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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扇耳刮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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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抵达皇城,仆人递上牌子,侍卫放行。众人行至内宫门前,内侍刘福前来接迎。
那太监是长春宫姜太后的人,在姜太后还是贵妃时曾参与过夺嫡之争,故而李湛也会给他几分颜面。
刘福生得白净,矮胖矮胖的,躬腰笑眯眯祝福夫妻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李湛赏了喜钱,宫人们欢欢喜喜谢礼。
一行人去往长春宫,路上刘福似有话要跟李湛说,不动声色拉过他的衣袖,小声嘀咕了两句。
李湛面不改色,“无妨。”
余薇瞥了二人一眼,不用猜也知道,定是提醒他徐宛琴进宫了,怕引起误会。
抵达长春宫,刘福前去通报。
未几,宫人前来请他们进内殿,殿内除了姜太后和徐宛琴外,还有一位邹太妃。
姜太后年近半百,着一袭檀色宫装,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杏眼笑起来如月牙弯弯。
邹太妃则比姜太后年长许多,人生得清瘦,穿得也素净,据说常年疾病缠身。
旁边的徐宛琴一袭藕荷罗衫,淡妆娇面,婀娜娉婷,好似出水芙蓉,带着冷幽幽的书香气。
她是有傲劲儿的,毕竟有姜太后这个姨母撑腰,又因着生母去得早,更得姜太后垂怜,什么都紧着最好的给。
原以为这般硬的后台能把李湛谋到手,结果煮熟的鸭子长翅膀飞了,徐宛琴心中到底不大服气,同李湛夫妇行礼时瞥了余薇一眼。
只觉俗不可耐。
一个五品官家能养出什么女郎来?
二人年纪相近,一个出水芙蓉,通身都是贵气典雅;一个则小家碧玉,如邻家小妹那般烟火气十足。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高下立见。
连余薇都觉得李湛眼瞎,她打量了两人一眼,檀郎谢女,无论身份背景还是样貌都极其般配。
榻上端坐着的姜太后心中虽不满这桩亲,倒也没有表露出来,很给李湛体面,说道:“新妇生得甚好,难怪七郎心心念念惦记着。”
邹太妃接茬儿道:“可不,我瞧着端方秀丽。”停顿片刻,又问道,“家中可都教了些甚么学识?”
余薇故意道:“回太妃的话,《女诫》妇徳一概未教,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邹太妃掩嘴笑,“倒是个真性情,女儿家,哪有这般埋汰自己的?”
姜太后一点都不觉得是真性情,只觉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余薇知道这些大佛经历过宫廷倾轧,并不想在她们跟前招眼,但凡她们问一句她便答一句,一副木讷模样。
坐在一旁的徐宛琴频频窥她,试图找出李湛相中她的理由。结果很遗憾,她并不觉得余薇有什么过人之处。
晚些时候帝后过来问安。
天子李承志比李湛年长许多,他生得魁梧壮硕,着赭黄常服,模样更像先帝,国字脸,浓眉大眼,不怒自威。
一旁的陈皇后则显得慈眉善目。
众人起身同帝后行礼,礼毕,各自落座唠了阵儿家常。李承志有话要跟李湛说,二人去了偏殿那边。
挥退闲杂人等,李承志背着手,一脸严肃道:“那余三娘也不过如此,竟叫七郎不顾礼义廉耻让我这个阿兄棒打鸳鸯,强拆了人家的姻缘,你呀你,色令智昏。”
李湛:“阿兄疼宠,全了七郎的执念,你想怎么罚都行。”
李承志受不了指了指他,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简直胡闹。”
李湛直接把脸伸过去让他打,李承志一把推开,不满道:“出息!”又道,“你这般顽劣,日后如何堪用?”
李湛捋了捋袖口道:“背靠大树好乘凉,有阿兄撑腰,七郎做个闲王自是快活。”
李承志被他不要脸的话语气着了,却也没有继续呵斥。他的这位胞弟一直都本分规矩,结果闹了这一出,惹得满朝文武弹劾。
话又说回来,不过是贪女色罢了,多大点事,便纵着他荒唐。
正午时分人们在长春宫用午膳,因着是家宴,倒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宫女陆续传菜,长桌上很快就摆满了佳肴。
陈皇后搀扶姜太后入座,姜太后心疼自家甥女,朝徐宛琴招手道:“二娘坐我身边来。”
徐宛琴不敢,纵使是皇室家宴,也知道摆正自己的位置。
最后还是李承志开了口,说道:“二娘便过去罢,阿娘疼你。”
得了他的话,徐宛琴这才坐到了姜太后身边。
人们各自入座,待姜太后动筷了,才开始进食。
余薇明明有宫女伺候,李湛却怕她拘谨,主动给她布菜。
那体贴的模样叫人看着牙酸,徐宛琴用余光瞥二人,心中不是滋味。
陈皇后笑盈盈道:“七郎到是个知冷热的。”
李湛应道:“嫂嫂说笑了,新妇进门,自要多宠着些。”说罢看向李承志,“阿兄,你说是吗?”
李承志“哼”了一声,瞥了一眼陈皇后,也顺手给她布菜,说道:“我们老夫老妻,没你那般腻歪。”
这话把众人逗笑了,连李承志自己都笑了起来。
众人唠起家常,言语随和,说的话题都是日常琐碎,就跟寻常人家那般,没有什么特别的。
余薇知晓李湛最讨厌食菠薐,也就是菠菜,却故意给他。
旁边的汪嬷嬷欲言又止。
李湛正跟邹太妃说话,回头看到碗里的绿,不由得愣住。
余薇小心翼翼问:“殿下不喜吗?”
李湛迟疑了半晌,才违心道:“甚好。”
菠菜自带涩味,白水煮的口感粗糙,他生平最讨厌食它。但见余薇谨小慎微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入口。
涩味在口腔中弥漫,李湛想皱眉,却硬生生忍下了。
余薇当他喜欢,又给他夹了一些。
李湛:“……”
他忽然觉得心里头发苦。
但他很会安慰自己,十六岁的余薇并不了解他的饮食喜好,待时日长些,就会避免这种尴尬了。
哪晓得李承志也来补刀,故意道:“七郎既然爱食菠薐,便多用些。”
说罢差宫人布菜。
李湛的脸有些绿,剜了自家兄长一眼,陈皇后掩嘴笑。
姜太后忽然问:“七郎什么时候喜食菠薐了?”
李湛敷衍道:“前阵子喜欢上的。”
姜太后轻轻的“哦”了一声,道:“既然喜欢,那便多用些。”
李湛:“……”
见他憋气的样子,余薇的心里头痛快至极,原来坑人的滋味是这样的爽!
待家宴结束后,邹太妃身子乏,没坐多久就回宫了。李承志还有政务要处理,也跟着离去。
午后小憩,近来气温高升,白日里的太阳也毒辣起来,寝宫里有些热。
姜太后半躺在贵妃榻上,徐宛琴坐在圆凳上给她打扇。
博山炉里的柏子香清神安心,姜太后半阖着眼,冷不防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
此话一出,徐宛琴连忙跪地道:“姨母……”
姜太后缓缓睁眼,“起来罢,谁还没年轻过。”
徐宛琴不敢起身。
姜太后平静地看着她,“你阿娘与我是至亲的姐妹,她去得早,不放心你,把你托付与我,我自盼着七郎与你缔结姻缘。
“可是今日你也瞧见了,他打小厌恶菠薐,却能眼都不眨咽下去,可见对那余三娘上了心。
“二娘啊,并非姨母不爱重你,只是感情的事,我左右不了,七郎毕竟是我亲生,这份母子情谊,我自要维护着,你明白吗?”
徐宛琴鼻头泛酸,眼眶泛红,委屈道:“姨母的话二娘都明白。”
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到底引得姜太后心疼,起身搀扶她道:“你这样乖巧懂事,我这个做姨母的,断不能亏待了你。”
徐宛琴委屈巴巴,“姨母……”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水月轩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李湛挨了一记耳光。
余薇一进门就作死甩了他一巴掌,并且还是当着汪嬷嬷的面扇他。
汪嬷嬷整个人都惊呆了,李湛捂住脸,亦是错愕。
余薇愠恼质问:“今日妾与殿下进宫谢恩,那徐二娘也来凑热闹,究竟是什么意思?!”
汪嬷嬷正要上前解释,被李湛打手势止住。他摸了摸火辣辣的脸,审视余薇的眼神阴沉凌厉。
余薇不动声色抖了抖手,方才用力过猛有些疼。本以为李湛会恼,不承想他盯着她阴晴不定了许久,忽地抿嘴笑了起来,显然被打爽了。
她这是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