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慰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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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特质一旦写进基因里，可能一辈子都没法改掉。
比如，鹿时深就是喜欢吃甜食，喜欢睡懒觉，喜欢摸小狗，喜欢写文章，喜欢多管闲事，尤其特别喜欢陆时生。
如果没有发现夏涵的事情，鹿时深或许还能用小琴的不理不睬说服自己不再深究。
可现在，受到伤害的不仅仅是小琴，还有夏涵，而且不仅仅事关伤害，还有对公众的欺骗和缺席的公平正义。
鹿时深从搜索引擎深处找出了夏涵当时发出的曝光信，再次阅读，仍觉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
他无法袖手旁观，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安抚他的良心。
“鹿老师！”周姐提高嗓门，卷了稿纸敲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怎么又走神？你怎么想？”
“啊？”鹿时深从压抑情绪里退出，全然没听见大家争执的内容，“什么怎么想？”
选题会从午餐后一直开到现在，快四个小时，一半时间在讨论商业推广方案，一半在争吵候选话题涉不涉及敏感内容，会不会引起平台删文。
马上又要新一期粉丝互动话题了，可鹿时深只听着大家争执，始终没给出他的意见。
“粉丝互动的选题，你到底怎么想？”周姐也有点不耐烦了，“这些话题，行不行，你给个准话。”
她和鹿时深共事多年，知道鹿时深这发呆不说话的状态，多半是因为这几个选题，他一个都不满意。
鹿时深看了眼挂钟，长出一口气，说：“还有一周时间，大家再想想吧。推送时间快到了，再最后仔细检查一下，散会。”
他无视了大家的绝望眼神，躲回了办公室。中午才安慰了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陆律师，这会儿他自己反而提不起精神。
鹿时深算了算时间，给陆时生去了条消息。
【豌豆王子：晚上几点回？】
【对象：临时有工作，你先回吧。】
【豌豆王子：好，按时吃饭。】
【对象：路上走慢点。】
搁下手机，鹿时深心中略微惆怅，说不清是因为陆时生没法和他一起吃晚饭，还是因为选题会开得不太顺利。
他半倚在办公桌上，望了会儿窗外的冬日黄昏，卡在高楼之间的鸭蛋黄，把天空晕染成紫红色，挺美，却只有几分钟。
落日消失，鹿时深扭头看见了桌面书立里的那本厚厚的“饮溪笔谈”合集。
收到这份礼物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一直没功夫认真看一看合集，这会儿兴致来了，窝进懒人沙发翻看起来。
看着那些旧文章，从文笔稚嫩到逐渐体系化，他能想起写下每一篇时发生的事。
待鹿时深看完大半本合集，天已经黑透，早错过了晚饭点，工作室里也只剩他一个人。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望向工作室里的一行行桌椅，到处都留下了和他一起奋斗的伙伴们的印记。
粉丝破十万时周姐定制的又丑又土的纪念奖牌，从旧地址搬过来的工作室LOGO立体雕，每年拍一张的工作室全家福。
最早成立工作室的时候，只有三五个人，挤在狭小格子间里，每天为文章质量争执不休，争立意，争文笔，争文章深度。
后来，工作室小有发展，团队变大，也搬进了经开区办公楼，每天为如何涨粉争执不休，争热点，争抢眼，争人无我有的创意。
现在，工作室蒸蒸日上，团队扩大到了二十多人，搬到了高端写字楼，却每天为如何安排商业合作而争执，为文章会不会触碰红线而争执。
他说不上这算是进步还是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新媒体的终点都是流量变现。
他只觉得，他越来越会写，又越来越不会写，笔触更加老练，选题更市场化，落笔时的心却日渐空虚。
时间已晚，鹿时深不再想这些，慢悠悠回到公寓，半路上在那家馄饨店打包了两碗虾仁小馄饨。
他给陆时生发了条消息说到家了，半天没收到回复，估计陆时生还在忙。
他独自吃完小馄饨，把陆时生那份放进保温盒，而后带大陆下楼散步，等再回公寓，已过了十点。
闲着无事就会胡思乱想，鹿时深洗漱完毕在落地窗前发了会儿呆，又忍不住拿出了那本合集，又一页一页翻过，像在翻看回忆。
“饮溪笔谈”的创立是因为他总有话想说，想呐喊，想分享。可现在他却陷入了“该不该说”的困境里，左右为难。
鹿时深自嘲笑笑，搁下了合集。
……
对陆时生而言，今天是意外频出的一天。
对计划性强的人来说，“意外”二字本身已足够烦人了，何况“意外”带来的都是坏消息。
午餐原本预约了西班牙餐厅，因为莫恒的临时会面取消了；咖啡馆点的沙拉没吃两口，罗敏达又来搅局。
本打算中午早点赶回事务所，却在停车场听了半小时领导训话；本想下午安静处理文件，却收到了客户的投诉邮件。
陆时生看罢邮件，拨了个电话给林正一。林正一匆匆赶到，一开门就对上了陆时生的黑脸。
“林正一，不想干我的项目，可以直接告诉我。”陆时生一张口就是最狠的讥讽。
林正一被这语气唬住了，唯唯诺诺问：“哥……陆律师，我哪里没做好……”
陆时生把电脑屏幕一转，说：“法律技术不过关，可以多学习。工作态度有问题，我无法容忍。”
林正一凑上前一看，吓出一身冷汗——客户直接向康玄投诉陆时生工作敷衍，因为交易文件第一页就写错了客户的公司名称。
“这也不算写错吧……就是缩写和全拼的问题。”交易文件是林正一准备的，他想再辩驳几句，“不至于要投诉到康老那里吧？”
陆时生冷声问：“缩写和全拼在商标法上有什么区别，还需要我给你复习吗？”
“客户他平时写邮件也用的缩写啊。”林正一虽然为陆时生替他背锅感到抱歉，但仍觉得陆时生太计较细枝末节。
陆时生不可置信地问：“邮件是邮件，交易文件是正式法律文件，你居然觉得，两者是一回事？”
林正一认了，心里还是不服气：“我知道错了。那现在怎么办？”
“我会亲自向客户解释。”陆时生捏了捏眉心，“你出去吧。这个项目你不用跟了，好好做罗律师给你分配的任务吧。”
“哥？！”林正一震惊看着陆时生。这算是什么？要把他“逐出师门”？
“林正一，无论作为你哥，还是你上司，你最近的表现都让我很失望。”陆时生盖棺定论。
林正一一肚子委屈回到办公室，翻出了夏涵事件的存档文件，只犹豫了三分钟，就一起打包发给了罗敏达。
处理完客户投诉已经下午三点，陆时生本想至少可以和鹿时深一起安心吃个晚饭，海外客户又打来了视频电话。
一个沉寂已久的项目突然有了新进展，客户临时要求他参加和海外总部沟通汇报的电话会。
电话会从傍晚开到晚饭后，他再回头处理要在今晚发给客户的交易文件，一直奋战到夜里十一点多，才算是完成了最急迫的工作。
当做午餐加餐的三明治，在桌上放了一下午，现在已经酸了。
陆时生打道回府，经过酒吧，看见门口的情人节活动告示，这才意识到明天就是情人节。
他看了眼手表，离零点还有三十几分钟，还来得及。他加快脚步，在小区门口便利店里买了一盒抹茶大福。
进公寓大门时是十一点四十分，屋里没开灯，月光照亮落地窗前一小块地台，鹿时深一半身体就融在那片月光里。
陆时生悄悄走过去，低头在人鼻尖轻吻一下。鹿时深阖着眼，鼻尖无意识耸了耸，桑蚕丝睡衣单薄，勾勒出单薄腰身。
陆时生找了条毯子给人盖上，把落在地上的饮溪笔谈合集收起来，转身去冲澡。
……
十一点五十五分，陆时生洗罢澡，带着一身薄荷味热气又回到落地窗边，伸手一捞，拥人入怀。
他面对落地窗坐下，把鹿时深圈在身前。
鹿时深被摆弄醒了，迷迷糊糊说：“你终于回来了。给你买了虾仁小馄饨，在保温盒里。”
“看见了，都泡成大馄饨了。”陆时生用鼻尖磨蹭着鹿时深鬓角，“等了很久吧？”
“谁等你了。”鹿时深被蹭得舒服，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远处高架上车尾灯拼成了红色光带。
“深深，生日快乐。”陆时生卡着零点，温柔吻住鹿时深嘴唇，吻得克制，“给你买了抹茶大福，要不要吃？”
鹿时深被吻醒了，半转身，朝对方摇摇头。他不想吃大福，只想啃人嘴唇，便朝对方眨了眨眼，眼中映着月光。
陆时生看着那双眼睛，像看着最旖旎的风景，说：“还有，情人节快乐。”
“学长，情人节快乐。”鹿时深抬起一只手贴在陆时生脸颊上，凑近了吻回去，带着几分珍重，是珍重上天赠他如此厚礼。
二人点到即止地缠绵了一会儿，一起坐着看城市夜景。万家灯火，车水马龙，喧嚣和烦扰都被隔在窗外，静静地拥抱就可以抚平疲惫。
看了一会儿，鹿时深轻声问：“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陆时生不直接答：“看见你就好多了。”
“好多了，就是还有一点不开心，那可不行。”鹿时深认真说。
他在人怀里扭身一推，直接把陆时生按倒在地台上，不由分说又压着人吻了上去。
以前总是陆时生更主动些，也许是因为过生日，鹿老师今天特别有侵略性，学着陆时生那些套路，攻城略地，陆时生居然还挺配合。
长长一吻结束，明明占据了主动权，鹿时深还是把自己吻得直喘，趴在人胸口顺气儿。
陆时生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手勒紧了对方的腰，一转身，两人变作面对面地侧躺。
“鹿老师，你喝酒了？”陆时生微微惊讶。
“一点点。”鹿时深左腿支具还没卸下，这会儿搁在地上不舒服，干脆蜷起来，搭在了陆时生腰侧。
陆时生表情更惊讶了，继续问：“鹿时深，这是什么意思？”
“情人节礼物。”鹿时深厚着脸皮回答，觉着左腿膝盖被什么东西硌着了，伸手摸出一只黑盖小瓶，就是藏在镜柜里那只。
“上次就想问你了，这是什么？”鹿时深装糊涂，“干嘛用的？”
坏主意被发现，陆时生不慌不忙，反说：“我教你用。”
“我不学。”鹿时深嘴上反对，身体诚实，额头往对方锁骨一抵，这是知道让他觉得羞耻的事即将发生时的习惯动作。
脊背一凉，两套睡衣被扔到了够不着的远处。
“冷。”鹿时深埋头抱怨，双手搂住了陆时生的腰肢，贴近了取暖。
陆时生的手掌略过起伏轮廓，蓦地顿住了，几乎难以置信，又恍然大悟：“馄饨皮儿呢？怎么直接就是馅儿？”
“也是礼物。”鹿时深闷闷说，觉得这是自己能说出的最丢人的话，“收了礼物就不能不开心了。”
陆时生心里被人放了一把火，噼里啪啦烧起来，能把全世界燃成灰烬。
带着凉意的手指搅动了灼热体温，急促呼吸让空气摩擦着火，地毯被攥出一团褶皱，小茶几被踹下了地台。
时间流逝被无限放慢，思维被抽离大脑，张着嘴只发出奇怪音调，睁着眼只见到一片雾气。
直到鹿时深的身体被一道电流穿过，他收拾起一点零星理智，喃喃道：“学长，我出汗了。”
陆时生又受到了挑拨，挺身坐起来，把人像树袋熊一样端着，直奔浴室。
鹿时深挨上凉冰冰的浴缸边沿才清醒几分，看见陆时生又拿着那个黑盖小瓶。
他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用脚尖踢了踢陆时生小腿，说：“我脚伤还没痊愈呢。”
“用不上脚。”陆时生走过来，往浴缸里放热水，左手手指被浴室橙色的灯光照出晶莹水光。
情人节的凌晨，时针走过一圈半，浴室里热气氤氲，哗啦哗啦的水声未曾断绝。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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