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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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燧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才接起电话。
“我不是要催你尽快做决定，”容轩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柔，像多瑙河平静的水流，“我担心你被我影响了情绪，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所以来问问你。”
尹燧举着手机，恍惚之间就回想起初到S国的日子。
那时他刚刚从燕外硕士毕业，落地之后因为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了好几天，体重掉了接近五公斤。身为领队的容轩非但没有责怪他拖后腿，反而亲自照料他的一日三餐。
那阵子D市物资并不充裕，容轩却总是有门路搞到一些新鲜水果，晚上趁别人都睡了，偷偷摸摸拿来给尹燧开小灶。
时间一晃，五年多过去，容轩还是那个容轩，尹燧却再也不复当年。
他手里握着的手机好像是金子铸成的，有千斤重，胳膊竟被坠得抬不起来。
“你工作那么忙，没必要考虑我这件事。”尹燧喉咙一阵发紧。
“你听着不太有精神。”容轩道，“工作多么？还是手下不省心？”
尹燧下意识地向客厅投去一瞥，叶珹正在低头吃他的麻辣拌，似乎对他的电话一点也不感兴趣。
“不多。”尹燧收回视线，靠着窗边站定，“组员也都挺好的。”
“你对我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容轩深深地叹息道，“尹燧。”
自从来了《明华聚焦》，尹燧就极少听到别人叫他的本名了。
无论是同事还是学校里的学生，都叫他尹制片，以至于这个跟了他三十年的全名忽然陌生了起来。
容轩每次这么叫，尹燧就会疑惑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是在安逸得像个宠物笼子一样的办公楼里，还是，在那片沙与海交接的疮痍之地。
“你让我再想一想。”尹燧远眺窗外的城市灯火，眸子里一片漆黑，“我总觉得，我缺一个确切的理由。”
容轩笑问：“我不算理由？”
尹燧脸上浮现极其浅淡的笑意，“容轩，你确实帮过我很多，对我来说也意味着很多。”
“那我就安心等你回来。”
挂完电话，尹燧回到客厅，叶珹风卷残云把最后一口麻辣拌吃完，放下了筷子，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和女朋友打电话。”
尹燧把手机扔到茶几上，“怎么这么说？”
叶珹扯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边的辣椒油，捏着嗓子浮夸地说：“‘你工作那么忙，不需要考虑我。’”
尹燧叉着腰看他表演。
他不制止，叶珹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地接着演，“‘容轩，你对我来说确实意味着很多~’”
尹燧冷下脸来，“叶珹，你知道他是谁么？”
叶珹两手一摊，“容轩的名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我知道你和他交情颇深，倒也不用在我面前强调。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在国际部，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尹燧垂下肩，“你就这么不避讳？”
叶珹：“他的变/态我是见识过的。我的简历可以甩同期应届生十八条街。结果还不是……”
他“啪”地一拍手，身体往后仰去，倒在了沙发的靠垫上。
然后他又猛地一下直起腰来，若有所思地托腮注视着尹燧，眼神仿佛要活生生在他脸上钻出两个洞。
尹燧被他看得直发毛，愣在原地。
“我懂了。”叶珹胳膊肘支在大腿上，说道，“你和容制片其实特别像。你们俩都特别特别的tough(意为严格严厉)，绝对不饶人，看着斯斯文文好得不得了，背地里‘咔擦’就把人给刀了。”
尹燧：“你见过容轩？”
叶珹又倒了回去，揉了揉眉心，回答道：“瞻仰过。”
尹燧坐到他边上，蹇涩道：“我和他不一样的。”
叶珹闭着眼睛不看他，固执地说：“即使不一样，处得久了也会趋同。”
“我不会轻易被人改变的，”尹燧摇头，“你不了解我。”
“是是是，我当然不了解您了，尹制片。”叶珹坐了起来，拿起剩下的半罐气跑没了的可乐喝了两口，“最了解您的还得是容制片，您说是不是。”
叶珹说得十分平静，也很客观，可尹燧听着，居然隐约分辨出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来。
“别贫。稿子拿来给我看看。”尹燧结束话题，说回了正事。
叶珹收了碗筷，从书房端了个Macbook出来放到茶几上。
他回到家刚躺了一会儿就接到了尹燧的电话，报道只来得及写了个头。
尹燧把屏幕上的标题和副标题看完，脸一冷，问：“你不是说写了么？”
叶珹厚着脸皮指了指标题上的“林旭尧事件深度调查”，说：“我也写了呀。”
“……”
尹燧一脸黑线，忍着没发火，问他后面打算怎么写。
叶珹拇指指腹摩梭着下巴上的胡茬，说：“我打算分三段来写。第一段是交待林旭尧事件的前因后果，突出疑点；第二段我会着重写我在惠仁医院发现的异常；最后一段是反思当前电击教室、豫章书院之类违规行为屡禁不止的背后原因——东亚式家长或者说东亚传统文化对个体主观能动性的否认和难以戒除的掌控欲。”
尹燧：“这是个稳妥的思路。”
“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评价。”
尹燧勾了下嘴角，“这三段式太常见，而且铺得太广。试图面面俱到只会面面不到。不如挑个重点来写。”
叶珹打了个响指，“好。”
尹燧看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又说：“你的视频剪完了发给徐寒宇之前让我再看一眼。”
叶珹停下手上的动作，回过头来，说：“我这都是小事。尹制片，你自己的麻烦更要紧吧？”
尹燧模糊地“嗯”了一声，双手交叉松松握在一起，垂头不语。
“你不准备报警吗？”叶珹双手在键盘上飞舞，问道，“这么严重的伤害完全可以把他送进局子了。”
“……”尹燧平静地呼吸了几口气，回答，“我不能这么做。”
叶珹的手速放慢了些许，“因为他有背景？”
尹燧：“不止。”
“有背景算什么？这可是燕山，全国最大的城市没有之一。”叶珹敲了下回车，满不在乎地说，“您猜怎么着？嘿！我也有背景，我罩着你。”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尹燧苦恼地皱起了眉。
耳边叶珹的键盘声停歇。
“你或许需要和我倾诉一下吗？”叶珹望着他。
尹燧仰起头，视线不知是停留在吊灯上还是在更远的地方。他的喉结伴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一动，叶珹没道理地很想摸一摸他的脖子。
“当年那起斗殴，我朋友残疾了。”尹燧说，“对方太有权势，最后没去坐牢，当然，为了息事宁人，也没追究我把他送进ICU的责任。”
叶珹苹果肌抽了一抽，“这和不能报警有什么关系？他们差点把你杀了。”
尹燧眼尾上挑：“你知道我把他打成什么样了么？”
叶珹：“啤酒瓶爆头？”
“啤酒瓶爆头都算我仁慈。”尹燧摇了摇头，说，“他毁容了。”
叶珹听见自己牙缝里穿过了凉丝丝的气流。
过了半晌，叶珹斟酌着用词，说：“尹制片，你以前也忒狠了。”
“所以他不弄死我他不会罢休的。这是一。”尹燧说，“第二点你应该清楚。”
叶珹一步到位：“你的身份。”
尹燧：“是。”
“那你的意思是，”叶珹侧过腰看着尹燧，“这日子你还得继续过？”
“我还没那么不怕死。”尹燧说道，“我打算换个住处。”
叶珹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去接着敲他的文章。
尹燧则走到了阳台，不打扰他写字。
待窗外世界的灯又灭了数盏，叶珹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尹燧的身后，“既然决定换个住处，为什么不直接搬到我这儿。”
尹燧回过头，满脸写着“你小子疯了吧”。
叶珹也看出他眼里明晃晃的拒绝，便解释道：“我可不是乱说。你想，找房子需要精力，很显然，短时间内找不到满意的房子。而且这一带的房源向来非常稀缺抢手，都是合租房。”
尹燧没搭理他，而是凝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
城市的天空被灯光映照出一圈灰白色，昭告着众人时间尚未来到深夜。
“假如你迫不得已和别人合租，”叶珹站到了窗沿边，背靠着墙，“那都和别人合租了，又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好歹我是你亲学弟，知根知底，路上万一遇到gai溜子还能帮你打人，多贴心。”
尹燧看都不看他一眼，低声斥道：“你发的什么疯，写你的文章去。”
叶珹：“我写好了。”
尹燧回到客厅，把他放在桌面上的稿子点出来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叶珹虽然不是块爱学习的料子，但属于那种歪门邪道样样精通的非典型文科男。就比如他这篇稿子，措辞不够老练专业，然而投枪匕首，比老掉牙的报纸上常常出现的写法要辛辣生动许多，倒是很能激起人的情绪。
尹燧一口气看完，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医院有猫腻的？我是说，根据已有的信息，看不出事情的真相会藏在这里。”
“还得感谢我的声名在外，”叶珹回答，“有位神秘嘉宾给我提供了绝佳线索。”
“谁？”尹燧被他挑起了好奇心。
“林旭尧的男朋友。”叶珹说。
“男朋友？”尹燧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珹。
“是。你没听错。”叶珹回忆着和顾逸星在Helens见面的场面，描述道，“他男朋友长得简直就是gay圈天菜，天降猛1.这年头对象死了还能为他鸣不平的猛1不多了，毕竟一群0还在等着他垂怜。”
如果说叶珹平时讲的话不上道子，现在他就是直接跑火车了，听得尹燧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天过去，尹燧憋出了一句“你是不是懂得太多了点”。
叶珹：？？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