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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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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徽瑜得到了回答,心中的波澜渐渐平息,她紧紧抱着余疏的脖子,仿佛害怕一旦松手,这份温暖就会消失无踪。余疏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而坚定,缓缓地将她从梦境的边缘拉回现实。那一夜,月光如水,静谧无声,阮徽瑜依偎在余疏的怀抱中,睡得格外香甜,没有梦境的侵扰,只有安宁与祥和。
次日清晨,天边初露曙光,阮徽瑜便自行醒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笨拙却坚定地自己穿好了衣裳,虽然衣摆有些歪斜,但那份独立与坚持,却让人心生怜爱。走出内室,只见绛珠蜷缩在外屋的小榻上,呼吸轻柔而均匀,显然已疲惫至极。阮徽瑜轻手轻脚地走到绛珠身旁,从自己床上抱来一床柔软的小被子,轻轻地盖在了绛珠身上,然后悄悄退出了屋子,心中既有不舍也有对绛珠即将离府的无奈。
绛珠因故在外耽搁了半月有余,这段时间里,她不仅为阮徽瑜的未来筹划周全,更亲眼见证了小姐的成长与变化。阮徽瑜在这半个月里,仿佛脱胎换骨,变得与在先生面前那个羞涩胆怯的小女孩截然不同,那份沉稳与早熟,让绛珠既欣慰又心疼。绛珠深知,自己这一走,小姐将独自面对更加复杂多变的府邸生活,没有了她的庇护,小姐该如何自处?但绛珠也知道,小姐已经六岁了,是时候学会自己面对风雨了。
时光匆匆,转眼间便到了绛珠出府的日子。阮府中,除了阮徽瑜的院子,几乎无人关注这个不起眼的丫鬟。绛珠收拾好行囊,来到阮徽瑜的屋内告别。她紧紧抱着阮徽瑜,眼眶微红,细细叮嘱着:“小姐,您要记住,不可轻易相信他人,对叶夫人更要有所戒备,她表面上温婉,实则心机深沉。还有,万不可拂了老爷的面子,府中的忌讳一定要牢记于心,以免遭人暗算。”绛珠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对小姐深深的关怀与忧虑。
阮府,这个看似繁华和谐的府邸,实则暗流涌动。自阮徽瑜的母亲去世后,阮成很快便迎娶了京安城叶家的二小姐为续弦。这位叶夫人虽是庶出,却深得叶家家主的宠爱,嫁入阮府时正值青春年华,如花似玉,美丽动人。绛珠曾多次告诫阮徽瑜,要小心提防这位叶夫人。她曾偶然偷听到叶夫人的抱怨,得知小姐多次遭遇的不幸皆是人为所致,这让绛珠对叶夫人的戒心更重了几分。
岁月如梭,阮徽瑜在绛珠的牵挂与余疏的陪伴下渐渐长大。她的容貌日益出众,虽不及母亲那般天姿国色,却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自从绛珠出府后,阮徽瑜变得更加沉静内敛,举手投足间尽显名门闺秀的风范。她学习了琴棋书画,却偏爱阅读,从圣贤经典到街头话本,无所不涉猎。阮徽瑜不愿让人近身伺候,屋内的丫鬟只负责做些简单的洒扫工作。她最爱在院子里的那棵榆树下看书,周围只留几个大丫鬟,负责端茶倒水等琐事。
十四岁的阮徽瑜,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华。这些年来,余疏一直默默守护在她身边,阮徽瑜心中也早已察觉。一日,她正沉浸在坊间话本的世界中,突然感觉到身边有动静,抬头一看,正是余疏。
“疏哥哥。”她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喜与依赖。
“在看什么?”余疏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八年过去,他的相貌依旧俊朗非凡,站在阮徽瑜身边,更显得出众。他坐到阮徽瑜身旁,温柔地问道。
“是坊间的话本,讲的是一个狐妖与书生的故事,疏哥哥知道吗?”阮徽瑜将书轻轻推向余疏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期待。
余疏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不必试探。”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傲气,却也透露出对阮徽瑜深深的关怀。
阮徽瑜闻言,身子一歪,靠在了余疏的肩上,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愿意卸下所有的防备与伪装。“疏哥哥生气了吗?徽儿错了,求疏哥哥原谅我。”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稚气与委屈,说完还用头蹭了蹭余疏的肩膀。
“发髻乱了。”余疏面无表情地推开阮徽瑜,耳尖却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他在心里暗自嘀咕:人类真是狡猾,尤其是小女孩,更是狡猾得让人捉摸不透。
阮徽瑜看着余疏的反应,心里乐开了花,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疏哥哥是妖吗?为什么会来到我身边呢?”
余疏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身后的榆树也随风轻轻摇曳着树叶。“我是榆树妖,受你母亲所托,来照顾你。”他的语气平静而坦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阮徽瑜闻言,并未感到惊讶,这些年来的陪伴,她早已察觉到了余疏的真实身份,只是从未问出口而已。她轻轻抚摸着榆树的树干,仿佛能感受到余疏的心跳与温度。“这就是你的本体吗?”她的声音轻柔而充满好奇。
“是,我本体就是这一棵榆树。”余疏的回答简洁明了。
阮徽瑜的手指划过粗糙的树皮,感受着那份与众不同的质感。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触电般地缩回了手,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余疏见状,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阮徽瑜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摸着树干……你会有感觉吗?”
阮徽瑜脸红的快要滴血,即便自小在余疏的照看下长大,可是她也知道男女有别,疏哥哥以男性的样子出现,应当也是作为男性才对,那这样的话,自己刚刚的动作不就是相当于一直在抚摸他吗?
这,这……
“我的本体毕竟是植物,这样轻微的动作对我来说不会有什么感觉。”
听到俞疏的回答,阮徽瑜稍微松了口气,殊不知俞疏也和她一样,俞疏虽是榆树妖,却也在人世沉浮数十年,凡人间的那些忌讳他基本上也都知道。
余疏曾有机缘得仙人以仙露浇灌,有了灵智,随后修行数百年,曾因劫难受伤被阮徽瑜母亲救助,有了因果,这次也是为报恩所托。
只是,几年相处下来,阮徽瑜对他来说总是有那么不同。
这些年里,阮成虽说一直宠爱着阮徽瑜,什么东西都是挑最好的给她,可是太过恩宠,就算是女儿,也会引来有心人的动作。
徽瑜却随着年纪增长,对阮成愈发冷冷淡淡,加之那叶夫人也是个厉害角色,估计也是吹了不少枕头风,暗地里使袢子,阮成渐渐对这个女儿面上最宠不假,只是不知内里还有几分真情。
阮徽瑜像足了她早逝的娘亲,看起来温软可欺,内里却执拗高傲。
当初她娘亲生了她之后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她父亲说是深爱亡妻,可转头不就又娶了一位家世显赫的娇妻,此时小徽瑜不满一岁。阮徽瑜记事以后,又有余疏相伴教导,父亲的爱很多时候都是在嘴上说的,因此她对阮成愈发冷淡,但却又从不忤逆阮成,这让人也挑不出错来。
阮徽瑜和一般深闺女子不同,她活了这些年,在梦里见过别人几辈子没见过的瑰丽景色,自然不愿被束缚在这小小一方天地,出嫁从夫。她想去真正踏足那宽广的天地,在绛珠离府之后,她也不再亲近府中其他的人,她想有朝一日可以和余疏一同走出这小小的阮府。
被他自小养大的少女的那些心思,余疏知道得清清楚楚,可他却不能应允。他本就是报恩而来,待阮徽瑜成家离开阮府,他的恩情也算是报完,况且树木成妖和其他不同,在修成正果之前,他也不能脱离本体。
虽说余疏对阮徽瑜的心思有所察觉,阮徽瑜却从未在他面前表露出这些想法,她听到余疏的回答后,也将刚刚那份尴尬抛去,转而抚了抚话本的书页,纸张摩擦的声音混杂在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中并不明显,阮徽瑜问余疏:“疏哥哥可曾看过这话本?”
余疏的视线在阮徽瑜手中拿着的画本上一扫而过,随后便开口道:“看过。”
阮徽瑜握着话本的手指忍不住微微用力,将这话本捏的变了形,她稳着声音问:“疏哥哥觉得这狐女为救那薄情寡性的书生而身死道消——这样是否值得?”
“小姐?小姐?”柔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阮徽瑜眼珠转动了几下,才从这一场似真似假的梦境中清醒过来,她刚睁开眼,视线还是朦朦胧胧的,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彻底清醒过来,在亭子中等候侍奉的侍女便走上前来,替阮徽瑜按着肩膀,舒缓在亭中石桌上趴着的疲惫。
侍女绛珠站在阮徽瑜身侧,替她擦了擦手背,见她眉眼间的疲惫神色消失,才开口问道:“小姐,几位道长已经在门外等候,是否请他们进来?”
叶家的女主人阮徽瑜是叶家已亡的叶家大公子的发妻,七年前她嫁入叶家,阮、叶二家关系便更近一步,只是好景不长,与叶家大公子成亲不过一年,他便染病离世,而后作为遗孀的阮徽瑜诞下一女,名为裕安。
叶家本就人丁单薄,叶家大公子一死,嫡系这一脉就只剩了裕安一个女儿,不过好在阮徽瑜才能出众,即便是个女子,也很快将叶家局面稳住,而裕安出生三年后,阮家家主阮成膝下唯一的儿子阮英又在与二三好友踏青时被强盗所杀。
阮成在此重击之下,便一病不起,随后阮徽瑜的继母叶茗华便推举让身为嫡系长女的阮徽瑜接过阮家的重担。此后在阮徽瑜的努力下,阮、叶两家的产业倒是比之前还要兴旺。
而作为城中的大户人家的女主人,阮徽瑜在享受这富贵生活时却又时常头痛,有时甚至到了无法入睡的程度。她也曾找了很多大夫,却也都不见好,有侍者多嘴,猜测主人家的是不是被什么邪祟缠身,因此才会头痛不止。
虽说这话只是侍者的猜测之言,有人却上了心,绛珠作为阮徽瑜身边少数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便求着阮徽瑜去请道士来府中看一看,阮徽瑜不置可否,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绛珠便自作主张地要去请附近有名的道士。
而在这时,有人提到城中最近来了两个道士,据说是江陵的道观来的,一身本身丝毫不像作假,于是绛珠便遣人将他们请到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