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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仙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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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时维都快喊楚汋“祖宗”了,他上一秒还在发愁自己要不要付住客栈的钱呢,下一秒天上就掉馅饼了。一时心花怒放,道:“大人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做好!”
喻越灵摇着头出去了。
楚汋目送她,接着才转过头对叶时维说:“你母亲那儿我已经叫暗卫守着了。你尽管写,不用担心会出事。”
叶时维愣了一下,行礼道:“多谢大人。”
楚汋瞧着门外,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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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叶时维实名检举科考作弊一事,要求吏部公示闱墨,并彻查是否有人买通官员造成冒名顶替一事。其措辞严厉强硬,很快其余被顶替考生接连递了文书,附和他的要求。
彭骋龄如今忙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次科考主考官就是他,正好碰上孔明声的二儿子参加会试。他哪敢得罪孔明声?就靠着他那张嘴,要是他不答应,弹劾的文书第二日就能放到定寰帝的桌案上。再说,孔明声给的银子也足够抵得了他五月有余的俸禄,他一时鬼迷心窍,便答应了此事。
可谁知这届考生如此强硬,竟实名投了检举信!
若是一个人还好,他大可将此事压下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这群人竟然一个一个上书,颇有你不处理我不罢休的架势。
他这边焦头烂额,楚汋也没停着算计。
罗明每日都会给他汇报吏部内部的消息,他在里头不过是一名员外郎,从六品,但能接触的事情却多,吏部的动向他都用最简洁的话传到了宰相府。楚汋摸着这些信封,估算着时间快到了。
他唤了莺时入了书房,对他道:“鸣凤阁的人该动了。叫他们先在茶馆酒楼把这消息放出去,这些地方,文人墨客最多,也容易煽动。”
莺时行礼,说:“是。”
楚汋手上捏着毛笔,挥墨在宣纸上写下第二个字的时候停下了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道:“喻越灵呢,叫雀汉看着她是指望不上了。暗卫最近发现她在京城的行迹了么。”
莺时回想了一会儿,道:“回主上,喻姑娘太过警觉,便是隐了身形也能被她轻易甩掉。只是——”
楚汋抬眼望她。
“喻姑娘几乎隔几日都会行进的方向,是京城的郊外。属下根据暗卫跟丢的地点,排除之后只留下一个地方。”
楚汋说:“什么地方。”
“辰王府。”
楚汋摩挲着掌心,道:“我当她如何敢在京城杀掉朝廷命官,原来是有辰王替她作保。这一点,我实是未曾想到。”
莺时问:“主上,既如此,往后还需要跟着喻姑娘吗?”
“跟。”楚汋呼出一口气,道,“我倒要看看,她与辰王究竟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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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凤阁做事的效率极高,不过两日,京城内的读书人便都在议论此事。
“要我说,这当官的就是仗势欺人!所有的程序要是清清白白,又怎么不敢放出闱墨?这就是明摆着有猫腻啊!”一名身着白色素衫长袍的国子监学生坐在茶馆一楼的窗边大声道。
“那可不是嘛。”楼上的人附和道,“这么多学生都冒着被那些该死的官员们暗地里阴死的风险上书,肯定都是忍无可忍了。这上头居然拖了这么多天还不给个交代,显然就是做贼心虚了!”
一个身着青衫的高个儿站在茶馆楼梯上,指点江山一般,道:“这想当年啊,就因为荆州乡试有官员贿赂了考官造成作弊,那考生检举了好长时间还没有音讯,这不,老天就开始降临惩罚。硬生生让陛下颁了罪己诏。”
他说罢叹了口气,说:“要这下没人为这些人做主,还不知老天又会如何惩罚。”
那白色素衫长袍的国子监学生愤愤地道:“要我说,就应该几刀把那些狗官给砍了,看他们还敢不敢做这种龌龊事情!”
这声音一出,四下议论纷纷。
却无人注意一名女子正提着软剑从茶馆中出去,脚步停在了它对面的酒楼前。
喻越灵方才听了一顿文人墨客对朝中各事的批判与言辞,现下脑袋痛得很,想出来走走,让自己清净清净。却不料看见了一个人左拥右簇的进了对面的酒楼。
她几乎是一眼便能看出,这人正是孔明声。
她冷笑,心说架势倒挺大,看个戏还把府内这么多人带了出来。
按照她与楚汋的计划,本还得过了今日,她再在酒楼之中去佯装刺杀孔明声。这样既能将那群读书人的怒气拉到最大,又能满足看客的心理。
可喻越灵不想等了。
既然孔明声主动出现在她面前,那便是老天对她的启示。
于是喻越灵将软剑系在了腰间充当腰带,走了过去。
仙临楼是全京城最大的酒楼,能进入这里的人都有头有脸。能称得上是达官贵人的天堂。
时间长了,里头侍奉与外头接待的人也不可免俗地沾上了些看不起人的毛病,若是穿得略显素气了些,也定是看不起你,不会让你进门的。
喻越灵穿得是料子上乘的锦缎,门口接待的人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她。拥着上来谄媚道:“这位姑娘看着眼生,我却是一见如故了。”
喻越灵微微避开她的接触,对她说:“这酒楼看着新奇,我初次来京城,是开了眼了。”
那人眼骨碌一转,便知这人定是哪家的小姐进京偷偷跑了出来,身边没带侍女照料。再见喻越灵这副精致的模样,简直要拍掌叫好,这样的人最容易忽悠,大手一挥就都是银子。
她殷勤地给她介绍着仙临楼的特色,殷勤地把她迎了进去。
喻越灵甫一进门,就窥见了京城的酒醉金迷。
好些个纨绔子弟身边尽是美女环绕,唱戏的班子与伴舞的舞妓在台上为台下的人表演,一声连着一声地喝彩声与口哨声把这里的场子全部热了起来。急急忙忙送酒的女孩儿不小心碰着了她,接待她的人便把她们骂了一通,再给她低头赔笑。
喻越灵却走着神,没搭理她。
她尴尬地没再说话,将喻越灵引到一处坐下,心里早已不满,她接待过这么多达官贵人,哪有一个不给她面子的?牵着了她这条线,便是牵着朝中其余人,要什么资源没有?可今日这人却无视她。她这样想着,面上却还是不显,道:“姑娘喝什么吃什么,尽管和我说,我叫人给您安排。这位子是个极好的地方,还能看着楼下的戏做消遣,保管您满意。”
喻越灵回过神来,瞧着她看了会儿,看得她有些发毛时才道:“白玉酿吧。”
那人突然展了笑颜,喊道:“得嘞,您等着。”
她转过身,面上早已止不住笑:这可不怪她势利!白玉酿是仙临楼最珍贵的酒,便是一小坛就要万两银子,她虽然先前还在腹诽这姑娘,可这下,她是心服口服了。
轻慢了她算什么?有钱就是爷!
她不敢让贵客就等,跑着下了楼,让人赶紧给喻越灵斟酒。
喻越灵方才并非故意轻慢,她只是在找着孔明声的位置。
她借口寻个舒适的位置让接待她的人在酒楼之中把一楼与二楼全部转了个遍,却硬是没有见到孔明声的踪影。想必是要了三楼的包厢。
也算正常,她想,毕竟如此怕死的人,就是到了酒楼里,也不敢招摇太过。更何况,最近科考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心里有鬼就更怕死了。
只是该如何找到他?她想着,望见往她这走来送酒的小二,心上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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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声此刻坐立难安,汗如雨下。
阿布尔斯郎此刻阴鸷的目光如同草原上的猛兽,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他撕碎。
他抖着腿,声音也在颤抖,道:“王爷......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啊。谁知道那几个穷书生竟有这么大的胆子,直接投了实名检举。”
阿布尔斯郎死死地盯着他,说:“本王是不是和你说过,最近不要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这下倒好,本王马上就要代表漠族进京与定寰帝议事,你却弄了这么一出。真是废物!”
孔明声试探着道:“王爷,您得救救我啊。只要您在这段时间入京,陛下一定会推迟查案,届时我再促成大景与漠族交好,说不定就能将这事盖了过去。”
阿布尔斯郎冷笑,说:“本王可不是傻子。”
他俯下.身子,道:“漠族不需要无用的人,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孔明声无力地跌下,他看着阿布尔斯郎离去的背影,心道全完了。
按照如今的局势,只要读书人再闹一闹,陛下这样爱面子的人定会大怒,并且要求彻查此事。到时候,他和吏部的那些交易不用多久就能公布于天下。
他跌坐在地上,良久,门外传来一声女声。
“孔大人,别来无恙啊。”
他转过头去,却和见了鬼一般,指着女人道:“你......你长的......她不是死了么。”
喻越灵缓缓地蹲下身,与他平视。她淡淡地看着他,眼睛里无悲无喜。
“二十年了,人也变了样,难为孔大人能凭借着骨相认出我啊。”喻越灵歪着头,道,“夜晚时,没少梦见我化作厉鬼索命吧。”
孔明声撒腿就想跑。
他是二十多年没见过她了,可一个人的骨相没办法改变,眼前的人的出现,让他无法不接受这个事实,那就是当年的沧灵郡主喻临靖根本没死!
喻越灵抽出自己的软剑,把他的路挡住了。
她眼神温柔,轻声细语地说:“怎么跑呢,孔大人,好歹也跟我叙叙旧啊。”
一声惨叫被掩盖在人声鼎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