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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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是当年长安动乱，逃到西北边陲避难的一支小家族。
陆怀慎从未关注过的小家族，若不是那是他外祖家，他甚至不会听说过这个家族。
他的面色一如往常，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只是一个小家族，没听说过有多大的能耐。”
春俏冷笑一声，“听那老太婆的描述，我还当陈家是四世三公的大家族，因为族人不爱慕荣华富贵，所以从长安迁居至西北，即便身处边陲，依旧能够影响朝政。”
谁知道陆藏玉竟然点点头，“外祖母就是这样说的。”
这得是多大的脸，能这样自吹自擂。
“乖乖，以后别叫外祖母，叫她老不死就行了。老而不死是为贼，带着全家欺负你一个小姑娘，真是恶心。”
陆怀慎的唇角微微勾起，她的这张嘴委实刻薄。
不过倒也没有错。
陆藏玉就算是再傻，也听出了春俏话外的意思，她茫然地问，“难道外祖母都是骗我的，陈家没有她口中那般煊赫，她实话实说便好，为什么要骗我呢？”
哎哟喂，这真是个小傻蛋。
春俏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刚才不是已经说出了她的目的，她想要孙子娶你，他们家人穷心眼坏，凭借正常手段想要娶到你很难，你呢又不是个很聪明的宝宝，陈家就利用了这个信息差。”
陆怀慎抿抿唇，“她不笨。”
春俏冷笑，“她不蠢你蠢，你是怎么想的啊，让妹妹一个去龙潭虎穴，你在凉州吃香喝辣。”
这件事上，他着实理亏，陆怀慎弱弱辩解，“两家多年未有来往，我不知陈家的做派。”
还说他不蠢，“你连陈家人的品行如何都不知晓，就敢让妹妹跟人走，如果是人贩子呢，如果是你的政敌假扮，想要绑了妹妹做要挟呢。”
高大的男人被她训得低下了头。
陆藏玉感觉她哥哥有点可怜，正义哥家里养的那条大黑狗，犯了错的时候，也是这样被批评的。
她拽了拽春俏的袖子，替哥哥解释，“临走前，大哥让我带了护卫出门，不会出现嫂嫂说的那种情况。”
逐渐沉迷在一声声的嫂嫂中，春俏故作矜持地仰起头，“放心吧，有嫂嫂在，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们兄妹俩了。”
陆怀慎看了眼只有他胸口高的小女郎，没有拆穿她。
偏偏陆藏玉还真的信了，“还有二哥也要保护。”
真好骗啊。
“没问题。”
“可是嫂嫂，外祖……呃老不死为什么想让二表哥娶我。”
“很简单啊，为了你哥哥，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跟他扯上关系吗，你大哥比你稍微聪明一点，没有你更容易下手，他们家就想要通过娶了你，跟你哥扯上关系。”通过精神控制陆藏玉，让她产生嫁给二表哥是非常荣幸的一件事，回家以后寻死觅活想要嫁给二表哥，即便陆怀慎本事再大，面对宠爱的妹妹也只能妥协。
这家人别看本事不大，算盘却打得精。
在凉州，陆怀慎是一位亲民的长官，她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特权，也就不知道自己哥哥有多厉害。
陆藏玉不傻，只是从前都没有人跟她分析过，在陆怀慎的羽翼之下，所有人都是风光霁月。
她恍然大悟，“那我知道了，老不死还想让表姐嫁给哥哥。”
春俏看了眼陆怀慎，“想不到你哥哥还是香饽饽呢，那么多人惦记他。”
语气酸溜溜的，陆藏玉怕哥嫂起矛盾，赶忙解释，“不是的，表姐不喜欢哥哥，她说哥哥长得丑还特别凶。”
她跟哥哥的感情好，可听不得这个，跟人打了起来。她被陆怀慎养得像一头小牛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哪里打得过她，就连身边的丫鬟都被她一起揍了。
陈家也是因着这件事，发现她野性难驯。这怎么得了，陈家的孙媳妇该是温顺娴熟，而不是一言不合就跟人打架。
派了香嬷嬷到身边说是照顾，其实是管教，按照陈家教女的形式管教。
“表姐她没有眼光，哥哥是我从小到大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如有实质的视线在陆怀慎的脸上一寸寸爬过，她缓缓说道，“她没眼光。”
她总算不再看他了，陆怀慎心中长舒一口气。
“中午咱们一起吃顿饭吧，庆祝我们成为了可以互相依靠的一家人。”
陆藏玉看了一眼春俏，又看了一眼陆怀慎，“从前家里的饭是王妈妈来做。”王妈妈回老家了，家里失去了厨子。
陆家一共就三个主子，陆怀慎常年在军营里吃饭，陆谦行大多时候跟朋友在外面吃，他也会去营中找陆怀慎，就顺便在军营吃饭。
王妈妈做饭只需要准备陆藏玉和府里几个下人的量，说起来身兼多职，工作量并不大。
陆家不是苛刻的主子，对待下人非常大方，跟下人吃一样的饭菜。
那就是偌大一个府邸，连做饭的人都没有。采买下人刻不容缓！
带着陆藏玉出门采买下人前，春俏叮嘱陆怀慎，“晚上记得回来，咱们一起吃顿热闹的团圆饭。”
团圆饭这词听着就让人心热，陆怀慎郑重地说，“好。”
把香婆子和随行的两个丫鬟给赶出府，珍珠心善，临行前还留给几人两块银子让她们雇辆车回家。
香婆子并非善茬，在节度使府门前闹了起来。
按照她的理解，大人物看重名声，陈家的各位主子更是如此，陆怀慎也不会例外。
若陆怀慎是那个例外，铁石心肠把她个老婆子赶出府，就得让百姓们都看到陆怀慎的真面目。
她也不想想，陆怀慎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再抹黑又能怎样呢。
节度使府门前偶尔有百姓经过，看见有个恶老婆子在府门口撒泼辱骂陆怀慎。
纷纷驻足，站在不远处听完这老婆子故意歪曲的“真相”后，几人合伙将人扭送到了府衙。
陆怀慎是个非常得人心的长官，百姓见不得有人骂他。
香婆子强烈怀疑，这些人并非普通百姓，而是陆怀慎找来的打手故意报复她。
凉州城内的案子不多，主管刑狱的长官在家里种地，捕快火急火燎地上门叫他，说是出事了，很大的案子，衙门外面很多的百姓。
他被吓了一跳，一路跑到衙门，官服都没来得及穿。
问清楚原委，他便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跟陆将军有一些私人恩怨。
他好言劝谏群情激奋的百姓们，“这毕竟是家务事，陆将军并未放在心上。”你们就别跟着上纲上线了，赶紧哪儿来回哪儿去，昨儿个下了雨，土地潮湿，都赶紧回家种菜去吧！
百姓们都觉得他敷衍，站在公堂下，每人搬出一个道理，就有十多条。
关键是大家说得都在理。
眼看放过婆子做不到，他只能找了个闹事的罪名，罚香婆子服十天的徭役。
两个小丫鬟一看不干了，服徭役是苦差事，她们不愿意干。
纷纷跟香婆子撇清关系，“我们是无辜的，没有说陆节度使的不好，全是她说的，跟我们没关系。”
那长官本就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这两个丫鬟在堂上一直老守本分，而且认罪态度很好，百姓们的怒气都是对着香婆子的。
俩丫鬟被当堂释放，香婆子则被押到城墙边上负责修补加固城墙。
至于说香婆子不长记性，在服徭役期间不忘散播陆怀慎的谣言，工友们本看她年迈愿意搭把手，即便她喜欢说教不好相处也能忍。
在凉州地界上说陆怀慎不好，那她就等于是触犯了天条。
不仅失去了愿意搭把手的人，工友们都自发地排挤她。她在距离庆州陈家几百里外的凉州，体验到了王妈妈和刘妈妈当初被陈府全体排挤。
精神上被排挤，身体上要干重活，晚上要住在牢里。
她的未来一眼看不到头。
那两个小丫鬟早就想方设法离开凉州，春俏打香婆婆的医药费还在她们身上，也被一起带走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马车从正门驶出时，没有看到香婆子的身影，春俏便当她灰溜溜地离开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还有后续。
春俏不再需要丫鬟伺候了，给珍珠和莺歌各买了两个手下，帮她们打打下手，平时干点粗活。
陆藏玉身边原来的下人离开了，她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给她的院子中添置了几个丫鬟。
最重要的是，厨房不能没有人。
擅长做饭的厨娘可遇不可求，人牙子也说了，若是遇到合适，立马送到府上。
这几日府里没人做饭，只能去外面的酒楼食肆去买。
还好家里的下人多了起来，即便是要出去也是方便的。
问了春俏哪家酒楼的饭菜好吃，回去的路上顺路去订了一桌酒席，让晚饭时间送到节度使府。
马车经过府门口时，风吹动车帘，春俏刚好看到，陆怀慎送夏观辰出府。
她叫住马车，让莺歌和珍珠带着下人熟悉下府里，熟悉一下工作。
春俏从车上下来，熟稔地跟几人打招呼。
夏观辰的身边跟着个中年瘦弱男子，他是明国公的幕僚。
他跟在送亲的队伍里来了凉州，但身体不行，其他男人骑马，他像春俏似的坐在马车里。
很少露面，发生变故时也被夏观辰护在身后。
春俏听到过夏观辰喊他“长友叔”，这是一种很亲近的表现。
偶然之间，从群玉的口中，春俏知道了，这人是明国公的心腹幕僚。
能混上心腹，可见这人的受重视程度。
春俏那时便想，把心腹幕僚都派了出来，明国公不是简单地让夏观辰来凉州送嫁。
夏观辰不会主动来找陆怀慎，就算他有事来找陆怀慎，那也没必要带上他老子的心腹幕僚。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刚才是在商量这件事。
这也是春俏为什么一定要下马车。
“给藏玉买了几个下人，你一会去看看合不合适，不过我跟小妹都觉得很合适。”
她的语气，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夫老妻，完全没有新婚夫妻的羞涩。
幕僚没忍住多看了春俏两眼。
“你刚才说下午有事要忙，我来替你送送客人吧，让我也跟老乡叙叙旧。”
春俏的手很规矩，没有趁机搭在他的身上，陆怀慎还有一些不习惯。
他点点头，“好。”
将人一路送至府门口，大家都很沉默。
还是夏观辰先开口了，“你既然嫁给陆谨，是该明白女子婚后应该老实本分，不要惦记别的男人。”
春俏：？？？
“我的心中只有蕴音，不管你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春俏的沉默震耳欲聋。
幕僚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夏观辰，他不太懂，世子是怎么看出来福寿郡主喜欢他。从刚才的互动中能看出来，人家小两口的感情很好。
他有点庆幸，已经出了节度使府，若是在府内叫陆怀慎听到这话，那魔头不一定能让他完整地从凉州离开。
春俏忍住了骂他智障，委婉且刻薄地说道，“说实话，我很佩服你。”
她说完这话，故意停顿了一会。
没等搭配下文，夏观辰心里想，蕴音果然没说错，她爱慕于我。
春俏冷笑着，“我佩服你的自信，如果有一天，我能像你一样自信，那这个世界上将没有什么事情能打倒我。街上有人骂了我，一定因为他暗恋我，上司为难了我，一定是因为他暗恋我，货郎主动问我要不要买他家的货，一定是因为他暗恋我……”
幕僚忍住不能笑出来，夏观辰是他的半个主子，要尊重他。
夏观辰气得说不出话，“你……”
幕僚拱手替小主子道歉，“他是与您玩笑，世子是看出，郡主与陆将军夫妻和睦，念及秋后成婚，便想跟郡主取取经。”
不管怎么说，话被他给圆了回来。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世子作为我的准妹夫，也该跟着未婚妻喊我一声大姐。”
在幕僚的眼神示意下，夏观辰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姐。有种被占便宜的感觉。
幕僚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两家以后一家人了，明国公府便同长平侯府一样都是郡主的娘家，作为娘家为郡主撑腰。”
春俏觉得，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强调一家人，又说是她的娘家人，下一步就要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了。
果不其然，他下一句就说，“世子是带着朝廷的诏令，希望陆将军能够将夏州归还给朝廷，还望郡主能多劝劝陆将军。您是朝廷亲封的郡主，朝廷过得好，您才能过得好，若是朝廷衰落，您在凉州也将举步维艰，试问谁会在意一个没有朝廷支持的郡主呢？”
他采用的威逼利诱的方法，春俏作为一个单纯无知的小女郎，自然是被吓到了。
春俏懵懂无知地反问道，“可他毕竟是我的丈夫，女子出嫁从夫。”
幕僚先生一脸的不赞同，“男子多花心，新婚时自是千好万好，女子色衰则将爱驰。到那时，你既失了丈夫的宠爱。身后又没有强大的娘家做靠山，在失去宠爱的同时，也将会失去丈夫的尊重与敬重。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不为将来的孩子考虑下吗？”
他悲悯地摇摇头，“因你无娘家依靠，丈夫轻视你也会轻视你的孩子，若那时他有了更宠爱的妾室，她的妾室给她生下了儿子，你的孩子被排挤被边缘。老话说娘亲舅大，若是你娘家得用，他就算再宠爱妾室，也得憋着，在明面上不敢欺负你们娘儿俩，娘家人可不是好惹的，不会轻易放过他。”
今天刚看了她婆婆的娘家人，确实不太好惹，春俏的内心其实毫无波澜。
他说了一大通，核心思想就是女人不能没有强大的娘家。
至于怎么样才能拥有强大的娘家嘛，只有劝陆怀慎放弃夏州了。
幕僚先生又是一笑，“郡主也知道，陆将军占领西北两镇，在朝廷看来有拥兵自重之嫌疑，在下自然是相信将军对朝廷的忠诚，可朝廷内的一些官员不会这么想。您想啊，若是放任他继续，朝廷内将有更多的大臣猜忌他。”
他语重心长地说，“我天朝上国幅员辽阔拥兵百万，若是真的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步，吃亏的一定是陆将军。您也看到了凉州的情况，百姓已经穷得吃不上饭了，哪里还能支撑得起作战所需的粮草。您一定知道，造反的下场是什么样子，全家老小一起砍头，唰一刀下去，尸首分离。你说，何苦走到那一条路呢，陆将军现在已经是两镇的节度使，就算没有夏州，也已然位极人臣。夏州也并非水草丰美之地，不要因为蝇头小利，断送了全家的性命。”
春俏被他这话吓得满脸惊恐，“先生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劝陆怀慎放弃夏州。”
她若是同意得太快，肯定会被对方怀疑，要适当提出怀疑，然后被对方给说服。
对方经过小小的波折达成目的，便会自然而然地削弱防备心。
“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会告诉先生结果。”
幕僚当然希望这件事能成，他轻轻捻着下巴上的胡须，“若是遇到难处，尽可以去馆驿去找我商量对策。”
春俏屈膝行礼，“多谢先生。”
幕僚并未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春俏身上，他不会放弃跟陆怀慎沟通，只是希望能希望春俏对他产生一些影响。
这也是刚才看两人感情好，临时想的办法。
枕边风、美人计有时候非常好用。
见春俏出去半天才回来，珍珠便问，“怎么出去了那么长时间。”
“长友先生关心我的婚后生活，为我跟陆怀慎能长久夫妻恩爱献计献策。”
珍珠早已不是从前的珍珠，她怀疑问道，“他们有那么好心？”
春俏轻笑一声，“相信他是为我好，还是相信我是昭帝。”昭帝，便是大长公主的母亲，那位大名鼎鼎的女皇帝。
珍珠扭头就走，这人嘴里就没有几句正经话。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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