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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修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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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夜幕低垂，帝都的繁华依旧不减，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人们都沉浸在新春佳节的欢乐之中。
但在这样一个应当阖家团圆的除夕之夜，辽东却遭到了漠南王的凶猛侵袭。
他们甚至未曾品尝过一口热气腾腾的饺子，便已紧握武器，勇敢迎战那气势汹汹的敌军。
正如漠南王在信中向苏赫所言，他在这团圆之夜发动突袭，采用了声东击西的战术，成功将辽东大部分地区纳入了包围之中。
辽东之地，即便无雪亦寒冷至极，夜幕降临，浓雾弥漫，两丈开外已是一片朦胧。
漠南王特地选在此时偷袭北营，目的正是借助迷雾遮掩段笑天的视线。
于是，段笑天率领先锋兵马追击偷袭北营的漠南军队，途中却突遭狼群环伺。
在之前的交锋中，漠南军便巧妙利用狼群冲散敌军步阵，骚扰马队，令战场阵型大乱，造成未战先溃的惨状。
辽东铁骑，人马皆披坚甲，战马更配有特制的蹄套以防不测，步军则身着护腿铁甲，以抵御狼群的侵袭。
然而，是夜浓雾弥漫，众人虽小心翼翼，依旧耗时甚久方才折返北营，段笑天却发现，已然错过了最佳时机。
“什么？大同失守了？！”
段笑天刚刚跃下马背，耳闻此言，身躯一晃，几乎栽倒在地。
他脸上尚有血迹未拭，盔甲上也尽是血污，分辨不清哪些是来自他的，哪些是狼群留下的。
“老将军！”
“老将军！”
围在身边的将士们连忙扶住他，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伤。
段笑天在众人的搀扶下环视了一圈，目光凝重地落在遭受袭击的营地上，看着伤亡惨重的袍泽，烧毁的帐篷四处散落，未及品尝的饺子散落一地，他那双往日清澈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哀痛与裂痕。
大同失守了……大同失守了，他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辽东的父老乡亲！
段笑天缓缓地垂下了头，眼中泛起了泪光，紧接着，没有任何征兆，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老将军！”
“老将军！快喊行军医过来，快，快点！”
大同城失守了，漠南王采用声东击西之计，意欲对北营实施突袭，他亲自挥刀斩下大同守将的首级，并将其悬于城头，随后率领军队长驱直入，占领了大同。
在此之前，段笑天亲手取下自己儿子的首级，将其抛入狼群之中，以警示漠南王若再次相遇，便是他漠南王头颅易主之时。
然而这次漠南王却赢了，不仅夺了大同这个最重要的城池，还把段笑天最得意的副将脑袋给砍了。
段笑天因急火攻心，险些沉睡过去，幸亏心中牵挂着未竟之事务，这才勉强挺身而出。
“大同失守将殃及到帝都安危，老夫必须去阻止漠南王！”
“末将愿意随老将军一同前行大同，这口恶气必须要替死去的兄弟们夺回来！”
段笑天显得衰老了许多，周身肌肤已无一处完整，他那双犹如枯枝般的手，在端起水杯的瞬间也不禁轻轻颤抖。
此番交战，他显然是过于轻视了对手。原本他认为漠南王至少需要休养生息数月方能再次开战，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仅仅半个月的时间，漠南王便再次挥师来袭。
段笑天起身走到案前，将先前写好的两份信递给了加急军。
“这两封信，你要亲自交到皇上手里，告诉他，老夫就是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会守住大同。”
“这封信立马送去晋阳，告诉段江云，三天之后在石嘴子来汇合，其余人按兵不动。”
紧急任务的士兵接过了那三封薄薄的信件，虽则轻如鸿毛，但在此刻，它们仿佛重若泰山。
段笑天猛地转身，背脊紧绷，再次将头盔紧紧扣在头上，双目圆瞪，凶光逼人，宛若自幽冥深渊中逃脱的恶鬼。
铁甲残破，昔日战友均已离去，在这最后的交锋中，他誓要斩下漠南王的头颅，为楚玹霖献上新年的一份厚礼！
“立刻整军，夺回大同！”
……
在启程之际，段笑天独自踏入了辽东将军庙的庄严门槛，此地供奉着威震四海的第一大将军——顾星舒的神像。
凝视着那尊雄伟的塑像，段笑天摘下头盔，恭恭敬敬地行了三鞠躬之礼，随后供奉上了精心准备的饺子与一壶醇香的美酒。
这个人他虽然没见过，却知道他和皇嫂长得很像。
虽然不知道他与皇嫂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段笑天清楚，他们之间，并无差别。
“顾将军，今年大概是老夫最后一次给你带好酒来了，辽东战乱三次，死伤无数啊……”
“与你一同作战的木公本是一位良将，却最终因情所困，最后被奸人所迷惑，背叛了大楚。木家三代忠臣，在他那代化为乌有，连累族人，成了千古罪人。”
段笑天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抬起头，轻轻地抿了几口酒，然后又继续开口说道。
“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愧疚，先帝对我那般好，先后却因救我而死，我对不起他们，更对不起当今的皇上啊。”
“顾将军，希望这次之后，辽东再无战乱，保我大楚百年兴盛，这杯酒，敬您了！”
往昔的回忆缓缓在脑海中涌现，段笑天那依旧明亮的眸子里却充满了忧伤。或许在这疲惫的一刻，他也深感劳顿，肩负着沉重的压力，他渴望能深深地睡上一觉，好好休息。
景德九年，闻名天下的右将军段笑天战死大同。
经过六天六夜的激战，他与儿子段江云终于在农历新年第十天拂晓时分，重新夺回了大同城。漠南王溃不成军，仅入城三日后，便匆忙败退，落荒而逃。
在这次惨烈的战役中，楚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原本浩浩荡荡的七万大军，在经过连日的激战后，损失惨重，最终仅剩不到三千人。
这三千名劫后余生者，人人遍体鳞伤，脸庞沾满尘埃，眼中透露着无尽的倦怠与哀愁。他们之中，众多人已痛失并肩沙场的战友与兄弟，那些曾共同经历生死考验的伙伴，如今仅能在回忆里寻觅他们的踪迹。
两日之后，段老将军在本场激战中浴血捐躯的噩耗传遍了各地。
雍州，金城。
“文将军，辽东战报！”
文江雁与众人在吃饭之际，突闻此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迅速接过信件拆阅。
不过数秒，文江雁猛地站起，其动作之剧烈，险些将餐桌推翻。
宋鹿野与刘聪见她面色如纸，立时离座，急切地询问她的状况。
“可是出事了？”
刘聪也问她：“文将军，出什么事了？”
文江雁紧握着信笺，良久才艰难地吐出：“段老……战死沙场了。”
“什么？！”
刘聪迅速接过信件，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番，只见信中寥寥数语，写道：段将军于三日前，在大同英勇捐躯。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段老那么厉害，他怎么可能……”
文江雁颓然跌坐于凳，口中轻轻呢喃，然而她那双往日充满活力的眼眸，却无意中泄露了她的内心脆弱，旋即泪水在转瞬之间夺眶而出。
众所周知，段笑天乃先帝御封的右将军，威名赫赫，与当今顾洵的父亲并列为左将军，共同支撑起国家的脊梁。
这两位将军，亦曾为大楚建立了赫赫战功，虽不及顾星舒将军那般显赫，但他们却是唯一一对并肩作战的左右臂膀。
自从战事爆发以来，段笑天坚守的辽东城固若金汤，从未被敌军攻陷。众所周知，只要段笑天在，漠南王便难以占到任何便宜。
然而他们最放心的人，如今却战死沙场了，这无疑给了楚军莫大的一个痛击。
帝都今日迎来了一场纷飞的大雪，皇宫之上银装素裹，宛若披上了一层默然的孝衣。
宣政殿内，地龙燃烧的热气依旧温暖如春，殿中烛光摇曳，明灭之间，静谧无声。
顾洵、郑景仁以及楚睿诚三人站在厅内一言不发。
楚玹霖沉着地端坐在龙椅之上，头颅低垂，自从阅读了辽东方面送来的加急信函之后，便缄默无言，静静地沉浸于沉思之中，纹丝未动。
桌上放着三份信，一封大同八百里加急，一封辽东军报，一封家书。
第一封报：大同失守三日后，经过激战，我军成功收复失地。然而，此役双方损耗巨大，目前仅余不足五千英勇将士。
漠南王溃败之际，匆忙逃离大同，临别之际，恶意投放火球，导致大同城池一半几近化为灰烬。正值严寒，冰冻三尺，众多无辜百姓在这场灾难中伤亡惨重。
镇辽将军段笑天，在大同城下忠勇抗敌，最终以身殉国……尸骨无存。
第二封寄：信中详尽地阐述了辽东战略的具体细节，同时附有一份绘制精良的漠南军事部署图。这幅地图极为详尽，是段笑天在暗中精心搜集，以备不时之需的宝贵资料。
段笑天在信中提及，若要打断漠南王的支柱，唯有深入其腹地予以重创，方能逐步将其分解。
这张地图，楚玹霖已久觊觎，在漠南与大楚交兵之前，他便心向往之，渴望将漠南纳入大楚的版图。
然而，此愿他未曾对人吐露，甚至是对顾洵也守口如瓶。
楚玹霖万万没有想到，段笑天竟然洞察了他的内心所想，还掌握了这张至关重要的地图。
实际上，这张地图的完善是在段笑天赴大同的途中才得以完成的。此前，它始终缺失了对漠南城部署的详细记录，幸好在出发之前，他终于获得了这份资料。
第三封信是家书。
开头便是让楚玹霖疑惑的一声“霖儿。”
段笑天素来明白楚玹霖对他身世之谜的浓厚兴趣，楚玹霖私下的探查也未曾逃过他的眼帘。因此，在这封言辞恳切的信件中，他将自身与先帝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详尽无遗地剖析给楚玹霖知晓。
原来，他与先帝之间存在着一份特殊的亲属纽带，二人同出一母，却非同父，这份渊源先帝亦是深知。因此在段家遭受满门抄斩的劫难之际，唯有他得以幸免。
因而，段笑天便成了楚玹霖在这世间唯一的皇叔，而楚玹霖却始终在疑虑他对自己的忠诚。
关于他与木工之间的纠葛，段笑天感叹，当年那场剧烈冲突本可避免，若非自己当年的软弱，木工的叛变或许就不会发生。
追溯至木工起事之前不久，他曾潜入帝都秘密拜访段笑天，那时段笑天已娶妻，其妻子也正怀有身孕。
木公严峻地质问楚萧，为何先前约定返回辽东，如今却依旧逗留在帝都，并直言不讳地告知楚萧，此生将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他们之间的感情源远流长，段笑天最终仅是感慨，假如那时他能与木公同赴辽东，那场战事或许就能避免，木公也不至于负伤。
然而，他并未成行，他深爱着现在的生活，心中也明白，若自己离去，楚萧定会深感失望。但对于自己的选择，他无怨无悔。
木公过于痴情，其对爱情的执着几近偏激，渴望将段笑天束缚于身边，不容其有丝毫远离。正因如此，他才在奸人的诱导之下，走上了背叛大楚的不归路。
段笑天在家书中最后写道：恕老臣斗胆再喊皇上一声霖儿，老夫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皇嫂，还有你，若是当年老夫不与木公有情，霖儿也不会早早没了父亲。
……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