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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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被软泥布满，沈如月足尖轻点泥泞中央混杂着的些许石板块，双手将裙边提起而后越着跳过去。
等她站到了辰允身侧，发现周遭道路水印较浅，才将米白色的裙边放下滑落至脚腕处。
沈如月既已来了对岸，便准备动身往马车处走。正欲走时却发现辰允站在原地未动，她侧身抬首，道：“殿下，怎得不走？”
辰允敛眸神色微沉，视线轻轻朝她脸上瞥过。一双柳叶细眉，眼眸生来含情，内里水光粼粼好似映入一池浅潭。唇瓣桃色迎春粉嫩，唇边一颗小痣给面容增加不少清冷感。好一个绝妙清河美人。
转念之间，她方才提裙举动又刻入辰允脑中。他眉头一皱，脸色更沉。
自沈如月身旁走过时，他道：“好一个官府千金，大家闺秀。”
语气虽淡淡，但沈如月总觉得有些奇怪，好似这皇子殿下是对自己有些不满一般。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在身后消磨的时间太久，惹他心头不快了？若是这般原因，那也确实如此，自己的确来时有些慢。
沈如月也不接话，只是顺着辰允的步子向前走。
从小路通过拐弯，便能直连方才的大道。马车此时此刻已经被下属推来了。
驾马小厮在马车前，见了辰允和沈如月，便拿起鞭子准备着。
辰允先一步上了马车，随后沈如月才跟着上了去。
进了马车坐回原位之后，二人彼此都保持安静，没有开口说话。
果然，跨越了这县外道路之后离莞县内里便不远了。
沈如月用手拨开窗外布帘，所见之处皆是一副惨状。
房屋被洪水冲刷倒塌，土地依旧被不少洪水淹着，庄稼还未生长便被遏死地中。
沈如月只是越看心越惊。
早前听闻莞县附近总是常发洪水，她先前从未关注过，只是在听闻时感慨一句天灾难免，百姓可怜。
但到了这真正经历过洪水的地区，她才知自己先前所说的一句轻飘飘的‘天灾难免，百姓可怜’并非那么简单。
家园被洪水冲刷，或许有些百姓随着洪水的湍急水流被冲走，或许性命都被这天灾夺了去。这么一想，沈如月的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红。
“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
辰允的声音响起，沈如月才发现对面的人不知道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嗯。从前只是听过，但我并未真正出来看过这样的……”沈如月轻声。
辰允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是这般回答，垂眸沉声道：“嗯。天灾人祸，乃是世间之最。前者乃世间最难避免，世人不知何时会降临在何处。后者乃世间最大祸根祸乱，应当被千刀万剐凌迟都难以磨灭其所带来的灾苦。都道世间百姓最为苦难，偶尔看到这般惨状，心头有所触动，是应当的。若是没有，反而奇怪了。”
沈如月闻言，便又看向辰允。她的视线中带上些许好奇，但辰允却闭眼休憩，不和她对视了。
行过不久，马车停了下来，应当是到地方了。
辰允和沈如月下了马车。
莞县，县城最西靠着一条西河。西河向北不断攀延弯绕，源头连着一条西江。江河上中游修建着一所堤坝。
每逢暴雨江河涨潮，江水便不断堆积下渗，江涛滚滚，这已经是第四次将那堤坝冲毁了。
沈如月本以为在路途中所见已是最过的惨状，但她下车后看明了一件事。那便是无人之地不过是一荒凉可言，有人之地才能瞥见人间苦楚。
她下马车后看到的第一个场景，便是一白发苍苍老妪正抱着自己的儿孙哭的泣不成声。她的儿孙面容发青肿胀，显然是那身躯当中灌了水液，尸身都已被泡的有些肿胀了。
自沈如月在家中听闻父亲提及莞县发洪，到她如今前来，这已是过去七日有余。
七日。甚至还要多余七日。
这老妪眼眶发红，泪水仿若已经枯竭一般，面上神情悲怆。
沈如月只瞥一眼，鼻尖便染上酸涩。她在心中暗道，如若当真发现莞县的洪水之事与那知府有关，她绝不会就此轻易善了。
这里是莞县的东北角落，这处是所谓的‘安全区’，莞县现如今尚存的人都在这里搭建了简易住处。
有人用竹枝搭简陋帐篷，上至布匹避风。有人则是随意找了一块木板，躺在地上闭上双眼。
沈如月一直跟在辰允身后，她先前是与辰允有了约定的。若是辰允允许她同行，她便要对辰允鼎力相助。
“官爷、官爷……”有一身穿暗蓝色衣裳的男子从远处小跑而来，他身子瘦削，但尽力维持着自身风度。
这人应当就是这里的县长了。
沈如月抬首看向辰允，辰允‘嗯’了一声。
“官爷好，我是莞县的负责人，我叫章程，官爷如何称呼？”章大人一边领路，一边询问道。
就在章大人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沈如月突然背脊发寒，心下一紧。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辰允此番前来，并没有告诉莞县人民自己的身份。
前世沈如月之所以知道这洪水治理之事是辰允所做，那也是在他做完之后回京面圣之后才知道的。
在此之前，京城中并未有任何传闻说三皇子殿下要前去城外的一个小县城治理洪水。
前世的这段时间，对于沈如月而言，记得的顺序是城内人说赏花宴。过了几月之后，才从城中传出了三皇子殿下治理洪水的事件。并且当时还不仅仅是和洪水有关，是在洪水之后，辰允接连不断的处理了更多事件。
若是沈如月没记错，其中还有一项和某处地方官员收税有关。
赵芸儿在自己死之前留下的那段话中，也有一句与税收相关的……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沈如月在辰允身后抬眸，轻瞥了辰允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才算是放下心来。
看来辰允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幸好幸好。
“官爷如何称呼？”章程迎接辰允的地方也不过是个与其他百姓相比而言，稍显好些的院子。
院内没有太多装饰，见其主人过得也是足够清贫。
“阿云。”辰允道。
“好好，云公子。旁边的这位姑娘是？”章程看向沈如月。
“小女姓沈。”沈如月对章程行了一礼。
“好，沈姑娘。二位请进，寒舍有些破旧，着实抱歉。”章程对着二人笑了笑，随后带着二人进屋落座。
沈如月自进屋之后视线便四处轻扫而过，这屋内和院外十分相似。内里没有太多装饰，与沈如月曾经见过的其他县长家中不同。
其他人家多少都要带上一些装饰，再不济也会放些雕塑摆在家内。但这章大人的屋子里也是十分简陋，有些家具上落了灰，似乎并没有人专门来打扫。
章程端来了茶水放在辰允和沈如月手边，这才坐在对面，轻轻擦去额上的汗。
辰允见他准备的差不多，抿唇思考片刻，便开口问道：“章大人，先前听闻晏城同知府上拨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援助莞县，可有此事？”
沈如月倒是没想到辰允会一上来先问此事，但她心下也迫切想要知道，便等着章程回答。
章程面上眉头一皱，低着脑袋思考，回道：“云公子，您应当是记错了吧……？银两虽是同知府上传人给我，但并非一千五百两，而是五百两。若是有一千五百两银子……那也不至于返修堤坝寻不见人了。”
章程最后一句夹杂着叹息，这一声几乎要把沈如月的心气也叹了出去。
辰允的余光中观察着沈如月的举动，果然，沈如月眉头紧皱。
沈如月回道：“章大人，随着银两带来的银票可还在？能否让小女一看？”
章程似乎也不理解为何要看银票，但还是乖乖转身进屋拿了。
“如何？”辰允问道。
沈如月紧皱眉头，桃粉唇瓣被她抿着：“不知。若那银票的印章与我分拨出去的是一样的，至少可以证明这银票来自我府。但送银票的人并非同知府的人。我先前将银两清点过后，只见父亲将这银两银票交给了送达人。那送达人并非我同知府部下。”
辰允闻言没有作答。
章程拿着一张银票走了出来，沈如月站起身接过那张票，垂了眼眸。
“这次又如何？”辰允问道。
沈如月将银票展开，将带有印章的那一面展现在辰允面前，她道：“是同知府上的。这防伪印章同我家内的是同一批，且这张银票我有印象。它右下角边缘处染了些许墨，所以记得清。”
辰允的视线落在银票右下角，确实如她所说。他收回了视线。
“这、这，难不成这银票也有什么事？云公子？”章大人摸不着头脑。
“无事，只是检查一下银两送到没有。”辰允敛眸。
“哦、哦……”
沈如月将银票递了回去。
“章大人，莞县此地暴雨过后洪水常发。你之前说要重修堤坝，是怎么回事？”辰允问道。
“……唉，此事蹊跷，我同云公子长话短说。”章大人提起堤坝，眉头紧皱着。
他叹了口气，开始了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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