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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入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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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族近些年来威风得很,三年前幕铁城兵败后,布日固德安分了一些时日,便又开始招兵买马,拼命扩张。如今北部全境几乎都对他俯首称臣,仅剩淮项部落与库利尔部至今独立。”莺时站在屋内,对坐在上位的楚汋说。
“嘴上说是和亲,实际就是在告诉漠族,大景才是案板上的香饽饽。他们不过是想把矛盾加速转移到大景和漠族的身上,来保全淮项部落。”楚汋的手有节奏的敲着桌案,“漠族扩张了这么久,光是军费支出便占了大半。布日固德是个有野心的人,除了京城那些傻子,谁都看得出,他的目的远不止北部的天空,他要成为全天下的王。”
莺时听了这话,上前一步道:“可主上,这婚约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定寰帝已应了那头的要求,定了日子叫淮项的小公主进京。”
楚汋冷笑,“他倒是真乐意。”
莺时低了头。
“陆青吾那边,可以动了。”楚汋抿了口茶,说,“一整年的工程都没款项拨下来,也不知道工部那位尚书分了多少收成。陈世胤想娶亲,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有没有让部落公主风光大嫁的机会。”
“是。”
莺时行了礼,退了出去。
谁知楚汋却在她走后却将身子换了个边,对着内室那头道:“喻姑娘方才走得如此急,如今倒是肯赏脸来我府上坐坐。”
没有声音回应他,楚汋挑眉,不知她这是要做什么。
“喻姑娘是何意?打算在房梁上凑合过吗?”
接着一个人拉过珠帘,从内室走出来,原本该别在腰间的软剑此刻拿在手上,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
楚汋见她不说话,也不盘问她在这待了多久,听到了些什么,只是把着桌案上的茶杯在手里玩,过了会儿,等壶里的水烧开后才将茶杯放下,沏了茶递给喻越灵。
喻越灵没接,她看了一眼这茶杯,手背挡了回去。楚汋也不恼,只是笑着将沏好的茶送进自己的嘴里。
“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没头没脑的话从喻越灵的口里说出来,楚汋却能听懂。他将茶杯放在桌案上,说:“喻姑娘这是打算同意我的邀请了?”
喻越灵连个眼神都没赏他:“与这无关。”
楚汋低低地笑,“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告诉你,我的计划呢?”
“你在朝中蛰伏多年,该笼络的人心早已笼络完了。”喻越灵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她看似坐在楚汋的下位,人却半点不落下风,“袁也死之前一阵子,付铮找了云暮楼的人在青州城内杀了几个人,我在案宗上查看了,那些人,与在暗处保护你的暗卫的特征丝毫不差。”
她俯身向前,很轻声地说:“想必先前,你是在打青州的主意了。”
楚汋失笑。
喻越灵却没停下,她继续道:“衮州前一年任职的太守是寒门出生,入仕的履历写的漂亮,身后也干干净净,连点影子都查不出。楚大人倒是费了些心思的。”
“衮州、青州,接下来楚大人又想动哪里?扬州?徐州?还是凉州?你很有谋略,先在朝中挖空定寰帝,再在衮州壮大势力。若是青州没有我,此刻你已是家财万贯,钱财和粮食源源不断地为你输送。你是个狠角色,任何事情都掌握在你的手里,没有人可以打乱你的计划。”
喻越灵说到这里停顿下来,胸有成竹地笑。
“可是我,是那个意外。”
楚汋盯着她,神色不变,同她一样压着声音,温声说:“交手前没看出来,喻姑娘是个自恋的人。”
喻越灵笑,声调陡然提高,说:“你杀不了我,解决不了意外的存在,所以只能邀请我。你要与我缔结盟誓,而我拒绝,你便要以十二分的诚意让我转意。你是个佞臣,也是个奸商,你知道如何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此刻——拉拢我就能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屋子里一时无人说话。
舟逝刀在楚汋进来时便被挂在了内室的壁上,他没让它入鞘,此刻它正映着外边的白光,刀锋锃亮,露出狰狞的獠牙,如此凛冽。
外头忽然下起了小雨,青州的天气便是如此的变化多端。便是上午晴空万里,下午也能阴雨绵绵,叫人好生郁闷。
楚汋在雨滴敲打池塘时低声笑起来,他生得一副英俊皮囊,便是再难听的名声也能招各家门阀贵族小姐喜欢。他笑时能让周遭事物黯然失色,可喻越灵眼睛也不眨。
她只是没什么起伏地继续道:“楚大人,你是请我。请,就得拿出点诚意。”
楚汋抬眸看她,他不回答喻越灵的话,反而说:“要是陈世胤当年没有灭喻族满门,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后死在你手上。”
“楚大人何必妄自菲薄。”喻越灵说,“如你所说,我这人,有些自恋,恰好手上的些消息渠道,便耍了些小聪明。这才敢来到楚大人面前说这些话。”
“衮州前一年洪灾造成坝堤全部被冲垮。”楚汋看着她,忽然说,“陈世胤拨了款下来,但那些钱却并没有到衮州官府的手上。”
“你把这消息压住了。”喻越灵眯起眼睛,说,“就是为了这一刻彻底扳倒工部尚书,他背后是路家,早年与陈家一起打天下的望族,想要扳倒他一点也不容易,所以你一直没有出手。”
“可老天助你。万没想到这次的事情能让这件事发酵得更加厉害。定寰帝要风光好面子,可水利是个大工程,要想开工,就必须靠银子堆出来。他那么一个抠搜的人,咬着牙从国库里拨了这么多,底下的人却贪了不少。”
喻越灵用赞叹的口气道:“一箭双雕啊。”
楚汋忽然将自己的后背靠在椅子上,这样的姿势让他没有那么拘束,“喻姑娘今日来找我,莫不是就是分析这些,再来告诉我不和我结盟立誓吧?这多不给我面子。”
“你和我不太一样。”喻越灵摇摇头,“你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纵使你和我有相同的目标,但你做的如此多,让我看不清你的底线究竟在哪里。豺狼便是豺狼,我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和豺狼共事。”
她用词近乎吝啬,“我惜命。”
楚汋笑了出来。
“不过,我的确有其余事情找你。”
楚汋抬起下巴,对她道:“什么事。”
“带我进京。”
楚汋平和地看着她,说:“你拒绝了我,我便没有必要再向你表达诚意。”
喻越灵笃定地说:“你有。”
她这话太过不假思索,这让楚汋诧异,他的确没打算放弃说服喻越灵,这把刀太好用,让他惦记不已。但好刀都有脾气,他们只认死理,若是没有足够强硬的能力与打动他们的诚心,便永远无法驾驭他们。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让楚汋很高兴。
“好。我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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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楚汋回京复命。
定寰帝将奏折看完,大喜。当下便赏了好些东西,太监们抬着东西在宰相府里进出,很是热闹。
康公公捻着手,对站在庭院前的楚汋笑脸相迎,说:“楚大人这次差事可真是办得漂亮,陛下龙颜大悦,我们身边伺候的人也沾了您的光。”
楚汋浅笑:“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瞧您说的。”康公公腆着脸说,“放眼望去,这京城,哪儿还有人才能比得过您啊。陛下对您,那是一百个放心啊。”
他说完这话之后低了声,往前凑着,对楚汋道:“老奴前几日敲着陛下的样子,令狐氏是再无再起的机会了。”
楚汋没说话。
康公公也不再多说,朝他行了礼,带着其余的太监们退下了。
“楚大人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倒是让我见识了。”
楚汋看着从竹林里走出来的喻越灵,没理会她的讽刺,只说:“喻姑娘的房间我已叫人收拾好了。这府上想必你也全部看了一圈,请便吧。”
喻越灵却不走,她方才将这府上瞧了个遍,却没见到几个活人。便是她小时候在将军府,喻逢再不喜欢热闹,伺候的人也是有好几十的。
“你府上冷清得很,不像是权臣的做派。”
楚汋道:“要那么多人做什么,人多眼杂,盯梢才费事。”
喻越灵点头,“是你的作风。”
她随着楚汋入了会客厅,楚汋瞥了她一眼,说:“通牒上你的身份是我的远房亲戚,幼年失散,这次去青州恰好寻回来。有了这个身份,你办事会很轻松。”
“谢了。”喻越灵很不客气地说,“但这不够。”
楚汋抬眸,“喻姑娘,你知道得寸进尺的人,在我这里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吗?”
喻越灵笑了,说:“楚大人如此说,倒让我不敢开口了。”
她嘴上如此说,语气却是有恃无恐。
楚汋不和她绕弯子,“你要什么?”
喻越灵正了脸色,说:“陈世胤做什么都窝囊,但唯独灭门这事驾轻就熟,不仅如此,他一定会把事情做得干干净净,当年我父亲虽然为我求情后自缢,但他们还是要对我赶尽杀绝。”
“知道我身世的朝中人二十年前就都以为我死了,因为当时他们确实杀了一个人,但那不是我,只不过是一个和我相像的侍女,而我逃了出来。云暮楼有云暮楼的规矩,杀人越货自有手法,因此查出我是云暮楼的人不难,可只有当年少部分江湖人才能查得出我的身世。你既知道,身后便一定有江湖人为你奔走。而且这个人,知道的事情,绝不止这一点。”
她顿了下,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你帮我查二十年前,我喻家灭门究竟还有谁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