼，直冲天灵盖。
陆时生想带他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可鹿时深钉在原地。
鹿时深尴尬说：“陆律师，我好像……脚崴了。”
陆时生气得拳头痒，深呼吸之后强行忍住了，转身蹲下，命令道：“上来。”
鹿时深现在唯命是从，生怕被人嫌弃，赶紧伏到人背上，思考怎么解释：“我……我就是……”
“别说了，你现在这样，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陆时生兜着人往酒店走，庆幸酒店就订在苏湖边上。
下午闲逛时，陆时生隐约能感觉到鹿时深的异样，因此加倍温柔地陪伴，可好像这样并没有让鹿时深变好一些。
他边走边认真回忆着几次和李沐良见面交谈的内容。
除夕夜里鹿时深第一次对他坦白出现过幻觉，印证了一些关于“强迫性幻想症”的症状。
一起回忆高中往事时，他发现，鹿时深明明对那些时光记忆深刻却总说“不记得”，大概和李沐良提到的“宿醉”状态有关。
刚才，鹿时深如此疯狂地寻找往日痕迹，是不是就是为了印证回忆内容的真实性，或许，就是李沐良所谓的“记忆锚点”？
鹿时深见对方不说话，以为自己被讨厌了，大气也不敢出。
心里的焦躁这时候退去了，疼和冷的感觉涌上来，他不敢吱声，只用力搂住陆时生肩膀，怕一松手，对方就会丢下他。
鹿时深很懊悔，觉得不该贸然约陆时生一起来滨城。他太乐观了，明明还没学会控制幻想症的发作。
下午小琴的爽约，为他今天的情绪打下了失落的基调。
而后，苏湖边旧物不再，往事都无法再印证，心中的焦躁一点点积累，而陆时生温柔又沉默地陪伴，甚至加剧了不真实感。
陆时生边思考，边加快脚步，不觉把心里的不安与生气化作了手里的力气，箍住鹿时深的手臂越来越紧。
鹿时深感到了那股力气，讨好道：“还在生气？对不起，太久没回来了，有点激动……”
“要是真觉得对不起，少瞎折腾。”陆时生语气冷冰冰的。
“少瞎折腾……我好像不太行。”鹿时深愧疚说，把头埋进人肩窝，“只能多说点对不起了，希望你能忍我久一点。”
陆时生听出了这话的言外之意，心被蛰了一下，决定自己做这个坏人，坦白道：“我刚回国的时候，调查过李沐良。”
背上的人明显一僵。
陆时生继续说：“我知道他在研究‘强迫性幻想症’的课题。”
鹿时深心一下子凉了，觉得这一次躲不过了，认命说：“陆时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发作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