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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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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歌和珍珠却不能立刻闲下来,她们还要忙着带新买的下人们熟悉工作。
只这一件事,两人就忙得不可开交。
春俏许诺她俩,“这几天辛苦你俩,忙完这一阵子,给你们放几天假。”
分别塞给两人各大红包,珍珠掂了掂荷包的重量,满意地笑了。
莺歌却一个劲儿地推辞,“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珍珠半点不客气,“给你就收着,客气啥,咱们做事的时候认真点就行。”
正院有群玉和珍珠盯着,春俏不大放心陆群玉。
去她的院子看了一眼,下人们都在各司其职。
莺歌操心的事情很多,除了要监督藏玉院内小丫鬟们的工作,临近晚饭时间,她担心酒楼的饭菜没有及时送过来,导致主子们不能按时吃饭,影响心情。
这是在长平侯府当下人时留下的习惯,自己麻烦一点没什么,却不能影响到主子。
刚好春俏来了,她便提出去酒楼催一下。
“迟到也没关系,肯定能送过来。”催来催去,还不够麻烦的呢。
“可是……”
春俏推着她在树荫下坐下,“忙活一天了,姐姐也歇一歇。咱们家可是节度使府,酒楼的厨师伙计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我们,陆怀慎那个可止小儿夜啼的名声,酒楼老板还怕他提刀砍上门呢。”
大约只有长安中,陆怀慎的名声很差,几人来到凉州以后发现,陆怀慎非常受百姓拥戴,完全不是京中传言的那般。
不过倒也正常,历朝历代抹黑政敌都是上位者的基操。
知道她又在开玩笑,莺歌被她这话逗笑了,下一瞬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目光呆直的看向春俏身后。
春俏心底生出了个不好的预感,她缓缓回头,只见陆怀慎就站在院门边。
莺歌默默地低下头,假装自己是块不会思考的石头。
春俏若无其事地同他打招呼,“你也放心不下藏玉,来看她吗?”
“我听到了。”
所以呢,该夸你耳朵好使吗?
“我刚才是开玩笑,大人大量的陆节度使一定不会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她摇头晃脑地说完,还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是吧?”
“我名声差人品差,那可不一定。”
“别生气,我还亲自给你做了个荷包呢。”她献宝一样掏出个绣的歪歪扭扭的荷包,“好不好看。”
“谢……可为什么上面绣的是寿字。”
春俏早就料到了他会这样问,“你在外行军打仗,多与危险相伴,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试问还有什么比寿字更能代表我的内心呢。”
收拢嫁妆的时候,珍珠在箱子里看到了这东西,想到当初两人在夜市买了几个“初学者”修的荷包,最后却将这东西当做春俏亲自绣的,作为大长公主的寿礼献上。
作为独属于春俏和珍珠两人的小秘密,珍珠早上的时候巴巴捧出来拿给春俏看。
春俏想起了莺歌曾经交代过她,新嫁娘要给夫婿送一些亲手制成的小玩意,最好能随身携带,也好让夫婿时时刻刻都能想到她。
荷包完美满足了以上所有要求,最好的一点是,有现成的,不需要春俏亲自做。
听到长命百岁时,他的手指微微蜷缩,“我会好好保管的。”
春俏晃了晃手里的荷包,“那我帮你系上。”
“我可以自己来。”
然而春俏已经弯下腰了,“两口子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以后我还要多麻烦你呢。”
春俏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腰带上,再拒绝就有种羞辱人的意味了,她毕竟是他的妻子,系个荷包而已,难道也要分得那么清吗。
很快,陆怀慎就后悔刚才没有干脆利落地拒绝春俏了。
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犹如上刑。
她大概是第一次给人系荷包,动作相当不熟练,指尖偶尔会不小心划过他腰间的肌肉。
他怀疑春俏是故意的,找不到证据,她只是在很认真地系荷包,其间甚至没有抬头看过他。
她的樱唇微抿,柳眉微微蹙起,努力在跟荷包做斗争,不知看到了哪里,他触电般地抬起头目视前方。
总算系了个满意的蝴蝶结,春俏在荷包上轻轻拍了两下,“好啦。”
这厮却警惕得很,在春俏的手落在荷包上之前,向后退了半步。
“多谢。”
“不用谢,你喜欢就好。”
这个眼熟的荷包,莺歌曾经在为大长公主准备寿礼时,在春俏手中看过个几乎一模一样的。
布料和针线的颜色,虽然都是一样的丑,挂在陆怀慎身上的荷包似乎更丑一点。
莺歌怀疑,那几个荷包是一起被做出来的,春俏她挑了个品相最好的送给了大长公主,其余的练手之作也没有被浪费,竟然被她用来哄陆怀慎了。
她竟这般的……会过日子。
莺歌只猜中了一部分,还只是一小部分。
可见,她对春俏的了解严重不足。
酒楼准时将席面送来,春俏还特意订了一壶酒,老板说是三年的陈酿,不醉人。
陆怀慎记忆中,很久没有跟家里人一起吃饭了。
俩人看陆藏玉的目光如出一辙,都是柔和的,带着宠溺的,看小孩子的眼神。
她吃得狼吞虎咽,“家里的饭香。”陈家的厨子烹饪饭菜时更精致讲究,陆藏玉刚去陈家的时候,对于陈家的饭菜还有些新鲜感。吃的次数多了,还是更想念家里的味道。
更不必提她在陈家吃不饱饭,吃上五分饱的时候,香嬷嬷就会提醒她保持身材,再多吃上两口,她就会强行将桌上的饭菜撤掉。
藏玉只能靠吃水果糕点充饥,陈家并不富裕,水果供应是限量的,糕点吃多了太腻。
春俏怜惜地看她大口吃饭,“天杀的人贩子,都不让我们家乖乖吃饱饭。”这反应,在陈家明显是被饿着了。
陆藏玉认真点头,“吃不饱,不能嫁。”
合着她不想嫁人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在陈家吃不饱饭。机关算尽的陈老太婆知道这个原因后,肠子都要悔青了。
为了两碗饭,失去个金蛋蛋。
陆怀慎保证道,“以后不去陈家,就在家,哪里都不去。”
“好!”
眼见这孩子吃了三碗饭还要再吃,春俏怕她积食了,“不是舍不得这些饭菜,晚上比不上中午,中午还能四处走动,晚上只躺在床上不睡觉,更容易积食,咱明天中午再吃好不好。”
“没事,骑马遛一圈就消食了,让她吃吧。”
这是什么话,春俏瞪她。
陆藏玉看看陆怀慎,又看看春俏,停下了盛饭的动作,“好,明天吃。”
饭菜被撤下,正堂内只剩下两个人。
微微泛黄的液体倒入酒杯中,“有些话我不该说,可我与你毕竟是夫妻,即便是不好听也得说,你应该知道,朝廷很防备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夏州留在你手中,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你来凉州的目的?”她来到凉州之后,对待他过度热情,似乎在一瞬间找到了原因。
他的眼神冰冷,泛着没有温度的光。好像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有点符合传说中陆怀慎的形象了。
他这段时间过于好说话,虽然看起来不好接近,对于春俏的每一次离谱要求他都答应了,虽然中间有所犹豫,结果都是答应了。
不过这才有意思,她喜欢。
“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真心啊。”春俏笑眯眯注视他的眼睛,“我们怀慎那么好的人,爱慕你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轻佻的话语,反而她说得十分正经。
“因为我那能止小儿夜啼的名声吗?还是喜欢上门砍人。”
这人怎么还记仇呢。
真是小心眼。
“别急,我还没说完。”春俏捏着酒杯,在他面前的酒杯前轻轻一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朝廷防备你,因为你带兵如神,因为你屡战屡胜。可是上峰不喜欢太有能力的下属,自己时刻会有被取而代之的风险。咱们尊敬的皇帝陛下也只是普通人,他想要坐稳皇位。你这个下属的风头太大,他势必要采取一些措施,以防哪一天被你拉下来,我说得对吧。”
思索间,陆怀慎面前的酒杯空了,春俏将之满上。
“我知道你没有反心,皇帝是这个世界上猜忌心最重的人,他连天天跟自己睡觉的女人都要怀疑,更何况不曾见过面,有可能对他产生威胁的你。”
“你想劝我放弃夏州?”
春俏摇摇头,“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咱们俩是什么关系,是一起拜过堂一起上过.......”
在陆怀慎的眼神下,春俏愣生生将没有出口的床咽了回去。
“虽然现在还没有,以后会有的。中原人喜欢说夫妻一体,喜欢说出嫁从夫,那我肯定是跟你一伙,为了维护你的利益。”
陆怀慎对此表示怀疑,“可我与你相识的时间不长,长安有你的亲人。”
春俏认真思索了一下,若是直接说她跟家里人没有感情。
在陆怀慎心中恐怕会落下个无情无义的印象,连养大她的至亲都可以放弃,他这个丈夫是不是也随时会被背叛呢。
“这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她苦笑一声,“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疼爱自己的孩子,我的父母亲人不爱我,从离开长安的那一刻,我就斩断了与父母之间的一切,你和藏玉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陆怀慎心念一动,想到了赫连翊曾经说过,她曾经有过三个不好的未婚夫。
她的父母是觉得女儿不祥才会不爱她,还是因为不爱女儿,故意在女儿的婚事上捣乱。
“我不会像你父母那样。”
原来卖惨还有这好处,春俏笑着看他,“有些人虽然有血脉联系,确实做不成亲人的。我跟你之间,虽没有血缘为纽带,但我看见你的那一刻,就知道我们就是天生的亲人。”
春俏又趁机给他倒了杯酒,不知不觉间小半壶酒全被陆怀慎一个人喝掉了。
她看起来也给自己倒了好几杯酒,实际上只是酒杯沾嘴唇,她几乎都没有喝,然后在给陆怀慎斟酒的时候,她做出给自己倒酒的假动作。
“所以你不用怀疑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个家。”
“我也并非想要让你将夏州拱手送还朝廷,我是想朝廷必然不会允许你保留夏州,那是不是可以采取更保守的方法呢。”
“你不愿意交还夏州,朝廷不愿意你一家独大,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矛盾所在。我是想,既然都不放心彼此,那不如各退一步,每人占一半,至于说谁在其中占据主导,是否可以交给第三方代管呢。”
春俏笑的十分无害,“比如我。”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陆怀慎静静打量着她,春俏毫不心虚地回望回去。
“至于我的心意,你完全不用担心啊,我只是个女人,在西北无亲族可以依靠,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你,朝廷以为我心向他,但实际上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作为我朝唯一的三镇的节度使,枪打出头鸟,太过显眼,朝廷必然将你看作心腹大患,可你若将夏州挂在我的名下,你还是两镇节度使,夏州名义上是我的,实际上是你的。”
“是谁教你这些?”
春俏嗔他,“怀疑我是双面间谍?说着心向你,实际上在为皇帝陛下做事?你考虑清楚,我为皇帝陛下做事,他又能给我多少好处,给我钱财珠宝仆人,可他给我的东西,你难道不能给我吗?你能带给我的,绝对比他分给我的残羹冷炙更值钱。况且黄白之物并未我所求。”
她轻轻叹口气,“我对咱们这位皇帝陛下,稍稍有些了解,刻薄寡恩无情无义。我配合着他除掉了你,你的下场就是我的将来,这笔账我还是能算清楚。你我夫妻,无论什么东西,将来都是传给咱家孩子,我犯得着用自己孩子的东西去讨好皇帝吗?”
春俏轻轻晃了两下酒壶,一壶酒就这样被喝得干干净净。
“我不逼你,你自己考虑下。”
“我回去休息了,你慢慢想。”她起身伸展了下身体
走到门槛边,她回头看向黑暗中的人,“对了,你今天晚上不跟我一起睡觉吗?”
“我……”
春俏轻笑了下,“还要继续审死人?那你注意身体,不要熬夜,熬夜伤精。”
最后两个字轻轻飘到耳边,等陆怀慎意识到抬起头的时候,春俏已经离开了,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伤精。
陆怀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他的听力素来很好。
或许是他想差了,并非他想象中的“伤精”之意。
熬夜确实会影响到第二日的精力。
连着过了几天,春俏都没有再看见陆怀慎。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在忙,还是害羞躲了起来。
无论他是忙,还是害羞,都得告诉春俏,他的考虑结果。
一连几日都没遇到陆怀慎,春俏先去找那位长友先生了。
长友先生看见春俏眼睛红红的,眼神躲闪,就知道这事没成。
她这个可怜兮兮的模样,长友先生又不忍心责备。
他长叹一口气,捻着胡须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国公爷许诺于他,若办成此事,则将
为他求个恩典,允他入朝为官。
他的祖父曾牵扯到昭帝时期的一出谋反案,主犯被抄家灭族,他的先祖因只是主犯的好友逃过一劫,只是被判流放,五代之内不许入朝为官,他便是第三代。
哪怕他的年纪不小了,可他的儿子还风华正茂,那是个聪明的孩子,读书认字过目不忘。
他希望能给儿子争取个机会。
春俏语带歉意同他说,“抱歉,是我太笨了,我跟陆怀慎说了,你也知道他这人,不会轻易被女人影响,更何况我们才刚成婚,他还没有完全的信任我,我刚说起夏州,他立刻就怀疑我跟朝廷暗中勾结,就连我跟他成婚,也是为了夏州,他把我大骂了一顿。”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还说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真以为自己一个女人能跟夏州相提并论,女人如衣服,若是他不满意了,随时可以把我丢掉。我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怎能如此无情。”
陆怀慎:我没说过
虽然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想的,可当真切听到的时候,作为没有说过这话的人,他能够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陆怀慎。
“我知道他心狠手辣,可没想到他对待自己的枕边人都能如此无情。”
他怜悯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春俏抹了一把眼泪,“传言果然没错,我对他彻底地死心了,既然男人靠不住,还是要靠娘家。”
见她如此上道,长友先生很满意。
就听到春俏有些迟疑地说道,“从陆怀慎的态度能看出来,他不愿意放弃夏州,您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自愿放弃夏州。”
长友先生心想,这还用你说吗,我要是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我还找你干嘛,这时候我已经给朝廷休书一封,赶紧让人过来接手夏州。
她似乎想到了好主意,“不然,朝廷和陆怀慎各退一步,用一个稍微偏远一些的边镇换夏州?”
还当她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这还真是个蠢货。
朝廷不愿意将夏州交到陆怀慎的手中,难道是因为夏州埋着宝贝,朝廷舍不得夏州。
换一个贫穷的地方,朝廷就会同意?
你当这是肉铺买菜,三分钱买一斤猪肉店家不肯卖,换成牛肉难道店家就愿意了吗?
如果春俏不是他唯一认识的陆怀慎身边人,他是真的不愿意跟她多说话,太蠢。
以后给儿子选媳妇一定要擦亮眼睛,告诉媒人,长相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能太笨。长得跟仙女儿似的,却长了个猪脑子,这又有什么用呢。
还要求着春俏办事,不能就把人给得罪了,他只能耐着性子给春俏解释。
好半天过去,春俏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我理解错了。”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能提出用其他地方还跟夏州置换,长友先生对春俏提出的建议不抱有希望。
春俏思索状,“既然朝廷不放心陆怀慎,那让陆怀慎的兄弟来接手呢,我记得陆怀慎与他的弟弟妹妹感情很好,如果是他们,陆怀慎应该不会拒绝。”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古人诚不我欺。
蠢人虽然不能提供办法,却能为他提供思路。
长友先生的神情激动,“郡主,他们都是姓陆,肯定是向着自己家人,朝廷绝对不会同意。但是你不同,你是朝廷的郡主,你还是陛下的侄女。你是陆怀慎的发妻,比兄弟姐妹更亲近的妻子,陆怀慎他不会拒绝。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春俏懵懂看她,“我?”
“我能行吗?我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