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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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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笑,堪比鬼回魂似的九转十八弯。
青梧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立刻扭过脸垂下视线,心脏砰砰直跳,久久不能平静。好在那八字眉似乎也只是挑逗捉弄,过了会儿,仍旧相安无事。
贼匪们唉声叹气,不知接下来如何打算。
叱咤多年的寨子被人一把火烧得干净,唯一逃了的三当家师正真如今也不明不白地没了。剩下的几个人没头苍蝇似的一通乱转,终究是找不出个明白人。
“要不然咱把这些人都杀了,然后逃命去?”
有个人出主意:“把颜家那俩留下,真到了没活路的时候,说不定能保咱一命。”
年纪较大的匪贼摇头:“事情到这时候了,多添几个冤魂有什么用?不如留着杀人的力气,用来逃命。”
“咱穿他们的衣裳去下山。颜家是剿匪的,一定不会为难咱们这些老百姓。把他们捆死了,等颜卿的那些人上了山发现不对劲,咱早就跑了。”
“那这俩人不带了?”
“你们谁敢去拖着那长尾巴走几步?别到时候没跑成,再被它一尾巴甩飞。”
贼匪们全部同意换衣服下山这条计策。他们围着这群人打量许久,都相中了水溶那身昂贵的银锦轻纹袍,但都深知太过扎眼,只能将目光转向他人。
青梧穿得干净素朴,可论起布料来,却是这人群中最不好的。
因祸得福,侥幸没有被人当中扒掉衣裳。
等全部换好以后,有个贼匪说:“底下打得正凶,若是碰见了乱斗,到底是帮忙还是旁观?”
“那就再等等。天亮之前,没有燃放烟花,咱们就走。”
寨子里有规矩,每次出猎之后都要燃放烟花为信号让大家聚集。成败之间都会各有不同声形的烟花,当然在以往颜家没有出手参与的时候,都是燃烧赤色焰火作为满载而归的信号。若是这次毫无动静,只能说明全部覆灭。
“还有点时间,弄点东西吃。就算是跑,也得要力气吧。”
“对,路上光顾着逃命了,我早就饿得不行。”
搜刮了一圈,他们抢走了青梧的几个馒头,一包点心。对于这些整日拼命厮杀的人来说几口就没了。饿着的时候可以硬忍着,一旦张了嘴,除非吃饱,否则难以停下。
“说,还有吃的没?”刀架在了小二的头上。
“厨房……厨房还有点腊肉和白菜,不过得现做。”店小二哆哆嗦嗦地回答,“自从俺们掌柜的死后,就不知道厨子跑到哪了。”
“这么大的客栈没厨子?”
年纪大的贼匪指了指青梧,道:“你看起来最会做饭,去做。还有这位公子,帮我们在厨房监督,如果饭菜出了任何差池,你弟弟的命就没了。阿四,拿刀跟着。”
颜岫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他怒道:“你们算老几,让我哥给你们做饭?”
“哈哈哈,不但让他做饭,还得让他烧火呢。”
“俺们也想临死前尝一尝,这有权有势的人做出来的饭菜,和俺们山中寨子里的饭有什么不同。”
阿四虽然害怕颜岫,但知道他被绑着无法行动,所以离得远远地得意起来:“兄弟们,能让颜家的人给咱们做饭烧火,死了也值!”
刀抵在水溶的腰间,他冷扫了眼,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走去厨房。
青梧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和趋灵儿手指翻飞,终于在匪贼走来的那一瞬重新将自己绑了起来。“咔嚓”一声,他的手再次松绑,松了松筋骨后,也老老实实地走到厨房。
他心道:我看起来很贤惠么。怎么就打眼一望,相中我了呢。
厨房里的水溶已经蹲下来捡柴了。他的手长而骨节分明,三两下便收拾好要烧的柴火。阿四弯腰掏了掏灶台上里的锅底,而后迅速地抹在水溶干净昂贵的衣衫上。
“哈哈哈,你们颜家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么,想不到也有今天。”
阿四见水溶眼底闪过一丝愠怒,冷哼道:“别给我耍花招。要是今儿的饭菜有问题,先剁了你和你弟弟。”
青梧将腊肉洗干净,慢慢地用刀切成片,却被阿四踢了一脚:“快点,做年夜饭呢这么讲究?随便切切往锅里炒熟就行。”
他听后便把腊肉剁成了块,白菜砍得七扭八歪,将盐罐子打开,又听见阿四道:“还没炒菜呢就放盐?你是真不会还是耍心眼呢?走开,我自己来。你去帮他烧火。”
青梧便将盐罐子扔下,帮水溶烧火。
他料想水溶虽是颜家远客,家世也必是不俗的,哪里就干过这种粗活。所以未等水溶点火,便将柴火夺了过来,悄声道:“我来点。你坐这儿歇着就行。”
随后青梧注意到,水溶白皙的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抹了道锅底灰。
他瞬间有点心疼,水溶始终沉默,被这样羞辱,淡淡的眸子里含着不屈与克制,恍如当年被罚跪却不认输的颜卿。
神思恍惚之际,青梧竟然伸手用衣袖贴近水溶的额头,替他擦掉黑而肮脏的锅灰。
水溶怔了怔,随后道:“我没事,多谢。”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阿四吼道:“聊什么呢,还不快点烧火!”
阿四将肉块连同白菜一起扔进锅里面,滋啦滋啦地四处迸溅,像是砍人一样用铲子在锅里乱炝。厨房烟雾四起,柴火太湿导致灶火灭了。阿四朝青梧狠狠踢了一脚:“搞什么鬼?”
这一脚正好踢得青梧没有准备,踉跄地跌倒在水溶怀中。
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被浓烟的呛鼻味道掩住,青梧想起身,却发现在他怀中牢牢按住动弹不得。抬眼望去,瞧见水溶目光如深不见底的黑渊。
下一瞬,他便被水溶抱得更紧了。
房梁轰然倒塌,掉落下来的横木不偏不倚地砸到了阿四的身上。甚至是来不及闷哼一声,阿四便睁着眼睛再也没了声息。
“他……被砸死了?”
青梧还没有反应过来似的仍旧与水溶保持着那样亲密的距离。他的眼睫微垂,晃了晃眼避开风吹来的发丝——厨房踏得彻底,他们暴露在黑暗的夜色中。只有属于他与水溶的这片墙角丝毫无恙。
他再次抬眸,对上了水溶投来的关切目光。
其余贼匪们赶紧冲了过来,但见到被横梁砸死的阿四时,也只喃喃道:“邪门——真邪门!”
“这么一会儿时间,死了三个兄弟。这里太邪,咱走吧……我不想等到天亮了。”有个贼匪直接抱着头,推开其余人喃喃自语地大步跑了。
年长的匪贼也被吓了一跳,但勉强能镇定心神,他试图搬开横梁,让死去的兄弟有个全尸。
青梧理了理衣服,悄声问水溶:“为什么说死了三个。难不成方才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