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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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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时泽很讨厌周日，因为周日意味着没有晚自习，而自己必须回家和郑芝兰吃饭。在饭桌上，郑芝兰倒也不会过问喻时泽的学习成绩，因为她自有其他的途径知道。喻时泽难受就难受在这里，他和郑芝兰在一起，只觉得被无形的压力和重重束缚挤压，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一般情况下，喻时泽会在10分钟内迅速解决晚饭。今天也是这样，但他刚放下筷子准备起身的时候，却被郑芝兰喊住了。郑芝兰将一部手机放在餐桌上，正是喻时泽被教导主任收走的那部。
“时泽，你不解释下吗？”郑芝兰抬眸看着喻时泽，眼神里是无机质的冰冷。
“晚自习看了下……”喻时泽的解释被迅速打断。郑芝兰表情冷硬，语气平直，只比方才略微提高了些音量：“顾一是谁？你生日那天跑去见的那小孩？”
喻时泽没料想郑芝兰会对自己的隐私侵犯到如此地步，怕是不光翻看过自己的手机信息，估计连顾一的家庭情况都查得明明白白了。他反感郑芝兰的控制欲，更厌恶这样毫无边界地侵犯隐私，怒火在喻时泽胸腔郁积，他瞪着眼前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母亲，无言的悲伤紧接着愤怒席卷而来。
“你都查清楚了，还问我干什么！”喻时泽拍着桌子站起，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
郑芝兰仍是平静地坐着，她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管家退下，再开口的语气堪称温柔：“因为我要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时泽，你是想跟顾一做朋友吗？不是吧，你不止想跟他做朋友。
“你是我生的，所以我比任何人，甚至比你自己都要了解你。时泽，你是成年了，但顾一呢？那孩子才15岁。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郑芝兰说到这便停了下来，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看着喻时泽。
“如你所说，我成年了，我会为我的行为负责。”喻时泽咬牙切齿，近乎颤抖着挤出这句话。
郑芝兰从桌前起身，18岁的喻时泽早已高出她许多，她必须抬起下颌才能和喻时泽对视。但这又怎样，在郑芝兰眼中，喻时泽不过是个不谙成年人规则，也无力与庸常世俗抗争的小孩。她将桌面上的手机塞回喻时泽的上衣侧袋，冷言道：“你没有这个能力，我也不会让你如愿。喻时泽，你负责得了顾一的人生吗？”
那天郑芝兰离开后，喻时泽一个人在餐厅站了许久，久到他双腿发木，渐渐变得僵硬。他手中握着那部手机，一条条翻阅着顾一的信息，近几个月和顾一相处的点滴好像就在眼前，又仿若飘忽如烟雾般轻易消散。
郑芝兰太清楚喻时泽，以至于在喻时泽都没彻底想明白自己对顾一的感情时，她就先喻时泽一步，将谜面点破。这一点让他痛恨不已。郑芝兰干涉太多，好像什么事情都必须在她的掌握之中，公司的运营也好，喻时泽的未来也罢，在她眼中都应该是严丝合缝的积木碎片，用来拼凑起她光鲜、完美的人生。
但喻时泽更痛恨的是如郑芝兰所说的，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15岁的顾一确实太小，他向自己表达亲近或许不是真的喜欢，而喻时泽的靠近却真真切切藏有私心。他或许可以轻易走近顾一的内心，但连他自己都不敢确信顾一的热情是基于爱情还是友情。
最重要的是，喻时泽确实没办法对顾一的人生负责。喻时泽完全相信，郑芝兰会为了阻挠他和顾一而采取任何手段。可顾一何其无辜，他是拿画笔的艺术家，而不该成为郑芝兰威胁喻时泽的人质。
18岁的喻时泽，选择斩断这份初生的懵懂爱意，将不被世俗接纳的情感深埋于心底。只要没有了这份喜欢，郑芝兰就失去了恐吓喻时泽的筹码。顾一的人生中，即使没有喻时泽，也会继续快乐自在地向前行进，甚至会更顺风顺水也说不定。喻时泽是这样想的，他用这套说辞麻痹自己，也丢掉了他和顾一彼此的懵懂初恋。
自那以后，喻时泽不再给予顾一任何回应。他将自己全身心抛在繁重的高三课业里，顾一接连发过来的信息他都视而不见。
3月25日 11:21
今天要一起吃饭吗？好想吃牛肉面！
3月25日 12:38
学习太认真了吧，都不看信息！我和同学吃了，牛肉面果然很好吃嘿嘿。
3月27日 17:42
早上看到你，你都不跟我打招呼，真过分！
4月1日 8:52
喻时泽，你嫌我烦了吗？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没关系，今天说实话我会少伤心一点。
距离顾一上次发来信息，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喻时泽将手机揣回口袋，盯着卷面发呆。夜自习结束还有5分钟，眼前的卷子却连名字都没写，喻时泽叹了口气，将卷子胡乱团进了桌肚。
铃声在9点30分准时响起，整个高三大楼哄闹起来，人群很快如潮水般散去。喻时泽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地起身背包，刚转过身，便在后门的转角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顾一。顾一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卫衣，小小的身躯缩在转角处的阴影里，但喻时泽还是一瞬间就精准捕捉到他了。
顾一从阴影里出来，缓缓走到喻时泽面前，他看起来不太高兴，看向喻时泽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迟疑。喻时泽对此视而不见，沉默着从顾一身侧绕过的时候，顾一把他叫住了。
“喻时泽！”顾一重新走到喻时泽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喻时泽低头看了眼顾一，而后若无其事地侧身走开。喻时泽步伐很大，顾一在后面紧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快速地行走在昏暗寂静的学校走廊。
“喻时泽！为什么突然不理人啊！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吗？”顾一对着眼前那个残忍的背影，终于喊出了内心的疑问。
一时间，四周变得极静，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和楼下学生渐远的打闹声。喻时泽停下了脚步，不敢转身看顾一的表情，几个呼吸后才冷冷地掷出一句：“没错，我压根不想和你做朋友。”而后他头也不回地向楼梯口走去，步伐愈来愈急促，表情也愈来愈难看。在顾一再也望不见他的时候，喻时泽终于绷持不住，用手捂住了湿润的双眼。
“顾一……顾一……顾一！”
喻时泽从梦中惊醒，他胸膛起伏、大口呼吸，心口像是撕裂般疼痛。盯着黢黑的天花板许久，喻时泽才意识到现在是十年后，而顾一此时正在自己怀中睡觉的事实。清醒过来后，喻时泽既感到后怕又觉得庆幸，庆幸再次遇见了顾一，庆幸这次没放开他的手。
他紧紧抱着顾一，像重获珍宝般用温柔的嗓音唤他，用急切的双唇吻他。顾一饶是睡得实，也被喻时泽这一番给弄醒了，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带着些许恼意：“别闹……”
他躲不开喻时泽肆意的吻，便用手挡住直凑过来的脸，一伸手却摸到了喻时泽脸上的湿意。顾一瞬时清醒过来，他轻抚着喻时泽潮湿的眼尾，柔声问道：“怎么哭了，做噩梦啦？”
“对不起，差点把你弄丢了。”喻时泽用力将顾一揉在自己怀里，恨不得要两人融为一体、永不分开。顾一被喻时泽拱得差点喘不过气，但还是任由他抱着，也不问到底是什么噩梦，只用手在他后背一下下轻拍。天光犹暗，室内混沌不清，顾一看不到喻时泽的表情，却从这近乎使人窒息的热烈拥抱中，第一次察觉到喻时泽深藏心底的脆弱。
许久后，喻时泽终于放松了怀抱。他勾着顾一的手指，向顾一坦白方才那个真实的梦境，末了又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一一，过两天是清明节，你想跟我回去见见我父亲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