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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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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后,震泽城。
前段时间,震泽将军府中刚刚办过一场丧事,所以府门内外挂着许多白绸。
城中的百姓也因震泽将军府中三少爷英年早逝而感到惋惜,从震泽府路过的时候,他们都自觉放轻脚步,以至如今震泽府门外格外宁静。
而此时的震泽府内却不像外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在云未语的房门外,几名小厮时不时地端着一个铜盆,匆忙进出。
云未解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守在门外。他紧紧地皱着眉头,盯着房门的方向,一直到看见大夫们从房内走出来,才紧走两步,迎上前去,疾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我大哥身上的伤与毒已无大碍,不日便可痊愈吗,今天又怎么会突然吐血?”
今日一早,云未语觉得最近身体状况还不错,就想到城外去看看云未忧,也看看一直守着云未忧的云铮,可是他才刚说完话,还没来得及起身,就一口血喷了出来。
见此场景,云未语跟在他旁边的云未解都感到了震惊,于是,云未解便立刻将云未语带回房中,并命人将所有的大夫都喊来,给云未语诊断。
即便是从他们当时待得地方回到云未语的房内,这短短的一段路,血都没有停止从云未语的口中冒出来。
几名大夫也是面色凝重,相互对视一眼,其中看上去年纪最长的大夫言道,“现在将军吐血的情况已经止住,将军现在的精神病没有大碍……”说完这句,大夫沉默片刻,随后坦然道,“二公子,将军回来之后,我们便立刻对将军进行诊治,将军所中之毒,确是先将军所中之毒,我们给将军配制的药物,也是之前拿到的解药。从之前给将军诊脉的情况来看,将军也的确正在好转,按照我们之前的计算,将军不日便可痊愈,我们也没有料到将军的情况会突然恶化……若不是将军这次吐血,我们也还是会按照将军已近痊愈来诊断的。”
“有没有可能是得到的解药其实有问题?”
大夫闻言,摇了摇头,道,“那药是否能解毒,我们在拿到药方之后就进行了验证,且安全起见,我们在给将军用药之前,也能进行了测试,这解药,是不会有问题的……除非是这次将军中的毒中还掺入了我们没有诊出的毒药,那这就需要我们继续研究了……也怪我们,在确信将军所中之毒与之前的毒一致之后,便没有再往深里诊断……”
云未解闻言赶忙道,“这也不是几位能够事先预料的……所幸大哥现在精神还好……就有劳几位这段时间多辛苦些,尽快查出大哥出现如今这种情况的原因,也早些研制出药物医治我大哥……”
大夫闻言,立刻拱手道,“这本来就是我们几位的职责所在,我们也定当竭尽全力为将军医治……现在将军吐血的症状已经稳定下来,若保持心情平和,应当不会再出什么问题。我们也会抓紧时间对研究将军的病情。”
话说完,大夫们便立即往药庐去。
云未解则在大夫们离开之后,立刻走进了云未语的房门。
“二少爷。”
云未解往旁边看了一眼,摆了摆手,沉默片刻,又转头问道,“将军今天吐血的事,有人去告诉铮少爷吗?”
“将军吩咐了,说他现在感觉还好,便不必特意将此事告诉铮少爷,让他安心在城外。”
云未解闻言叹了口气,道,“行了,我知道了。”说完,他就继续往里,走进了内室。
云未语这会儿正靠坐在床头,他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空药碗,地上是一个装着水的铜盆,盆里的水还泛着淡淡的粉。
这已经是换过不知道多少次水以后的情况了。
云未语见云未解进来,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怎么这个表情,虽然那血止不住地往外冒有些吓人,但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
云未解看着云未语,叹了口气,道,“不止是因为你,我只是觉得,你们一个个的,怎么……”
云未解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这一段时间,他亲眼见证了太多。
他还清晰地记得,当初发现云未忧不在的那一天的每一个情景。
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处理完家中事务,又将军中奏报整理好,派人送进都城,交给云未语处理。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起身离开书房,准备回自己的房中休息。
但是在路过花园的时候,不知为何,云未解就觉得一阵心悸。
虽然那感觉只是一瞬,但云未解还是感到莫名的不安,也正是这种不安,驱使他调转脚步,往云未忧的房间的方向走去。
他来到云未忧的门外之后,便立即抬手敲响云未忧的房门。可他敲了半天,屋里都没有回应。
原本云未解想着或许云未忧是什么时候自己出去了,但是那种莫名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促使他抬手推开了云未忧的房门。
等他推开门之后,见到了便是卧倒在地的云未忧。
尽管云未解立刻喊了大夫,大夫也尽力医治了许久,但依然还是回天无力。
也是在那时,云未解才知道,自己这个看上去永远阳光的弟弟,早已身患心疾。
那段时间,伤心跟内疚的情绪一直充斥在云未解的胸腔中,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却又不得不每天都提醒自己,提起精神来,撑着如今的一切。
就在他还没从云未忧去世的悲痛中缓过神来的时候,云铮便赶回了震泽。
当时的云未解虽然依然悲痛到提不起精神来,却还是他刚见到云铮的时候,被云铮的状态惊到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当时的云铮。
那是他过去这么些年,都没有见过的云铮。
但由于当时的云未解,满心都是云未忧去世而带来的伤痛,还要勉强分出些精力为云未忧处理后事,便没有多余的心思关心云铮的状况。
他是在几天之后,才真正的打起精神来,继续处理府中的事,与云未忧的丧事的。
也是在此时,他才真正的注意到,云铮当时的状态,有多不对劲。
关注到这一点的云未解,在失去一个弟弟之后,担心自己有再失去一个弟弟的可能,便赶忙找到云铮,想要开解一下他。
也是这时,他才知道,云铮自回到震泽之后,便日夜守在云未忧的棺木前。
对当时的云未语来说,关于云铮伤心的原因,他最多也就是想到,云未忧自小是云铮看着、带着、教着长大的,那种亲密程度,自是要更深厚些。
也是在云未语回震泽之后,他才搞清楚云铮的伤心里所蕴含的所有情感。
这就涉及到又一个,令云未解难以忘记的场景了。
云铮回府之时,便告诉了云未解:云未语向皇上汇报完情况之后,便会即刻返回震泽。
按理来说,即便云未语带的人多,赶路速度稍有减缓,但两队人之间相差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可最终云未语返回来所用的时间,却比云未解预计的要晚得多得多。
而在云未语回到震泽之后,云未解看着自己满脸憔悴的哥哥,一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他不明白,他们云家,为百姓,为苍生,为什么老天就要这样对他们云家人。
父亲,弟弟不幸离世,留下来的兄长,义弟亦是被磋磨成这个样子……
当时云未语看着云未解的表情,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却也清楚,云未解现在心里定然不好受,于是便提着一口气,安慰他道,“不碍事。大夫都说了,我的d……伤只要回了震泽,便立刻能治好……现在未忧的事最要紧……阿铮呢?他不是早回来了,现在人在何处?”
云未解的心情虽然悲痛,但也知道,云未语的身体不好,那很多事情,便要他去做。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阿铮回来之后,便守在灵堂陪着未忧……未忧自小便是由阿铮带大的,与未忧自是亲厚……这次未忧出事,阿铮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想来,他自己怎么也过不去吧……”
云未语闻言,沉思片刻之后,对云未解说,“去把阿铮喊来,我有事要问他。”
云未解以为云未语也是为了开解云铮,便点了点头,转身去找了云铮。
把云铮喊过来之后,云未解也自然地留在了房中。
这时,距离云铮离开都城,已过了许多时间,如今站在云未语眼前的云铮,身上不只挂着憔悴,还有无论如何都让人无法忽视的颓丧。
云铮站在云未语的面前,神思还有些混沌,他看着云未语,轻轻喊了一声,“大哥。”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好好说话,云铮的声音嘶哑的厉害。
他看了云未语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离开云未语的时候,云未语身上是中了毒的。于是他赶忙道,“大哥,你身上的毒……”
云未语看着云铮,摆了摆手,“已经不碍事了。阿铮,我这么着急喊你来,是有事要问你……”
其实在都城的时候,云铮就知道云未语想问什么,只是那个时候,他满心都是回震泽来,便也没有精力做太多解释,云未语不问,他也便不多说。
这会儿云未语又说有话要问,其实云铮更没有精力应对。
只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若是自己还什么都不说,那有些东西,可能这辈子都只能被埋葬。
若是如此,那云未忧所经受的痛苦,便再没有其他人知晓。
或者其实更重要的,是他想要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守着云未忧……
因此,这一次,云铮没有再逃避,而是认真地应对这云未语的问题。
“其实这些问题,我可以不问,只是……有些事情,我觉得,我作为你们的哥哥,还是应该要了解的。”云未语看着云铮,一脸认真,“阿铮,你跟未忧……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铮微微低下头,紧紧地咬着下唇,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大哥……是我对不起未忧……是我辜负了他……”
云未解回忆着当日听云铮说得那些话,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在想,我在家中都在做些什么,为什么家里每个人都有心事,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云未语闻言轻笑,“你都说了是心事……既是心事,你又从何知晓呢?”
“可至少,我不该一点异样都未曾察觉……我之前是真的从没想过,阿铮跟未忧之间,会有那样的牵扯。”
“我何尝不是……”说到这里,云未语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他之前就觉得云未忧跟云铮之间有些一定有些什么,但却从未深究过。
倘若他当时能多问一句,或许一切,都会有不同的结果。
云未解看着云未语,安慰道,“你现在身体也不好,大夫也说了要你保证心情平静,你便不要想那么多……但有件事,我还是要跟你商讨一番。”
云未语一脸疑惑地看着云未解,示意他继续说。
云未解看着云未语,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肯让人通知阿铮你吐血的事,是想让他安心陪着未忧……可你也要清楚,阿铮总有一天是要回来的。倘若他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你出了这样的事,他又该多内疚?”
云未语闻言,看着云未解,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若是我们不通知阿铮,他便不会再回来了。”
云未解听完云未语的话,一下子愣住了,“什、什么?”
云未语郑重地重复道,“阿铮,不会再回来了。”
“怎、怎么会?”
云未语平静地看了云未解一眼,没再说话。
他还记得那天,云铮离开时,自己与他的对话。
云未语拍了拍云铮的肩膀,对他说,“去吧。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等你愿意回来的时候,再回来。”
云铮闻言,沉默了片刻,微微垂眸,“大哥。其实我不配做义父的儿子。”
“不要这么说,你一直做的很好。”
云铮摇了摇头,“不。其实我做的并不好。我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也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即便是有一点觉悟,也仅仅是因为我是云家人,所以我要做云家人该做的事,因此而已……抛开这点不谈,其实我心中最在乎的,就是未忧……我曾经以为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可正是我的这些‘为他好’的想法,却伤了他……我欠了他许多,但其实,他只是想要我陪着他而已……我已经伤了他一辈子,以后,我不想再让他失望了……即便,他现在已经感受不到了……可我还是想做让他高兴的事。所以,大哥,对不起……”
云未语当时听完云铮的话,愣了片刻,然后又抬头轻轻拍了拍云铮的肩,缓缓开口道,“去吧。”
云未语回忆了一遍当时云铮说那些话时的状态,沉默片刻,道,“未解,有件事,需要你帮我递一封奏报到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