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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夏吾加的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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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翡示意母亲先回去,她自己去招待夏吾加,礼貌地告知对方,眼下道观暂时不对游客开放。“还得等两天,大概下个星期就可以。”
“没事,我随便看看而已。”夏吾加打量着大殿,突然问道,“你跟朗怀臣认识多久了?”
宫翡没料到第二次面对这种问题。“半年多。你上次说跟他认识好几年?”
“对,”夏吾加直接看向宫翡,“我跟他在即翼山认识。”
宫翡愕然,“他也去过即翼山?”
夏吾加眼神一深。这道姑竟然连朗怀臣的妖怪身份也知道,否则肯定会问即翼山是什么。她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反而笑了,“怎么,难道白泽跟你说他去过?”
“你也认识白泽?”宫翡脸色瞬间变了。
纵然有心理准备,可夏吾加心里还是猛地一沉。果然,白泽就是朗怀臣。所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朗怀臣命中注定的爱人。一个妖和一个人……呵呵。她执意忽略了心底那片酸涩。
“当然认识,在青岗林场见过。那时我迷路了,他带我走出迷瘴。后来我们还一起爬山。”夏吾加装作无意地打量女娲塑像那直射人心的双眼,“他还呆在那儿?”
“不,他……”宫翡犹豫了一下,“他消失了。”
夏吾加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她虽不知为何朗怀臣会跟白泽是同一个人,但瞧见朗怀臣在即翼山展现了分化出其他妖怪的法力,那么这便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反正也想不通。总而言之,白泽消失了,消失意味着死亡。那么世间唯独留下一个朗怀臣,更好对付。
“不过,你当初为什么要去即翼山?”宫翡略有好奇。
夏吾加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看过动物纪录片吧?优胜劣汰,物竞天择。先天不足的幼崽会被母亲和族群抛弃。”而她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妖怪互相残杀是常有的事情。就算如今有法律规范,还有很多妖不报备就斗殴,更别提当年。夏吾加所在的族群在面对凶残的猎食者时,将她踢出来献祭。而她为了躲避厄运,跌跌撞撞逃进了即翼山。
宫翡眼神微动,声音低下去,“我知道为什么白泽跟你玩了。”
“什么意思?”夏吾加蹙眉。
“他也曾遇到跟你类似的境况。”宫翡轻声说。白泽曾经也是流落山野被欺压的小兔子。
夏吾加猛地紧紧抿住嘴唇。她突然明白为何当初朗怀臣救下她还带着她走出即翼山,又为何在如今说他不愿意杀了她。可是……意识到这一点,她却不愿意去回忆更多。她永远不允许自己心软。
但是跟宫翡挑明白泽和朗怀臣的关系还是得三思而后行。夏吾加当然明白朗怀臣瞒住一切的原因——哪个道士能忍受自己有俗世姻缘?还是跟一只妖精?思考及此,她又忍不住鄙夷一番,朗怀臣为何要自甘堕落至此?活得如此卑微只为了一个人类?想到这里,她不知不觉地开了口:“花花五圣曾经跟你说过它们给白泽占卜的卦象吗?”
宫翡一愣,“它们给白泽占卜过?”
说曹操曹操到。夏吾加还未来得及解释,就见五只伯劳刷地从天空俯冲下来,一个急刹车停在窗沿。
“咦?羊咩咩你怎么在这里?”二花歪头问。
宫翡恍然大悟,花花五圣之前开口闭口说的羊咩咩原来不是普通羊而是夏吾加?“你——”
“朗怀臣不让你来呢,快点回去!”大花飞过来啄夏吾加的帽子。朗怀臣可叮嘱它们好多遍,要让它们盯住宫翡,不让羊咩咩来见她呢!
“对哦对哦。如果朗怀臣问的话,你没有见过宫翡哦!”三花也跑来催促。
“我们也没有偷偷去吃猫粮。”四花挺起胸脯。
“行吧,大人们。那我走了。”夏吾加看上去十分爽快。反正也不急于一时。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朗怀臣解决掉。
宫翡硬是从五只鸟的脸上看到了“眉开眼笑”这个成语的含义。
“哟,夏老板?”蔡文强突然从大门口冒出头。他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冲过来,因为门槛太高而趔趄了一下。“你好你好!我是本地保家仙代理商。听说您手下有人放山?”
“堂哥!”宫翡蹙眉,出言提醒,“你来做什么?”
“做生意嘛。”蔡文强继续乐呵呵地摇着夏吾加的手,可瞧见宫翡面色不善,便再次解释,“刚刚伯母打电话说你的冠巾仪式要提前举行,我可是负责供货的,不得提前来踩踩点?”
“……你供什么货?”
“香烛,蜡台这些。”蔡文强伸着手指算给她看。反正都是跟供奉保家仙用的一样东西,有钱不赚冤大头。他可是一条龙服务。“明天我搞定所有货,后天就举行冠巾仪式。最近的吉日就是后天。”他又笑嘻嘻问夏吾加,“您是不是也学道?要来观礼吗?”他瞧见夏吾加有念珠手串。
“不,我学佛。但若有时间的话,来也行。”夏吾加眼珠一转,“后天什么时候举行仪式?”
“早上九点。”
“我知道了。不过暂且回到刚刚那个问题,你从哪里听说我手下有放山的?”夏吾加眼睛一眯。
“这个……”蔡文强尴尬一笑,打哈哈遮掩过去,“反正我也不是来砸您的饭碗。我可是来助您一臂之力。”他的表情神神秘秘。
“也好,我打算找你。”夏吾加盯着他,根本没有笑。
蔡文强连忙掏出名片恭敬地递上去,然后低头哈腰地送夏吾加离开。
宫翡望着他们的背影,低头问花花五圣,“为什么朗怀臣不让我跟夏吾加接触?”
“噫,你从来没有见过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哩?”花花五圣假装失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那她是什么羊,总可以告诉我吧?”
“我知道!”小花跳得老高,“她是从青藏高原来的爬山羊咩咩!”
青藏高原,爬山……宫翡脑海中迅速浮现一个答案,“岩羊?”
“好生奇怪,”走廊上脚步声近,还是宋朝书生打扮的姬一千撩起长衫下摆踏过门槛,“小生的舅舅可没说有岩羊来玉屏州。看来这群岩羊肯定不是拿着通关文牒过来的罢。”
“这群?”宫翡捕捉到这个词儿。
“对,如果这位夏老板是岩羊,那么她的跟班便全是岩羊。如此浩荡的迁徙全部以人形进行,且不曾报备掌妖司,着实古怪。”姬一千连连摇头。
在自然界,岩羊不光擅长飞岩走壁,还擅长逃匿之技。想必这群成了精的岩羊在这方面更加炉火纯青。不过话说回来,冯伟可真是太大意了点。
“为师跟你说,不能告密啊。”蔡文强这时候走回来,一把勾住徒弟的脖子,“你知道她多有钱吗?我刚刚握手的时候摸了下她手上那串珠子,没个五十万拿不下来。能把她搞定,咱师徒俩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可是——”
“没可是!不准说就不准说!”
“对,不准说就不准说!”花花五圣在旁边凑热闹,话虽然对姬一千说,但眼睛却瞥着宫翡。二花甚至噌一下拖出蔡文强腰上钥匙扣挂着的弹、簧、刀,摇摇晃晃地举起来,结果因为刀太重,连鸟带刀一起倒栽葱摔下窗户。
“你来了后,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宫翡盯着蔡文强。
“咱俩谁跟谁,还聊啥?”蔡文强咳嗽两声,拿出一张写满名字的单子递给宫翡,和颜悦色道,“堂妹,你把这个收着。”
宫翡一看,单子抬头写着“老母殿清一居士冠巾仪式VIP观礼台客人暨发言人名单”。她沉默了整整一分钟,再次开口有点生气,“这什么意思?”
“嗯,我们这个找保家仙的用户哈,根据消费金额,分成不同的VIP等级。花钱最多的十五位用户不光有24小时专属客服陪聊陪玩,”蔡文强拍拍自己的胸脯,“还能参加额外观赏活动,获得‘老母殿上客’特殊称号,以及额外一次放山时召唤保家仙的机会。”
“你以为你是在开游戏公司吗?”
“我这可比游戏公司良心多了。”蔡文强对着名单指指点点,“你瞅瞅这些人,其实大部分家里都有道教信徒。”要不然他怎么能靠宫翡堂哥的身份忽悠那么一大批客户呢?“你难道能拒绝这些想来观礼的信徒?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街坊邻居。”
宫翡直勾勾盯着他,“你就是看准这点才整花样的,是不是?”
“好妹妹,我是诚心希望你能过一个盛大的成人礼——哦不,冠巾仪式。我连大妈鼓乐队都请了,这是哥给你的礼物。”蔡文强苦口婆心,然后耸耸肩,“当然了,如果你反悔冠巾也没事。怎么过日子不是过,还非得古佛青灯?”
宫翡眉头一跳,望着蔡文强嬉皮笑脸的模样,没有说话。
……
夜晚,花花五圣已经蹲在床头睡得香甜。而宫翡依旧失眠。她心里揣着莫名的焦虑,翻来覆去很多遍,直到看到手机震动。
此时是十一点半,朗怀臣发来了消息,“睡了吗?”
宫翡支起身打开台灯,回复消息,“没有。”她飞快地问,“后天你有工作吗?”
“有,剧组临时改了通告单。”
“后天要拍什么内容?”
朗怀臣本输入了“我有了心理”几个字,然后顿了一下,全部删除,重新编辑。“叶幸司有了心理阴影,在表演水下逃脱时再三失败。周围观众一片唏嘘,甚至有人点破了他几个魔术奥秘。意识到职业走到尽头,他悲愤又癫狂,拿着玻璃捅死了好几个观众。”
看来这场戏非常重要。宫翡沉默着,摩擦着手机边缘。
“你是后天举行冠巾仪式?”他猜测。
时间慢慢过去,宫翡回了消息,“嗯,那你安心拍戏。等我冠巾,欢迎你来道观参观。”
窗外,朗怀臣站在对面无人寮房屋檐下,看着宫翡房间熄灯后依旧没有离开。
千百年了,他的感情一向是不引人注意,且不需要人注意的。可为何又陷入低落与抑郁?
虽然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是他却再次感受到身体里有一股热浪与一股凉意在互相撕扯。
“如果你需要我,我会在你身边。”他轻声对着空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