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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禁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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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咖啡终究是没能喝成,喻时泽被母亲几通电话搅乱了兴致,满脸抱歉地跟顾一说“有点急事要处理”。而顾一也乐得高兴,省得找借口推脱了,毕竟他有更重要的人要见。
顾一的爷爷葬在桐城郊区的一块墓地,离芸窗美术馆不算太远,打车20分钟就到了。顾一上次来这,还是爷爷下葬的时候,转眼间已经过去了5年。
顾海生在顾一念高二那年查出了胃癌,还好是早期,老人心态也好,切除了部分胃后照常生活、画画。只是到底年纪大了,遭一趟手术的罪,胃又平白无故少了1/4,术后的顾海生精神、胃口大不如前,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尽管如此,16岁的顾一想,只要平时多多注意,爷爷还是可以陪自己很久的。结果竟跌了一跤,就这么走了。生命顽强又脆弱,既可以用残缺的器官乐观生活5年,也可以被桌脚轻轻一绊就走了。世事无常。
“爷爷,好久没见了。”顾一在墓碑前慢慢蹲下身。
“我自作主张给你办了个画展,来的人还不算少。我看好多人在那幅‘远山青竹’前停留,就是小时候你跟我讲故事的那幅,我在老宅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在的话,看到估计要笑的。”墓碑底台压着的缝隙中,有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探出头来,在微凉的秋风中轻轻摇晃。倏地一阵大风裹挟着几片枯叶涌来,浅蓝色的花朵被吹得几乎低到土里。
顾一的毛衣透风,被猝不及防吹得一机灵,头顶的卷毛也跟着瑟缩了一下。他低垂着头,发出的声音细弱几乎要被风一起带走:“您一定摔疼了吧。”
顾一没有流泪,样子却比哭更难看。他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到那墓碑边的小花依旧在风中摇晃,脆弱又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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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姨让你来接我的吗?”李沁茹眼睛红红的,似是要哭的样子。
“刚刚公司有点急事,不好意思。”喻时泽替李沁茹关上副驾的门,脸上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样子。
待到喻时泽坐上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发车后,李沁茹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不是想告状为难你。只是我的自尊心无处安放,你让我有点难堪。”
“我知道,对不起。”道歉的词句在他这里没有丝毫分量,喻时泽默默看了眼导航,还有9公里。
“我跟阿姨说我们不合适,没必要硬撮合。”李沁茹侧头望着窗外,从喻时泽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顺滑的栗色卷发。可阿姨不会这么觉得,喻时泽心想。
“你的长相太锋利,身高比我高太多,而且吃饭的时候不爱讲话,也可能是不爱跟我讲话,还有看电影会把女孩子丢在电影院,这真的很没礼貌……”说到后面,李沁茹的音调都变了,但她尽力表现得不那么明显。
“嗯,抱歉。”喻时泽猜她大概是哭了,左手摸到空荡荡的西装内袋,才意识到那块Burberry的印花手帕已经给了顾一。这样也好,喻时泽自知没有资格给这个女孩递手帕。他还想,说不定李沁茹会喜欢顾一这样眼里盛着金色银杏,没留神就会化在秋阳里的男孩子。
车里没放音乐,此刻车厢内静默无声,李沁茹依旧看着窗外。喻时泽开着车,脑内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约顾一喝咖啡时他的可爱反应,紧接着又想到和母亲窒息的通话,心情霎时从明媚的秋阳坠入冰冷的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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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沁茹一个女孩子丢在影院不管,喻时泽你到底怎么想的?”听着母亲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喻时泽刚刚平复的情绪,又瞬时烦躁起来。
“我都说了,临时公司有事,急着要处理。”喻时泽不耐地用左手松了松领带。
“公司的事重要,沁茹的事也重要。两件事明明可以同时完美地处理,你却偏偏用最差劲的方法。”
“你明知道我……”喻时泽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忍受,时刻被要求完美和优秀让他像溺水般无法喘息。霎时间他不想再压抑了,他要把多年来他和母亲间刻意回避的禁词,大声呐喊而出。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去把沁茹送回家。”母亲却还是用力将他按入水中,不让他发出一丝声音。
喻时泽把手机重重砸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