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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修罗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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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巴掌下手着实狠辣,李湛却浑然不觉疼,反而还感到愉悦,挑眉道:“三娘这般懊恼徐表妹,可是吃醋了?”
余薇板脸道:“殿下欺人太甚!”
汪嬷嬷再次欲上前解释,被李湛打发了下去。
他步步逼近,眸中藏着变态的兴奋,一字一句问:“三娘可是懊恼徐表妹?”
余薇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梗着脖子道:“京中贵女谁人不知徐二娘子受太后青眼,早有传闻她是殿下内定的妻。
“平日里徐二娘子常在宫中走动,与殿下自然熟络,如今你头天成婚,她第二天就上门来招眼,安着什么心思,还用我说?”
这话李湛没有反驳,因为徐宛琴跟他之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见他不作辩解,余薇发起了疯,质问道:“昨日殿下说心悦三娘日月可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分明是心虚了!”
李湛不爱听,皱眉道:“天地良心,我若对你无意,何故八抬大轿抬进门儿来?”
余薇不痛快道:“我不信,那徐二娘子这般好的模样,殿下又不是眼瞎,相中我余三娘定有因果。”
听着她的胡搅蛮缠,李湛忽然觉得脑壳痛。
余薇硬生生憋红了眼,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模样。鉴于宫里头不便生事,李湛不想跟她扯,自顾离去了。
须臾,周氏急匆匆进屋来,一脸惊恐,“我的小祖宗,你在宫里头打睿王的脸,若是叫旁人看见了,那还了得!”
余薇斜睨她,“打都打了,还能怎的?”
周氏“哎哟”一声,激动道:“天菩萨,还要不要小命了?”
余薇冷笑。
周氏压低声音劝说道:“奴婢知道娘子心里头不痛快,可他是亲王,余家老小的前程尽数握在他手里,娘子行事,总得多掂量掂量。”
余薇漠然道:“殿下说心悦我,他这般费尽心思把我讨进门,我倒要看看他能纵我到几时。”
听到这话,周氏不禁露出痛苦的表情,余薇看着她道:“我知晓分寸,周妈妈无需担心。”
周氏:“娘子……”
余薇抬手打断,“手疼,吹吹。”
周氏:“……”
余薇冷不防笑了起来,一双杏眼里藏着几分卑劣的恶毒,甚至还有点疯。
而此刻挨了一巴掌的李湛正在拿帕子冷敷,汪嬷嬷心疼不已,发牢骚道:“娘子下手着实不知轻重,若叫太后知晓,定会罚她。”
李湛捂着被打的脸,大度道:“多大点儿事。”又道,“她年少不懂规矩,日后嬷嬷多调-教便知分寸了。”
汪嬷嬷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服侍李湛十多年,说的话自有分量,“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湛知道她要说什么,接茬儿道:“你是想问,那余三娘远不及徐宛琴,我何故非她不娶,是吗?”
汪嬷嬷如实点头。
李湛捂着脸,歪着头想了许久,才道:“大抵是眼瞎。”
汪嬷嬷:“……”
她一点都不满意这个答案,因为李湛打小就不是个感情用事之人,毕竟曾经历过夺嫡之争。
要知道先帝最不缺的就是儿子,在姜太后还是贵妃时,就与先皇后斗得你死我活。
后来先皇后败阵,太子被拉下马来,姜太后上位,期间的血腥暗斗李湛都参与过。
不仅如此,后来李承志也曾对他生出过疑虑,被李湛施计化解了手足残杀,怎么可能一点头脑都没有?
汪嬷嬷悟不透他为何执意强娶余三娘,并且还被满朝文武弹劾,闹得满城风雨。
李湛没有回答。
所幸泛红的脸庞经过冷敷后好了许多,但细看还是能看出端倪来,汪嬷嬷皱眉道:“倘若太后问起,郎君又该如何作答?”
李湛:“就说我牙疼肿了。”
汪嬷嬷很是无语。
约莫到了申时初,夫妻又过去陪姜太后唠家常。
陈皇后也在,见李湛拿帕子捂脸,好奇问:“七郎的脸怎么了,先前都好好的。”
李湛还未回答,余薇就道:“回娘娘的话,郎君说牙疼,都已经肿了。”
李湛默默地看向她,余薇一脸若无其事。他心中冷哼,啧,还挺有默契!
姜太后问:“可有传御医?”
李湛:“儿已经用过药,想来过两天就会消了,阿娘无需担忧。”
姜太后不再多问,她其实早已看出小两口的摩擦,却没有插手,不想讨人嫌。
一旁的徐宛琴甚少说话,她自幼心思细腻,也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本能的觉得这段婚姻长不了。
毕竟两人有着云泥之别。
晚些时候陈皇后离去,李湛夫妇也起身打道回府。
辞别姜太后,夫妻俩在回府的途中互不理会。李湛有些懊恼余薇无理取闹,余薇则假装为徐宛琴吃醋。
这不,晚上李湛宿到了书房里,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余薇心安理得霸占他的老巢。
新换的锦被松松软软,透着浅淡的苏合香,她满足地躺到榻上,甚至还惬意地滚了一圈。
丁香送来汤药,是催经的。
余薇坐起身,丁香严肃道:“周妈妈说,这药娘子得少饮。”
余薇接过药碗,“无妨,反正癸水都要来了,我再让它提前些,伤不了根基。”
丁香欲言又止,待余薇一饮而尽,取方帕递给她,小声道:“奴婢听说娘子在宫里头把殿下打了,他这会子定懊恼不已,娘子要不要去哄一哄?”
余薇沉默了阵儿,才道:“他不会恼,只会高兴。”
丁香:“???”
余薇并未多说,只道:“我乏了,若没有其他事,勿要来打扰我。”
丁香应是。
天还未黑余薇就歇下了,书房里的李湛却在桌案前枯坐许久。
桌案上摆放着一幅仕女图,层层叠叠的荷叶中藏着一只小船,船上女子低头轻嗅绽放白莲。
那女郎只有侧颜,青丝用一支简单的银钗绾上,身子尽数被荷叶遮挡。
最下端留着落款——李琰。
拇指轻轻摩挲落款姓名,凝视画中女郎,李湛不禁想起汪嬷嬷问他的话。
为何非余三娘不娶。
他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画卷上的余三娘应是出自他的手笔,但落款的李琰,他却不知道是谁。
以及画上女郎的发髻,分明就是妇人梳的圆髻,但余三娘才嫁人。
李湛从笔迹上判断这幅画是他画的,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画下的,更不知道那个“李琰”是何人。
画纸陈旧,看样子已经上了年头,他心中到底有些困惑,他是在什么时候把余三娘妇人模样画下来的?
他忘记了。
但唯一的本能,便是在英国公府的春日宴上见到余三娘时,几乎着了魔般对她一见钟情,挪不动脚。
就跟中了蛊似的日日惦记,只想要她。
非她不可。
那种从内心深处冲出来的渴望毫无理智,仿佛他等了她很久很久,就算知道她已经定亲,仍旧棒打鸳鸯强拆了她的姻缘。
就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他大概是疯了,疯得莫名其妙。
如今得偿所愿,可是想起上一世的经历,便只剩下无尽的遗憾。
李湛心绪起伏,木然望着画卷上落款的“李琰”。他身边并没有叫作李琰的人,为什么会落款李琰,而不是他李湛?
李湛不禁陷入了困惑中。
翌日下午汪嬷嬷把新妇回门要携的回门礼簿呈给李湛过目,他又额外添了些,汪嬷嬷才退下置办。
到了余薇回娘家探亲的头一天,汪嬷嬷送来礼簿给她核查。
余薇粗粗阅过,那礼簿上琳琅满目,竟有三十多种物什,甚至连她的兄嫂妹弟都有一份礼。
“嬷嬷,这样丰厚的谢礼,是不是弄错了?”
汪嬷嬷答道:“老奴没有弄错,郎君厚爱娘子,爱屋及乌,自愿感激二老辛劳养育之恩。”
这话委实说得体面,余薇挑不出毛病来。
待汪嬷嬷退下后,周氏接过余薇递给她的礼簿,吃惊道:“王府出手着实阔绰。”
余薇沉默着端起茶盏,李湛对她素来大方,这点毋庸置疑。
回门日那天艳阳高照,这是余薇重生后第一次回娘家见亲人,心情自是愉悦。
余宅在东阳坊,从王府过去要走好一会儿。一早余家的仆人就在坊门口候着,见到王府的马车进来,赶紧去报信。
巧的是,周闵秀陪同母亲谭氏前来拜见余老夫人马敬琅。
余老夫人擅妇症诊治,周母谭月华身子不适,由次子陪同前来请老人家看诊。
母子去了寿安堂。
余周两家相交甚笃,平时走得近,正常往来也没什么。但偏偏周家在回门日过来,余母苗青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脱口道:“天菩萨!若睿王见到周家郎君,多半会提刀砍人的!”
余父余远植也紧皱眉头,背着手来回踱步,发愁道:“母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定是二郎那孩子放不下。”
苗氏露出快要哭了的表情,激动道:“那也不能让我们三娘纳两位夫君啊。”
余远植:“……”
她可想得美!
夫妻俩大眼瞪小眼,苗氏生得肥硕,余远植则瘦高,两人脸上表情五花八门,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也在这时,长子余佑臣心急火燎过来提醒,说睿王府的马车就快到余家了。
苗氏脾气直,没好气道:“眼下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把周家郎君给藏起来?”
余佑臣焦灼道:“阿娘,若让双方碰面,多半会打起来的,咱们三妹夹在中间,可如何是好啊!”
苗氏满脸不痛快,口直心快道:“这哪能怨我们三娘,明明是睿王自个儿棒打鸳鸯拆了她的婚事,我们余家门户小,没那个胆儿跟皇室结亲。”
余远植怒目训斥:“瑶娘莫要嘴硬,现在人都到家门口了,等会儿可别怂得跟什么似的。”
苗氏不服气,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说不怂肯定是假的,对方毕竟是皇亲国戚,万万得罪不起。
见二老拿不出个主意来应付,余佑臣哭丧道:“完了,等会儿两位郎君打起来,咱们余家都得去喝西北风!”
余远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