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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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燧正要喝水，仰头前看见瓶身上印着的Healsi，动作一顿。
什么家庭矿泉水买二十块一瓶的？
是两块钱还能无所顾虑地喝掉，二十块一瓶，已经算得上白嫖了。
他匀开视线向旁边的叶珹看去，他穿了件Prada卫衣，脚蹬一双LV拼色板鞋，肩挎Prada单肩包，全身上下唯一看不出logo的是他修长双腿上的卫裤。但在几个奢侈品牌的衬托之下，恐怕它也不可能便宜。
看来他出手阔绰，二十块一瓶的水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于是尹燧喝了一口，润了润发干的双唇。
叶珹此时勾起唇角，脸上的似有若无的笑意说不上是真心还是讽刺，“江海洋说他是活该，是不懂事，是不负责任。”
江海洋这话属实傲慢，偏见太重，偏偏叶珹和林旭尧又是熟人，给他一拳，也是难怪。
尹燧清清嗓子，问：“你在华兴社实习多久了？”
叶珹竖起五根手指。
他的手非常好看，指骨粗细均匀，指甲修建得很整齐，手背上的骨骼线条凌厉。因为皮肤白，血管泛着青色，比一般人的更明显些。
“五个月？”
叶珹点了下头，问：“尹制片怎么看待这件事？”
尹燧想了想，回答：“我觉得出性少数专题的节目并不恰当。”
叶珹皱眉，语气里怒意微微抬头，“您也和江海洋一个想法么？”
“在新闻圈子里混久了的媒体人从来不会莽撞行事，一个焦点事件如何报道需要反复斟酌，不能妄下定论。”尹燧说道。
叶珹攥紧了拳头。
“老大，林妈妈那边情绪一直稳定不下来，”于景明快步从病房方向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我们要不先回去，改天再采访？”
“不用。我已经和他父母聊过了，老于你回去听下吧。”一旁的叶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录音笔丢给于景明，“可惜的是他父母死活不说是在哪家医院做的矫正。”
银灰色的录音笔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度，于景明生怕它摔了，忙不迭地接住，然后求助似地看着尹燧。
尹燧向他伸出手，于景明心领神会地把录音笔交到了他手上。
“我们回社里，你走么？”尹燧起身，问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的叶珹。
“不了，我待一会儿。”叶珹又看向于景明，“老于，记得告诉尹制片我的文件解压密码。”
于景明应着，和尹燧一起下楼，等走得远了，才说道：“刚和您坐一块儿的那个，叫叶珹。也是燕山外国语大学新闻系的，导师是周铭，可是你亲学弟啊。”
尹燧眸光动了一动。
“我知道他。”他沉声说，“我读研的时候改到过他的作业。”
对了，就是那天。
五年前，他还在燕外读硕士。导师上了年纪，又被确诊了胃癌，不得不把本科生的作业分给研究生批改。
那是个阳光温暖的冬日午后，他坐在办公室宽敞的桌子后面，捏着一支红笔在论文上圈圈划划。
门被敲响，咚咚咚的三下，力道不轻不重。
论文太长，需要长久的注意力，不能被打断。因此他头也不抬地应了声“请进”。
来人走到桌前，放下一册被订好的论文，说：“我来交一下周教授在《大众传媒导论》课上布置的期末论文。”
他的声音很很低沉，像一把低音提琴。
尹燧简短地说：“知道了。”然后伸手把那册论文拿到眼前。
封面上签着来人的名字，叶珹。
龙飞凤舞的字体，骨骼感强烈，笔锋锋利潇洒，有种挥斥方遒的肆意。
他猛然抬起头，却只能看到叶珹向外走去的挺拔背影。
于景明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你们学校是真出人才。这届实习生里就属他最优秀。”
敬佩之心溢于言表。
“他的论文见解独到，看得出人很有才华，但说实话，他是那种理想主义。”尹燧咬咬唇，说，“我一直比较反对……”
于景明：“反对什么？”
“反对招缺乏实际经验的实习生进节目组。”尹燧说道，“但年轻人有闯劲，也未必全是坏事。”
于景明愣了愣，说：“没关系，节目的选题肯定轮不到他来定夺。”
“对了，他录音笔的文件解压码是多少？”尹燧问。
于景明：“YECHENGDASHUAIBI666.”
尹燧拼了拼，眼皮跳了跳：“叶珹大帅比666？”
于景明：“嗯。”
*
尹燧走后，叶珹闷闷不乐地拿出手机，谷歌了一下尹燧的名字。
搜索引擎给出的词条寥寥无几，无非是几个权威报刊的国际新闻板块，作者落款处写着“尹燧”。一条一条浏览过去，都是文字稿。
时间最远能追溯到五六年前，陈年旧事都被扒拉出来，谷歌确实也尽力了。
既然尹燧工作履历这么有限，他又是怎么能空降到《华兴聚焦》总制片的位置上的？
他以为是看漏了，又搜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新发现，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这经历……未免过于单薄。
该不会是走后门的关系户吧？
他原是随便一想，可这个想法一旦成型，他就对它深信不疑起来。
华兴社在业内数一数二，全球也找不出几个比它规模更大、业务线更全的新闻社，在人才云集的地方，升迁全凭个人成绩和贡献。
像尹燧这样在大佬前四舍五入毫无作为的人，接任《华兴聚焦》总制片，背后肯定有猫腻。
这样一来，他不愿意做借着林旭尧事件做一期万众瞩目的性少数专题，也解释得通了。
试想，在媒体界经验缺缺，又怎么可能有敏锐的洞察力，确定一个别出心裁的选题？
想到这里，叶珹面露苦色，像啃了一大口苦瓜。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忍了江海洋独断专行几个月，原以为能等来一个明事理的大前辈，没想到上位的竟然是个不清醒的关系户。
他正心里不爽，带教老师、《华兴聚焦》记者徐寒宇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小叶，你人在哪儿？”这语气整个儿就是一急急国王。
叶珹：“我还在医院，怎么了徐老师？”
“我们决定晚上部门聚餐，带尹制片认识认识大家，你一定要来。”徐寒宇殷勤地说。
叶珹摸了摸鼻子，“有江海洋就没我。”
脸皮都撕破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不想再和他多说，更何况，尹燧和他是一边的，他去了就是给自己找气受。
“刘钰他们几个实习生都去，你不去多不合适。”徐寒宇说，“我手下就你一个实习生，你可别不给我面子。”
“不去。”叶珹严词拒绝。
“你去了我脸上有光，还能帮你和尹制片沟通沟通，万一他能采纳你的意见，不是皆大欢喜？”徐寒宇精准拿捏叶珹在意的点，命中要害。
果不其然叶珹有了刹那的动摇。
但他转念一想，尹燧那个关系户真的能明白？
然而，还不等他讲话，徐寒宇就热情地说：“好的，我知道你答应我了，七点钟基辅餐厅不见不散。”
不给叶珹反驳的机会，他光速挂断了电话。
叶珹握着黑了的手机，暗骂徐寒宇你个老六。
但事已至此，吃饭就吃饭吧。
他的心情因为林旭尧的死而沉入低谷，腾不出精力去和人拉扯。
叶珹出了医院直奔停车场，不用记车的位置，一眼就在上百辆车中找到了自己那辆橙红色的道奇挑战者。
肌肉跑车动静很大，一脚油门下去，轰然作响，拉风到了极点。
他一路上收获了万千路人的注目，风驰电掣地在七点前赶到了餐厅。
徐寒宇他们订的是一个包间，他进去的时候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夹杂在一群衣装得体，画风朴素的同事当中，一线奢侈品牌傍身还染着白毛的叶珹多少有点小布尔乔亚了。
不过他毫不在意旁人的视线，坦然在徐寒宇边上坐下，说：“不好意思，来得有点晚。路上堵车了。”
“不晚不晚。”于景明给大家发了菜单，招呼着：“敞开来点，我和尹制片请。”
徐寒宇玩笑道：“那我就要好好宰尹制片一笔了。”
《华兴聚焦》团队不过十几人，小而美，三言两语之间，气氛就活跃了起来，大家彼此之间分外亲近。
当然，除了叶珹。
他因为白天的事提不起兴致，连店里的招牌菜都觉得索然无味。
别人在聊天他不想接话，而是有意无意地偷偷观察尹燧。
他的刀叉用得慢条斯理却又行云流水，象征性大于实际作用。切猪排的动作非常细致，食物切得小而齐整，都是易于入口的大小，优雅得好像在表演。
尹燧一直低头专注于吃饭，却并未和众人攀谈，像根本没在饭局里坐着。
大抵是怕三脚猫功夫在专业人士面前露馅吧，叶珹如是想着，忽被徐寒宇用胳膊肘推了一把，“来来来，大家喝两杯！”
沉默至今的尹燧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叶珹：“你给江总编辑道个歉，他鼻子骨折了。”
叶珹难以置信地盯着尹燧。
尹燧不惧他的目光，仍然把红酒递过去，“到底是你先动的手，又是后辈，于情于理你道歉都是应该的。”
徐寒宇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叶珹，示意他赶快照做。
这么多人等着，叶珹不好让他们都下不来台，便忍着怒火接下红酒，给自己倒了半杯，然后端着高脚杯站起身。
“江主编，”普通话好像很烫嘴，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出口，“我为我的莽撞向您道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为着这事儿生气，伤身。”
江海洋脾气大是大，但平时一身傲骨的叶珹说到这份儿上，他顺坡下驴，居高临下道，“年轻人，这傲气磨一磨也就好了。”
两人碰了杯，叶珹仰头把红酒一饮而尽。
他喝得太快了，和猛灌差不多，很明显是带着气的。
一两滴满溢出来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和下巴，流进了脖子里，原本就英俊的脸有了蛊惑人心的美感。
尹燧望着他，略微出神。
“尹制片，我敬您一杯。”一个女生毕恭毕敬地端起酒杯。
尹燧忙收回了视线。
酒过三巡，夜色渐浓，桌上的菜所剩无几。
考虑到明天是工作日，于景明便提醒大家吃饱就撤，别喝上头了明天起来头疼。
众人把菜扫了个尾，然后陆陆续续地出了餐厅。
尹燧走在最后，因为喝了几口酒而微微加快的心跳让他呼吸急促，所以步子放得很慢。
“尹制片。”倏地有人叫住了他。
抬头，只见最先离开包间的叶珹逆着人群，站到了他的前面。
昏黄的路灯下，叶珹身上的邪气比白日里更重了。
他嘴角微扬，说：“我想和您单独聊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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