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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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前——
尹燧接下绿毛胖子迎面挥来的重拳时，他就知道今天这事儿铁定没法收场了。
但面对这种无理取闹的人，不收场也罢！
少年人一个个好比危险品，心高气傲，易燃易爆炸，一点火星儿就能点着。然后——
“嘭”地一声，尹燧把那五大三粗的高中生踹翻在地。沉重的人体撞到了路边摊餐车，推车剧烈抖动了几下，滚油、甜辣酱、竹签、孜然粉、辣椒面稀里哗啦泼洒了一地。
干净的柏油路面上，各色液体混合着蔓延开来，形成了一片五彩斑斓的黑。
街边店里探出了许多人的头，疑问声、尖叫声和咒骂声互相交叠，编织成片，把尹燧网在了中间，挣脱不开。
他听到有人播报似地大喊：“活久见！这年头高中生斗殴下手真他妈狠！”
这嗓子一吼出去，原本不在此处停留的人也过来凑热闹，狭窄的小路入口处立刻挤得水泄不通。
但那些像鹅一样伸长脖子的人在看到地上龇牙咧嘴的胖子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胖子双手撑地爬起来，怒目圆瞪，“行啊，来真的了？”
尹燧挽起白衬衫的两只衣袖，嘴角微微勾起，挑出一抹带着嘲讽和邪气的笑，“不然呢？我走在路上无缘无故挨你一拳，我不来真的，难不成要等你蹬鼻子上脸啊？”
白色路灯照在他的身上，他原本就素白的皮肤几乎白到刺目，和他的白衬衫融为一体，远看去，他整个人好像一尊大理石雕像。
“就是！好端端的凭什么打人？”南睿阳帮腔，挺身站了出来，把手里剩的半截的烤肠囫囵吞枣咽下，活动了手腕。
胖子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回头对着泡面头，求助似地说：“哥……”
泡面板着一张死人脸，瞪向尹燧：“杨婧喜欢的就是你？”
尹燧冷笑着擦去嘴角的血迹：“你喜欢杨婧，你就去追啊。追不到就是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怂、逼！”
“怂你妈！”泡面头怒火中烧， “今天你别想竖着从这儿出去！”
说着，泡面头一身肌肉紧绷了起来。一把扯下自己的书包，随手揉成一团抛给绿毛，捏紧了拳头，“我今儿就是看你不顺眼了，怎么着吧！”
围观众人都看得出，这人是动真格的了。
尹燧不和他啰嗦，疾步猛冲上前，一拳顶在了那胖子的肚子上，骨感的拳头硬是陷进肉里几泡面头估计是疼狠了，也估计是丢了面子，竟回身摸到了路边摊车上的一把钝刀攥在手里。
尹燧第二拳挥上去的时候，从手背到手腕骤然传来一阵灼热。
半空中顿时抛出一道殷红的弧。
等他收回手，地上赫然溅了几滴血。
围观的众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几步。
绿毛见势不妙，忙劝和：“哥，算了吧，闹不好要背处分！”
见尹燧流血，南睿阳出离愤怒，再也看不下去，抓起一把塑料椅就冲上去要和泡面头拼命。
场面顿时乱得不可开交。
尹燧想去拉南睿阳，可星流霆击之间，急了眼的泡面头一刀砍在了南睿阳的大腿上。
南睿阳手中的塑料椅骤然落地，人面色灰败，现场登时血如泉涌！
人群爆发出阵阵惊恐的尖叫。
路人大喊着快打120，现场乱作一团。
尹燧的大脑“嗡”的一下，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的画面摇晃着，人群、灯光和血泊，都模糊成了各色光圈重叠在一起，凝聚成一团浓雾。
他木然地抓起商贩摊上的啤酒瓶，转身狠命向泡面头的头上敲去。
玻璃一下就碎了泡面满头满脸。
在他被啤酒辣得睁不开眼睛时，尹燧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像一袋垃圾一样提起来，又重重地扔向地上的那摊污秽里。
热油沾到泡面头身上，泡面头捂着脸在地上尖叫打滚。
尹燧还不停手，疯了一样对着他疯狂蠕动的身体狂踹，直到泡面头躺在地上烂肉似的一动不动，他还在不停地出脚。
远处，110的警笛声呼啸而至……
*
今天那个戴着毛线帽的男人，正是绿毛！
尹燧手中的塑料袋被捏得哗哗作响。
那年，只是因为被喜欢的女生拒绝这种简单的原因，秦耀文带着一帮狐朋狗友拦住了尹燧和南睿阳，并且害得南睿阳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幸而医护人员尽全力把他从鬼门关里捞了出来，就算如此，他还是落下了终身残疾。
那件事的后续，尹燧不愿多想。
秦耀文父母二人都是燕山有名的法律从业者，又是托人找关系又是给南家许诺了大量好处，最后双方达成了和解。
而秦耀文从ICU里捡了条命，但被热油和玻璃渣子毁了容，花了天价才勉强修复，出院后就被家人送去了加拿大。
为了防止事情闹大，秦耀文那边也并未追究尹燧这边的责任。
南睿阳已经和所有校友都断了联系，听说是去了美国疗养，但具体下落无人知晓。
青春期少年打起架来的理由千奇百怪，尹燧遇到的这件还算是在常人理解范围之内，可尽管如此，结果也相当惨痛。
但尹燧万万想不到，十四年过去，秦耀文的人竟然还能找到他，并且来势汹汹。
当年，他为了给南睿阳报仇，杀红了眼，把秦耀文打得奄奄一息，让他在人生最好的年华里只能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错过了富二代们风花雪月的宝贵时间。
尹燧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秦耀文伤了人，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和自己未成年的身份逍遥法外，普天之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尹燧只是给了他一些代价罢了。
坐进车里，城市夜色已深。
尹燧把药扔到车上，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包着的纱布。
指腹下面，血管汩汩地跳动着。
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掐住自己的脖颈。
虎口不断紧缩，痛感明晰地袭来。
他着了魔一样狠掐着软肉，痛到眼角都被生理性泪水浸湿也不松手。
在轻微的窒息感中，他好像能看见十四年前疯狂的混战、路人的围观、救护车的车灯，一帧帧闪过的场景消失在帕迪亚神庙爆炸燃起的火焰里，灰飞烟灭。
十四年前也好，一年前也好，甚至是今天也好，他还是一点都没变——保护不了任何人，掌握不了任何事情。
在雪花填满视野的前一秒，尹燧的手脱力似地落到了腿上。
他张着嘴大口地呼吸着吹进车窗内的清冷空气，像被捞到了岸上的鱼。
过了许久，他打开车门，重新回到了医院的急诊大厅。
离开之前撞到他的男高中生正拉着打完狂犬疫苗的朋友说说笑笑地往外走，有新的病人被推进了电梯，护士在大叫着“让一让”。
他几步一停，最终来到了彩超室门外。
做完彩超的人正坐在门前的椅子上等着出结果。
一头白毛的叶珹在人群当中不可谓不显眼。就算尹燧不刻意找他，也只瞄一眼就能看到他抱着胳膊，按着耳朵里塞着的耳机，在专心致志地听什么。
和在办公室里一样，尹燧站到他的身前，他也浑然不知。
尹燧在他边上空下来的椅子上落座，抬头看着走廊里忙碌的众人，问叶珹：“多久出结果？”
叶珹听得正入神，被尹燧这一出声惊得差点把手机砸身上。
“不是走了么？”叶珹抓好手机，“怎么又回来了？”
“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尹燧转过头来看向他，“我来报销医药费。”
叶珹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反应了两秒后，他一哂：“我不缺那点钱。何况我又不是要帮你。他们只是挡着我的路了。”
尹燧平心静气道：“那你大可不必踹那人手里的刀。”
“咳咳。”叶珹重又低下头，拿出手机继续看了起来。
尹燧作势起身：“那算了。本来想着体谅你辛苦，我正考虑要和你聊聊林旭尧那件事的进展。你既然不乐意我在这儿，我就……”
他还没彻底站起，就被叶珹抬手一把按回了座位上。
“尹制片，”叶珹想起他那尚未取得关键性进展的调查案件，咬牙切齿地维持言语上的文明，“……您做个人行不行？”
“也行。”尹燧冷眼看过去，“让我把医药费付了。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您不是说要和我讨论一下选题么，”叶珹趁机得寸进尺，“要不要现在就开始？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
他步步逼问，每问一句就逼得更近，青年人的身体散发出干燥的、带着洗衣液清香的热量，暖烘烘地透过了尹燧的外衣，直抵皮肤。
尹燧的思维前所未有的迟钝，他和叶珹面对面好几秒，才转过脸去，说：“你先等片子的结果出来再说，好吗？”
叶珹不甘心地放开了他。
“你加下我微信。”尹燧把二维码递了过去。
他们之间差了太多层职级，所以平时里根本没有加微信的必要。实习生只需要对带教老师负责，而面对这些小喽啰，领导也不屑直接找，而是通过带教老师代为转达。
叶珹举着手机扫了扫。
两秒后，好友申请的消息在尹燧的屏幕上跳了出来，把他从这两天的糟心事里暂时引了出去。
然后，尹燧就惊讶地发现叶珹的微信昵称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
都是一个大写的“Y”。
不过，尹燧的头像是一片纯黑，而叶珹的则是灯红酒绿的赛博朋克风街景。
叶珹刚要给尹燧发医药费清单，手机上弹出了一条医院的通知，是彩照结果出来了，需要去自助打印机上打印报告。
“你去哪儿？”尹燧把屁股刚从椅子上抬起来一厘米的叶珹叫住。
“取报告。”叶珹指了指大厅中央的自助打印机。
尹燧站起来，“我去吧。”
叶珹：“尹制片，看不出来你这么会关心人。”
“我例行公事。”
叶珹：“我还以为你是被英雄救美，要以身相许了呢。”
尹燧皮笑肉不笑：“你的选题看来是真不想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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