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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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珹说得决绝果断，可尹燧当时就愣住了。
“你在说什么？”尹燧压着嗓音，“出门容易进门难，你快要毕业了，这会儿辞职根本不是时机。
秋招已经进入尾声，热门岗位暑假就招满了，你打算上哪儿去？”
“尹制片，如你所说我在《华兴聚焦》注定是呆不下去了。”叶珹摇着头，“主动即自由，我得赶在被困死之前脱身。”
尹燧：“昨天你说要努力和我站在同样的地方，现在你还想吗？”
叶珹一愣，定定地看着尹燧那张被楼梯间里昏暗的光线模糊的脸，说：“想。”
紧接着，他又很认真地问：“尹制片，你能等等我么？”
“能。但你先别辞职。”尹燧总是放松着肌肉，几乎看不出表情的脸上，线条逐渐紧绷了起来，“今天结束前把你的报告交给我。明天我给你进一步的指示。”
叶珹应了一个“好”。
尹燧轻拍了他的肩膀，说：“回去写稿吧。”
叶珹和尹燧一道回了办公区，众人虽然不敢抬起头来光明正大地看，但都斜着眼珠子，偷偷摸摸地瞧他俩。
两个编辑部最好看的男人第一次在全体员工的面前肩并肩走在一块，属实罕见又养眼。
和叶珹同期的实习生刘钰在位置上拼命压抑住了心里的尖叫声，直接脑补了三万字同人小说。
但大部分人都在想着，叶珹到底还是实力过硬，这才上班五个月，就挖出了爆炸性新闻，揭开层层迷雾，直击事件背后的真相。
所以能得到大佬的垂青。
叶珹经过一排排工位，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更多的是望洋兴叹。
这一整天，办公室都在吃瓜，气氛极其浮躁。
午休时间，叶珹去休息区吃饭，众人都对他礼让三分，看见他过来就往边上坐，给他腾了块宽敞的好地方。
不过，办公室里还有不少人是江海洋一手栽培起来的，路过叶珹面前，话里话外都是他不懂规矩以下犯上、尹燧因为叶珹是校友亲学弟，就一味偏袒着他，云云。
若是以前，叶珹早就起来和他们理论了，高低也要让他们当面把话说清楚，背后嚼舌根，乱生是非算什么本事。
然而，他已经让尹燧陷入不利的境地，不能再任性拖累了他，便只好忍了，随他们去。
花了一个下午润色报告，叶珹在下班前确定了最终版，把它发进了尹燧的邮箱。
离开办公区之前，他看了一眼尹燧办公室所在的方向，想了想，还是直接转头往电梯去了。
回家的路上，他不断地想着尹燧在电梯间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他会觉得他别有所指。
然而反反复复地想，也想不出个一二三四五。
手机震动了一声，是尹燧的微信消息。
“报告我看了。”
“写得很好。”
“你找对了角度。”
叶珹嘴角微弯，回了个OK的表情包。
尹燧在一片漆黑的办公室里，眼前只有word的白光当作光源。
叶珹的这篇调查报告另辟蹊径，没有走他先前坚持的性少数方向，也没有讨论老生常谈的电击矫正治疗，而是选取了中国式家长极端的控制欲这个角度，以林旭尧事件为中心，剖析了害死他的究竟是谁。
他亲身体验过万分折磨的电击矫正治疗，对林旭尧的痛苦有切身体会，加上他笔力到位，让读者身临其境地感受到林旭尧当时无力挣扎的困境，从而向众人表明，林旭尧自杀并非心理素质差、生来脆弱，而是他无法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守着自己的尊严活下去。
文章酣畅淋漓，如同毛笔字里的一笔到底。
尹燧看完了一遍，还是没能从叶珹的文字里彻底走出来。
他靠在椅子上平缓，待到电脑亮度都暗了下去，他才想起还有件事儿没办完。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容轩的电话。
“尹燧？”容轩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你考虑好了？”
“嗯。”尹燧一手握着手机，一手转着钢笔，“不过和你想的有点不一样。”
容轩：“哦？”
尹燧沉静地说：“我的战友是为了跟着我一起，才会死的。我不可能踩着他们再往以前的位置上爬。”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再碰《全球视野》了是吗？”容轩声音一沉。
尹燧反倒微笑了起来，“虽然但是，我有个替代方案，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
叶珹第二天一到工位，徐寒宇就一脸幽怨地盯住了他。
叶珹正纳闷儿，目光扫到桌面上摆着文件封。
他又看向了徐寒宇，“这是什么？”
“私拆别人信件是不对的，所以我不知道是什么。”徐寒宇说，“但是是尹制片拿来给你的。”
叶珹忙把信封拿了起来，撕开了封条，“尹制片？”
“昨天那事儿影响挺不好的，我估摸着不是什么好文件。”徐寒宇垂头叹气，“他可别让我失去你这个唯一的实习生啊。”
叶珹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徐寒宇脑袋中间开始变秃的那个发旋，手上把纸张抽出来的动作放慢了不少。
临到要看见字时，他又有点怕了。
手指的热度把纸的一角给烘得微微皱了起来。
叶珹终于咬一咬牙，把这张纸从信封里整个抽了出来。
红色的抬头，中间是华兴社的社标。
很显然这是一封官方文件。
叶珹往下看，拿着纸的手忽然捏得极紧，差点把这张薄薄的纸给捏破——
这竟是一份调岗文件，或者说是通知。
从《华兴聚焦》，到《全球视野》，要求明天到岗。
直属上级：容轩。
起初叶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在位置上坐了下来，又仔仔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两遍，最后确定他没有搞错。
手背上的骨骼愈发分明。
叶珹难以理解地把这张通知重新塞回文件封里，缓缓地从工位上起了身。
徐寒宇见他这般，害怕他看了不好的东西又要去找人要说法，条件反射地跟着站起来，跑到他身前问他，“要去干什么？”
叶珹平静地将他拨到一边，“我有件事搞不明白，要去问问尹制片。”
徐寒宇靠边站着，问：“他给你的是什么文件？”
叶珹：“报销□□。”
“？？”徐寒宇挠头，“报销啥？”
叶珹仰天长叹，往事不堪回首，“上次去惠仁医院做MECT花了我三千八。”
徐寒宇：“草？！”
叶珹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我觉得只报销三千八也太不合理了。我做完MECT头痛了好久，说不定天才大脑就这样泯然众人了，他怎么着也该给我报个三十万吧！”
徐寒宇不知说什么好，带着敬意向他行了个礼，“小叶，你是《华兴聚焦》的光！你这么努力又这么敢冲，一定能去《全球视野》的！”
随后，他又联想到自己在江海洋手下熬的这些年，不无悲伤地说：“至于我，恐怕得在《华兴聚焦》水深火热一辈子了。”
叶珹胳膊搭在了徐寒宇肩膀上，说：“别灰心，一辈子挺短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徐寒宇：“……”
打发走了徐寒宇，叶珹上扬的眼尾和嘴角都松懈了下来。
他敲了敲尹燧的门，尹燧应了“请进”之后，他也没有进去，只是又敲了三下。
门后传来尹燧的脚步声。
他转过身，背对着门，靠在了墙边。
“文件你收到了？”尹燧站到了他的对面，问。
叶珹一把捉住他，一言不发地把他拉进了楼梯间。
“你为什么这么做？”叶珹低下头，双目紧逼着尹燧的视线，让他除了回应他的目光，什么反应也做不出。
但波动只在尹燧的眼眸中稍纵即逝，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和从容，“我这么做有两点原因。第一，你在组里和江海洋结了梁子，而他又是你上司，接下来你不可能好过；第二，你专业素质过硬，也很勇敢，我看重你这点，认为你适合《全球视野》，所以把内推名额给了你。”
“我是很想进《全球视野》，那是国际新闻领域的顶峰，业内所有人的向往。”叶珹说道，“但我想堂堂正正地凭自己的能力进去，而不是借你的力走后门”
尹燧有些生气，音量也不由抬高了：“这走的是正规流程，怎么能是后门？”
叶珹再度靠近，衣服上清新好闻的味道像是膨胀开来，有了看不见的实体，在空气里张牙舞爪向尹燧压迫而来，“尹制片，你敢说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一丁点的私心吗？”
尹燧的眉心仿佛给人钉了一根钉子似的，爆开入骨的锐痛。
他乌黑的眼睫低垂下去，双唇微张，像是要说什么，可叶珹等了很久，只等到他轻轻的一声叹息。
楼道里，保洁阿姨正拎着酒精喷壶，四处喷洒消毒。
喷嘴噗呲噗呲的声音靠近，两人立刻拉开了安全距离，可叶珹的视线还是追着尹燧不放。
“尹制片，早上好。”保洁阿姨向尹燧点头致意，上了楼梯继续给把手喷酒精。
她的动静又渐渐地远了。
叶珹和尹燧之间恢复了难挨的沉默。
尹燧拔腿欲走，冷不防被叶珹一把拽住了手腕。
他稍一用力，就把尹燧往他身前扯了过去。
身体骤然靠近，尹燧想挣脱，但叶珹钳得紧，他甩不开，只能站住，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叶珹注视着他的双眼，“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尹燧躲着他的视线，“我什么意思你已经很明白了。容轩是个比我更强的前辈，你跟着他好好学，等你毕业之后过段日子应该就能如愿外派了。非洲还是中东，以你的外语水平，可以随便选。”
叶珹摇着头，“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手腕上，叶珹的力气还在不断加大，他的腕骨已经开始发痛。
尹燧闭了会儿眼睛，转过头来与叶珹对上目光，呼吸沉重，“你年轻，一切都刚刚开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叶珹咬着牙，向来滚热的手心里竟冒出了丝丝寒意，“你说过会等我的。”
尹燧：“我当然会等你。等你外派，然后等你回来，和我说说你的经历。”
“那你呢？”叶珹眼睛很热，“你就在《华兴聚焦》么？在家长里短里耗着？”
尹燧胸腔起伏得很快，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丝不在乎的笑，“家长里短也很好嘛。人到中年，平平淡淡才是真。”
“这算什么等我？这算什么？”叶珹脸色冰似的白，唯有眼眶、鼻尖和嘴唇有那么点血色，“我在《华兴聚焦》五个多月，只有你是认真在听我发言，教我做事的。我以为你早晚会回去，那时候我能凭我自己进《全球视野》，我就能跟着你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尹燧被叶珹握住的手腕极其引人耳目地发着抖，语气却异常平和，“你看，我对你只是正常的关照，就让大家觉得我对你太偏袒了。之后，我们得保持些距离才好。”
尹燧回去了，叶珹还站在楼梯间里。
等眼睛里的酸涩消散下去，他才回到了工位。
周围的人在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儿，键盘劈里啪啦的声音响成一片。
今天和往常的每一天都没有任何差别。但叶珹知道，过去的微妙平衡被打破了。
他不露声色地收拾完桌上所有的物件，顶着众人猜疑的目光，把物品都装进箱子里封好，搬出了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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