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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真实 ...

  •   “回去再说。”陆时生走得很急,额上黏了一层汗。

      “可是这件事很重要!”鹿时深也着急,好不容易回到身边的人,他怕再被自己吓跑了。

      “有什么事比你还重要?!”陆时生直截了当又理所当然。

      鹿时深这下蔫儿了,被对方身上散出来的热气蒸软了,说:“我都道歉了,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儿?”

      陆时生就吃这套,怪自己又跟“病人”计较,语气缓和说:“我舍不得你磕了碰了,舍不得你冷了热了,你自己倒是挺豁的出去。”

      鹿时深嘴硬:“崴个脚而已。”

      陆时生停下了,威胁说:“那你下来,自己走回去。”

      鹿时深怂了,收紧了胳膊,嘀咕道:“快点走,好冷。”

      陆时生听罢,大跨几步穿过马路,顾不上行人们惊异的目光,直冲进酒店大堂。鹿时深被路人盯得心慌,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对方肩窝。

      陆时生经常出差,是各种酒店的白金客户,酒店大堂经理对他态度很是殷勤。

      陆时生此刻脸色不佳,经理迎上来问他是否需要帮助。陆时生问起近处药店的位置,经理直接提议替他去买。

      陆时生也不客气,说:“医用冰袋、白药气雾剂、纱布、医用胶带、体温计、板蓝根、退热贴、退烧药、消炎药,哦,还有鼻用喷雾剂。”

      一长串名单把经理听傻了,也把背上的鹿时深报傻了。

      “还是我自己去吧,买错了,有些人又过敏。”陆时生掂了掂背上的人,压低声音问,“是不是啊,豌豆王子?”

      背上的鸵鸟微不可闻地点了头。

      “那我送二位到房间门口。”经理热情跟着二人往电梯去,“您对您弟弟真照顾。是亲兄弟吧?差了几岁呀?”

      陆时生笑笑不作答,鹿时深被臊得说不出话。

      ……

      二人回了房间,鹿时深泡了个热水澡,自觉钻进被窝里躺着。

      陆时生买药回来,冲了板蓝根,让人量着体温,又去检查鹿时深受伤的手指头。

      身体暖和之后,一通折腾留下的疲惫蔓延全身。鹿时深倒在软和的床里不想动,被人检查完手指,就自觉伸出受伤的脚。

      陆时生进出都急匆匆的,手还留着冬夜的寒气。他自下而上地一节节轻捏鹿时深肿胀的脚踝,确认除了扭伤没有别的问题。

      “能动,不疼,不疼,嘶……啊!”鹿时深被捏得又凉又痛又痒,想抽回脚,没能成功。

      陆时生确认了脚踝没骨折,仍不撒手,一手抓着人脚脖子,另一手一寸寸往上捏。

      鹿时深绷紧了后背肌肉,感觉冰凉指尖逐渐逼近,奈何无处可逃。他快魂飞魄散之际,手指在要紧处停下了。

      “陆时生!”他无力出声制止,“还有重要的事情没说呢!”

      陆时生一笑,抽回手,把受伤的脚踝垫高,敷好冰袋,被子一掀,钻进被窝,从背后把人抱紧了,手直探鹿时深的痒痒肉。

      “冷!你干嘛!?”鹿时深质问。

      “我也冷,给我暖暖。”陆时生凑在他耳边说。

      鹿时深被他弄得没办法,任他环抱着,从那人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烟草味,责怪道:“你抽烟了?”

      “对不起。”陆时生立刻承认错误,“新年里第一根,不对,半根。”

      刚才去买药的功夫,他在药店门口很快吸了半支烟,因为实在需要一点外力帮他平复混乱思绪。

      陆时生紧接着解释:“因为觉得太心疼了。”

      “你……”鹿时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担忧稍稍缓解,“那我要说重要的事了,你一会儿可不许撒手。”

      “不撒手。”陆时生又紧了紧胳膊,认真承诺。

      ……

      那晚被林月升撞见了二人的亲昵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鹿时深记不清了,也可能是大脑出于自我保护而刻意忘记了。

      可那种一下子跌入深渊的感觉,记忆犹新。

      恐慌和痛苦劈头盖脸砸下来时,痛觉竟然是最迟缓的,人像被真空罩子罩住了,最先感觉到的是窒息。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灵魂像飘浮于身体之外,虚虚停在空中,耳边眼前的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

      林月升让他删除所有联系方式,他乖乖删除;林月升让他整理和陆时生有关的物品,他听话收拾;林月升让他丢了一切,他不带情绪地丢。

      熬过在滨中读高二的最后时光,期末考,转学,搬家回申城,一切按部就班。转学后的高三生活单调又匆忙。

      鹿时深回到独自闷头努力学习的状态,像个机器,支撑他的只有一个念头——去南城大学找陆时生。

      滨城和申城适用不同高考大纲。刚入学时,鹿时深步履维艰,感觉一直在追赶别的同学们,却永远追不上。

      每每学习到沮丧疲惫时,他就想象着陆时生坐在他身边,即便彼此不说一句话,也能安抚他内心的焦虑。

      这想象越来越熟练后,他可以让陆时生出现在更多难熬的时刻,也可以让想象里的陆时生更加生动。

      想象里,陆时生渐渐会对他笑,会在他开小差时弹他脑门,会陪他站在走廊吹风,会陪他在操场绕圈。

      他明明知道,这个陆时生是他的幻想,但他情愿躲在幻想里,沉溺其中,越陷越深。

      再后来,学习至夜深人静时,他会试着和幻想出来的陆时生说话,然后想象陆时生的回答。

      幻想重复了无数次,就变成了习惯。主动逃避现实,渐渐变成了不由自主地脱离现实。

      只是鹿时深并不觉得这幻想是一个问题。他放纵着自己,不许自己忘记陆时生,更拒绝从对陆时生的依赖里走出来。

      林月升和鹿海诚不这么想,他们想儿子变回“正常人”,想治愈他“病态”的情感。他们刻意回避关于陆时生的任何事,甚至很少再提滨中。

      偶尔几次,鹿时深发现,林月升会小心守在他房门口,偷偷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仿佛怕他偷偷和过往再有联系。

      高考结束后,林月升第一时间带他去医院挂了精神科的号,他这才意识到不对。

      因为好几次听到他在房间里自言自语,仿佛在和什么人聊天,林月升以为他得了精神分裂症一类的疾病。

      那次,他被困在诊室和医生聊了很久,做了一堆检查,填了一叠量表。

      评估结果出来时,林月升眼眶红了——情绪中度焦虑和抑/郁,所幸没达到病理程度,可以通过心理咨询改善。

      鹿时深对这个结果不以为然,他觉得只要能再见到陆时生,一切都会好起来。

      高考放榜,鹿时深的成绩好得惊人。他不顾家里反对,毅然选择远离江南,去南城大学求学。

      大学开学,他办完报到手续,第一件事就是去南城大学法学院教学楼门口蹲守。

      蹲守了两天,他没看到陆时生。他说服自己,是因为人流量太大,所以看漏了。

      他于是又想办法认识了法学院新生,请人帮忙找陆时生。结果,新生告诉他,法学院从来没有过一个叫陆时生的学生。

      鹿时深情绪是在那时崩塌的。理智告诉他,他找不到陆时生了,可情绪无法接受这结果。

      焦躁和恐慌让他频繁陷入对往昔的重演。寂寞,自我封闭,懊悔怨怼,一点点撕裂鹿时深。

      他整日浑浑噩噩,逐渐难以分清幻想和现实,分不清那些在脑中反复出现的片段,是过度思念引发的幻想,还是二人间的真实记忆。

      直到某天,他听到李沐良在某个心理学讲座上提问的问题——如何证明记忆里的内容,是真实的,而不是大脑对自我的欺骗?

      脑内惊雷劈过。

      他反复思忖,更禁不住讷讷问自己,那些仅存在于他与陆时生两人之间的事,怎么证明它们曾真切发生过呢?

      有没有可能,关于陆时生的一切,尤其是那些离经叛道的感情,终究只是他自己心理压力太大之后产生的幻想?

      他想到林月升哭着说起他的自言自语,想到医院的检查结果,想到陆时生根本没有在法学院,想到所有一切都没有凭证。

      他从不由自主的幻想,又跌入了对自我记忆否定的黑洞。

      他把自己困死在虚无里,最后放弃了。无论幻想与真实,无论能否被证实,他选择与虚无共同生活。

      ……

      陆时生听完,被一种窒息感包裹,良久无法开口。

      鹿时深战战兢兢问:“你调查沐良哥,是为了我的事情?你早发现我病了?沐良哥跟你说了我有幻想症?”

      陆时生强迫自己冷静,苦涩回答:“是为了你。我不知道你病了,他什么都没说。”

      “一开始,我只在焦虑或者心情特别差的时候,才幻想……”鹿时深说得艰难,斟词酌句,想像个正常人,“后来,就变成条件反射了。”

      “那天你出现在病房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还有上回除夕夜。”鹿时深想尽量解释自己的每一次失态。

      “因为总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所以总想去找证据,或者自己留下一些证据。”鹿时深伸手盖住了陆时生环在他腰上的手,皮肤摩擦,温暖体温,都是真实的证明。

      陆时生不知道该说什么,自责和懊悔甚至盖过了心痛,不觉手下力气大了些。

      “刚才找椅子也是……害怕是假的。”鹿时深声音变小了。

      “是不是有点吓人,幻想什么的……”话已经说开了,鹿时深想知道对方的想法,是去是留,他想要个痛快。

      陆时生低头,吻着鹿时深后颈,越吻越用力。

      “嘶——”鹿时深被吻得吃痛出声,“你干嘛?”

      “留下一点证据,证明今晚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陆时生声音闷闷的。

      “吻痕会消失的,没法做证据。”鹿时深纠正道。

      “消失了,就再吻一次。”陆时生又去吻他颈侧,吻他耳根,吻他鬓角,“再消失了,就再吻。永远不让它消失。”

      鹿时深觉出有暖热的液体落在脸颊,问:“陆时生,你怎么了?”

      “深深,我好后悔,如果当时我再努力一点,也许你就不会……”陆时生无法再说下去,只能一下下不断亲吻。

      “你已经很努力了。”鹿时深安慰道。陆时生已经够好了,他从不曾埋怨过陆时生。

      “对不起,深深,我……”陆时生把人狠狠抱紧,想让那人感受他虔诚的心跳,“我回来了,是真的,不用再幻想了,我会在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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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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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