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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星光慈善夜”那场不完美却震撼的独唱,如同在死水中投入巨石,涟漪远比柯瑾预想的更大。媒体评价两极分化,一部分批评他“状态下滑”、“失去星穹光环”,另一部分却盛赞其“撕下偶像伪装”、“展现破碎美学”、“音乐人格的真正觉醒”。但无论如何,“柯瑾”这个名字,开始以一种独立于“星穹”的全新形象,重新进入公众视野。
      王总抓住这个机会,迅速调整策略。暂停了“穹顶之下”厂牌的部分远期规划,将资源集中到为柯瑾打造首张个人专辑上。这是一个冒险的赌注,但也是危机中唯一可见的出路。
      柯瑾的生活被填满了。写歌,录demo,与新的制作团队磨合,接受针对性的声乐训练和治疗,还要应付必要的商业活动和媒体访谈。他像一个被上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用极度饱和的工作来对抗内心的荒芜和深夜那首冰冷旋律带来的梦魇。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祁望,不去打听任何关于他的消息,甚至将那个存有那段冰冷旋律的音频文件彻底删除。他试图在新的创作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声音,却发现艰难无比。他写下的旋律总是不自觉地向某个熟悉的方向靠拢,填词时也总是下意识地寻找那个能一针见血指出问题的人。新的制作团队很专业,但他们的赞美或建议,都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膜。
      只有在指导林溪时,他才能短暂地忘记自己,进入一种纯粹的音乐状态。林溪的进步很快,EP的制作接近尾声,那个内向的年轻人眼中渐渐有了自信的光芒。柯瑾从他身上,仿佛看到了某种寄托,也汲取到一丝微弱的、继续向前的力量。
      而大洋彼岸,祁望似乎彻底沉入了那片自我构筑的声音荒漠。他租住的旧房子地下室,成了与世隔绝的堡垒。除了必要的物资采购和与极少数技术合作方的通讯,他几乎不与外界联系。他不再创作传统意义上的“音乐”,而是沉迷于收集和制造各种极其细微、甚至是非乐音的声响——老木头开裂的呻吟,不同材质摩擦的嘶嘶声,电磁干扰的蜂鸣,地下水管深处的水流回荡……他用精密的设备捕捉、放大、叠加、循环,构建出一个冰冷、诡异、充满无机质感的“声音景观”。
      他在用这种方式,剥离音乐中所有“人”的痕迹,所有情感的投射,试图抵达某种纯粹的、物理性的“存在”本身。这个过程孤独而痛苦,像一个在绝对零度中行走的旅人,每一步都伴随着自我冻结的脆响。但他固执地前行,仿佛那是唯一能证明自己还存在、且独立于那段失败关系的方式。
      偶尔,在极度疲惫或实验陷入死胡同时,他会无意识地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片,只有一些音频片段——很早以前,柯瑾在宿舍阳台随口哼唱的不成调旋律;两人第一次合作排练时,柯瑾唱错一个音后自己先笑场的录音;某个深夜,柯瑾睡梦中含糊的呓语……这些他曾经随手录下、从未打算用作创作的“废料”,如今成了那片声音荒漠中,唯一带着微弱温度、却也因此更显尖锐刺耳的“杂质”。
      他总是迅速关掉,仿佛被烫到。然后,更加用力地投入到那些冰冷声音的构筑中去。
      两个世界,平行运转,各自在痛苦的轨道上滑行,似乎永无交集之日。
      打破僵局的,是一个谁也没预料到的意外。
      林溪的EP进入最后宣传期,一支主打歌的MV需要拍摄。为了体现歌曲中“城市边缘与自然微光”的意象,导演选择了一个远离市区、废弃多年的老火车站进行取景。拍摄当天,天气突变,原本计划中的夕阳场景被迫改为夜戏。就在补拍一个林溪在废弃铁轨上行走的镜头时,意外发生了——年久失修的水泥月台边缘突然塌陷,林溪猝不及防,摔下了近三米高的路基,头部撞到散落的碎石,当场昏迷。
      消息传来时,柯瑾正在录音棚里为一个副歌段落反复打磨。听到电话里王总急促而沉重的声音,他手里的耳机“啪”地掉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医院。手术室的灯亮着,门外是面色凝重的王总、惊慌失措的导演和剧组人员,还有几个闻讯赶来的、与林溪相熟的音乐圈朋友。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情况怎么样?”柯瑾的声音在颤抖。
      “还在抢救,颅内有出血,腿部骨折……”王总揉着太阳穴,满脸疲惫和怒火,“已经联系了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这帮搞拍摄的,安全措施是怎么做的!”
      自责和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柯瑾的喉咙。林溪,那个安静、认真、眼里有光的年轻人,那个在他最黑暗时刻给他送来一枚鹅卵石和一句“唱给自己听”的年轻人……如果因为他和祁望的事情,因为公司资源倾斜和关注度的变化,导致对这个项目的安全监管出现疏漏,导致林溪……他不敢想下去。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发冷。混乱中,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祁望在……他一定会用最冷静的方式处理这一切,联系医生,厘清责任,稳住局面……
      不,不能想。他狠狠掐了自己掌心一下。
      就在这时,王总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变得更加古怪,走到走廊尽头才接起。
      几分钟后,王总走回来,眼神复杂地看了柯瑾一眼,低声道:“祁望……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打来了电话。他联系了他在瑞士的一位顶尖脑外科专家朋友,对方正在评估林溪的病例资料,可能会提供远程会诊意见。另外……”王总顿了顿,“他要求立刻拿到事故现场的详细报告和所有安全协议备份,他怀疑不是简单的意外。”
      祁望。这个名字,在此时此地,以一种极其突兀又无比强大的方式,重新切入柯瑾的世界。不是冰冷的旋律,不是遥远的漠视,而是清晰、果断、带着他标志性的冷静穿透力的行动。
      柯瑾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砸中,闷痛之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翻涌上来。祁望知道了,他在关注,他在行动,以一种跨越千山万水、却依旧精准有力的方式。
      那一晚,柯瑾守在医院。林溪的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最终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未苏醒,需要在ICU观察。王总去处理事故后续和应对媒体,留下柯瑾和两个助理。
      深夜,医院走廊空旷寂静,消毒水的气味浓得令人作呕。柯瑾坐在长椅上,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那枚鹅卵石。疲惫和担忧几乎要将他压垮,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加密通道的信息,没有署名,但除了祁望,不会有别人。
      “专家意见已同步给主治医生。现场初步分析报告指出,月台塌陷处有人为破坏痕迹,已提交给警方和公司法律部门。专注照顾林溪,其他事有人处理。”
      信息依旧简洁,带着祁望特有的、将情感压缩到极致的冷硬。但这一次,柯瑾却从这冰冷的字句背后,读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容置疑的……守护。不仅仅是对林溪,或许……也有对他此刻混乱状态的一种无形的支撑。
      “谢谢。”柯瑾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回复了这两个字。
      没有回应。
      但柯瑾知道,祁望收到了。
      接下来的几天,柯瑾几乎住在了医院。他推掉了所有工作,每天除了在ICU外守候,就是配合警方和王总了解事故调查进展。正如祁越所言,现场勘查发现了人为破坏的痕迹,似乎是某个对“穹顶之下”或林溪本人怀有恶意的人所为。案件变得复杂,但至少明确了责任方向,也让柯瑾内心那份沉重的自责减轻了些许。
      林溪在第三天傍晚终于苏醒,虽然还很虚弱,但意识清楚,看到守在床边的柯瑾,甚至还努力扯出了一个微笑。柯瑾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
      处理完医院最紧急的一摊事,疲惫和连日紧绷的神经让柯瑾回到临时住所后,几乎是倒头就睡。然而,睡眠并不安稳,混乱的梦境里,林溪摔落的画面、医院冰冷的灯光、还有那段挥之不去的、冰冷的单音旋律交织在一起。
      凌晨时分,他被一阵尖锐的、持续的手机铃声吵醒。不是平常的铃声,而是某种特定的、他几乎已经忘记的紧急联络提示音——那是很久以前,他和祁望设置的,仅用于极端紧急情况的专属铃声。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手忙脚乱地抓过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个来自欧洲的陌生号码。
      是祁望。直接打来了电话。
      柯瑾的手指僵住了,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响了七八声,就在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他才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听筒里,先是一片沉重的、压抑的寂静,只有微弱的电流杂音。然后,传来了祁望的声音。
      那声音……完全不是柯瑾记忆中的任何样子。不再是清冷沉稳,也不是决绝冰冷,而是一种嘶哑的、干裂的、仿佛声带被砂石磨过无数遍、疲惫到了极致的……破碎感。
      “柯瑾。”祁望叫他的名字,两个字,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颤抖。
      柯瑾的呼吸屏住了,握紧手机,指节泛白。
      “我……”祁望的声音顿住,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喘息声粗重得透过听筒清晰传来,“我试过了……我试了所有方法……我把一切都剥离开,剥离情绪,剥离记忆,剥离所有和你有关的声音……我造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绝对安静的世界……”
      他的语速很慢,断断续续,逻辑混乱,像是梦呓,又像是醉汉的胡言乱语,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心悸的痛苦。
      “可是没有用……柯瑾……没有用……”祁望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绝望的嘶吼,却又在下一秒猛地压低,变成压抑的哽咽,“那些声音……那些我收集的、制造的、所有的冰冷的声音……它们最后……最后都变成了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他妈随便哼的一个调子!”
      “我逃不掉……我造了一个监狱,把自己关进去,结果发现四面墙上……全他妈是你的影子!”
      吼声之后,是长久的、破碎的哭泣声。那不是祁望会发出的声音,那是一个被逼到绝境、所有骄傲和冰冷外壳彻底崩碎后,露出的最原始、最狼狈、最痛苦的灵魂的悲鸣。
      柯瑾听着,眼泪无声地疯狂涌出。他想象不出祁望此刻的样子,但他能感受到那声音里传递出的、几乎要将他一起焚毁的痛苦和绝望。原来,那冰冷的荒漠,那抽离的静默,下面翻涌着的是比他这里更加炽热、更加疯狂、更加无法承受的熔岩。
      “祁望……”柯瑾开口,声音同样嘶哑颤抖。
      “别说话!”祁望猛地打断他,哭声渐止,只剩下粗重得可怕的喘息,“听我说完……林溪出事……我……我第一个念头是,如果你在身边,你会多害怕,多自责……然后我发现……我他妈的根本不在乎什么人为破坏,什么法律责任……我只想知道……你好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柯瑾,我认输了。我建不起没有你的世界。那首《微光》……你唱得……真他妈难听……也真他妈……让我想你想得发疯。”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像惊雷一样在柯瑾耳边炸开。
      所有的防线,所有的故作坚强,所有的试图向前,在这一刻,被这远隔重洋、支离破碎的坦白,彻底击溃。什么独立,什么成长,什么证明……在听到这个人用这样的声音说“想你想到发疯”时,都变得毫无意义。
      “祁望……”柯瑾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几乎是呜咽着问,“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电话没有持续很久。祁望在那种极致的情绪爆发后,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是重复着“等我”,便挂断了。但紧接着,一条包含具体地址和航班信息的短信发了过来。
      他没有说“你来”,也没有说“我去”。他只是给出了一个坐标,和最快能抵达的路径。
      剩下的,是选择。
      柯瑾握着手机,站在凌晨空旷的房间里,窗外是城市将醒未醒的灰蓝色。脸上泪痕未干,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去?还是不去?
      林溪还需要人照顾,工作一团乱麻,他们之间的问题堆积如山,伤痕尚未愈合,前路迷雾重重……
      可是,那个在电话里崩溃哭泣、说“想你想得发疯”的祁望,那个骄傲冰冷到极致却率先撕开所有伪装、露出血淋淋真心的祁望,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将他所有的理智、犹豫、恐惧,都猛烈地吸附过去。
      他想起拉斯维加斯最后那个拥抱,想起祁望说“我拒绝了”时的眼神,想起那枚冰冷的鹅卵石,想起医院里那条简洁却有力的信息,想起刚刚电话里那令人心碎的痛苦嘶吼……
      没有更多权衡。几乎是本能的,柯瑾抓起外套和护照,冲出了门。他给王总发了条简短的留言,拜托他照顾林溪和处理后续,然后直奔机场。
      十几小时的飞行,跨越八个时区。柯瑾几乎没合眼,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祁望电话里的哭声,一会儿是他们争吵的画面,一会儿又变成那些共同经历的温暖碎片。近乡情怯,越接近目的地,那种混合着巨大渴望和深切恐惧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按照地址,他找到了那个位于欧洲小镇边缘的、毫不起眼的旧房子。敲门前,他的手举起了又放下,反复几次,心脏跳得快要爆炸。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敲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几下,依旧寂静。
      就在他几乎要以为地址错了,或者祁望改变了主意时,门后传来了极其缓慢、沉重的脚步声。然后,门锁“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门只开了一条缝隙。昏暗的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映出祁望的半张脸。
      柯瑾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眼前的祁望,几乎让他认不出来。瘦削得惊人,脸颊凹陷,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混合着疲惫、血丝和某种偏执光芒的青黑。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灰色毛衣,浑身散发着浓重的烟味、咖啡味和……一种长时间封闭导致的、陈腐的气味。
      但最让柯瑾心惊的,是祁望的眼神。不再是冰冷的漠然,也不是电话里崩溃的疯狂,而是一种极度复杂的东西——有震惊,有不敢置信,有脆弱的希冀,有深沉的痛苦,还有一层厚厚的、仿佛一触即碎的自我防护。
      两人隔着门缝对视,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剧烈的情绪对撞。
      “……你真的来了。”祁望先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加沙哑干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恍惚。
      柯瑾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颤抖的:“嗯。”
      祁望又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像是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幻觉,他猛地将门完全拉开,一把将站在门外、风尘仆仆、同样憔悴不堪的柯瑾,狠狠地拽了进去!
      门在身后“砰”地关上。
      房间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工作台上几盏幽暗的仪器指示灯,和角落里一盏落地灯发出的昏黄光晕。空间凌乱,堆满了各种奇怪的设备和线材,空气浑浊。
      柯瑾还没适应昏暗的光线,也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环境,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搡着,后背重重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震得他闷哼一声。
      下一秒,祁望的脸猛地逼近!带着浓重的烟味和绝望气息的呼吸,狠狠喷在他的脸上。
      “你他妈来干什么?!”祁望的眼睛赤红,死死盯着他,双手像铁钳一样攥紧他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来看我笑话?!来看我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啊?!”
      他的声音嘶哑低吼,充满了攻击性,像一只受伤濒死、试图用最后力气撕咬一切的困兽。
      柯瑾被他眼底的疯狂和痛苦刺痛,却没有挣扎,只是仰头看着他,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
      “我来……”柯瑾的声音哽咽着,却异常清晰,“我来找你。因为……我也想你想得快疯了。”
      这句话,像是一道符咒,瞬间击中了祁望。
      他浑身猛地一震,攥着柯瑾手臂的力道骤然松懈,赤红的眼睛里那层疯狂的攻击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痛苦和……渴望。
      “你……”祁望的嘴唇颤抖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呼吸彻底交融,能清晰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和那里面翻滚着的、同样无法承受的思念与痛楚。
      空气灼热得仿佛要燃烧。
      没有任何预兆,祁望猛地低下头,狠狠吻住了柯瑾的嘴唇!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它粗暴、急切、充满了绝望的掠夺意味,仿佛要通过这个吻,确认彼此的存在,确认这不是又一个虚无的梦境,确认那些日日夜夜折磨着他们的痛苦和思念,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牙齿磕碰,带来细微的痛感和血腥味。祁望的手从柯瑾的手臂移到后背,将他更用力地压向自己,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柯瑾先是被动承受,随即,积压了太久的情感如同火山爆发,他伸出手臂,紧紧环住祁望消瘦得硌人的脊背,仰头,更加热烈、更加不顾一切地回应这个吻!
      泪水从两人紧闭的眼角不断滑落,混合在一起,咸涩的滋味在唇舌间蔓延。这不是甜蜜的吻,这是带着血泪的、在废墟和灰烬中重新确认生命的吻。它充满了怨怼,充满了委屈,充满了无法言说的伤害,却也充满了比这一切都更强大的、无法割舍的、深入骨髓的爱与渴望。
      他们像两个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唯一的水源,不顾一切地攫取、吞咽,哪怕那水混合着泥沙,哪怕吞咽的过程伴随着窒息般的痛苦。
      漫长的、几乎耗尽氧气的亲吻后,两人终于稍稍分开,额头相抵,剧烈地喘息。嘴唇都红肿着,带着湿润的水光和细微的伤口。
      昏暗的光线下,他们能看到彼此眼中映出的、那个狼狈不堪、却又无比真实的自己。
      祁望的手指颤抖着,抚上柯瑾泪湿的脸颊,指尖冰凉。
      “对不起……”祁望的声音低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不起……柯瑾……对不起……”
      他重复着,不知道是为自己的离开道歉,为那冰冷的旋律道歉,为电话里的崩溃道歉,还是为他们之间所有有意无意的伤害道歉。
      柯瑾摇摇头,更多的泪水涌出。他抓住祁望抚摸他脸颊的手,紧紧握住,贴在自己心口。
      “我也……对不起。”他哽咽着,“我不该说那些话……不该动摇……不该……让你一个人……”
      语言在此时如此苍白。他们只是紧紧拥抱着,在旧房子昏暗凌乱的角落里,像两个在暴风雨后终于找到彼此的溺水者,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对方,感受着对方真实的心跳和体温,确认着这场近乎毁灭后的、残存的重逢。
      冰层崩裂,熔岩涌出。废墟之上,两颗伤痕累累的星辰,在经历漫长的分离与痛苦折磨后,终于被无法斩断的引力再次拉回彼此的轨道。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虽然伤口尚未愈合,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重新拥有了彼此。
      而那个激烈到近乎疼痛的吻,只是一个开始。是他们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为这段几乎断裂的关系,重新打上的第一个、鲜血淋漓却又充满生命力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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