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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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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高考如期而至。
一中提前两天放了假，五号上午学生相继离校。
我和安之恒隔着一扇门，在两个空间里，为着同一个目标努力着。
这种感觉当真很奇妙。
所有长大的人都觉得青春多好。
但我们这群十七八岁的少年却迫不及待的想通过高考，推开成人世界的大门。
五号放假到六号下午，我和安之恒都没有见面。
刷题保持手感，翻以前的试卷查缺补漏，一个人在脑中默默地回忆知识点。
尽管所有人都觉得我没问题，我也仍然希望能够走好高考前的每一步。
直到六号晚上，吃过晚饭，安之恒敲开了我家的门。
他邀请我出门散步，我自然是欣然答应。
我们一起走在小区这条走过无数次的道路上。
夏日的树荫浓重，但仍然可见我和安之恒的背影。
“现在紧张吗？”我问道。经历上次二模考试他情绪崩溃的意外，我总对他的心理状态格外关注。
“现在，现在不紧张诶。”安之恒轻松地回答，“不过下午看考场的时候好像有那么一丢丢，也就一丢丢紧张啦。”
“真的就一丢丢”我用手丈量了一丢丢的距离，打趣道。
“就一点点，那你呢？你紧张吗？”安之恒问我。
“也有一丢丢。”我如实回答他。
“啊？你也会有紧张吗？”安之恒像是没料到这个答案。他愣了一下，拍拍胸脯说，“没关系，我的一丢丢肯定比你的一丢丢再多那么一丢丢啦。你肯定没有问题，我用我的人品发誓。”
“嗯？你人品信得过？”我笑着怼他。多少掺杂一些故意的成分，但只要能起到帮助安之恒缓解紧张情绪，转移注意力的目的就好。
“林景行！”他怒喊我的名字。“你竟然质疑我的人品。”
“没质疑，我高考肯定没有问题，你人品也没有问题。”
“切。”安之恒撇嘴，“你高考后什么计划？”
“什么意思？”
“你竟然没有想过？”安之恒再次惊讶。“比如换个手机，学个驾照，或者是旅个游什么的？”
“旅游？”我猛然惊起。
在我的脑中突然蹦出一个记忆碎片。不知道那是在什么时候，安之恒和我提过他高考过后的一大心愿就是痛快地旅游玩一场。
原来并不是安之恒说过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
我时常埋怨安之恒神经大条，不把我说的话当做一回事。
那现在，我何尝不是如此呢。
“你想去哪？”我直接问道，亦在暗示安之恒他的愿望我没有忘记。“我记得你很喜欢云南，云南怎么样？”
安之恒眼睛顿时亮了，“云南好啊。我之前做过攻略的，我们自己去不跟旅游团，慢悠悠地玩一个星期完全没问题。咱我们可以先去爬玉龙雪山，之后再去洱海.....”
看来安之恒早就为这场毕业旅行，我和他的毕业旅行，暗中做了很多准备。
我听安之恒掰着手指头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旅游计划，一边留着耳朵听他讲，一边点头表示同意，另一边大半心思都在盯着他看。
安之恒怎么能这么可爱？撇嘴的小表情可爱，掰手指头的动作可爱，圆圆亮亮的眼睛也可爱。
我的内心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饱胀的幸福感。
当安之恒认真地将我纳入他未来计划的一部分时，我觉得我的未来发着光。
“边走边说吧。”我扯着安之恒往前走。“说好的散步，站在原地算什么？”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在听。”我道，“都听你的。想去哪玩儿，怎么玩儿，都由你定。”
20××年6月6日，高考前夕，那个夜晚，我永生铭记。
我从未见过那么圆的月亮，我从未吹过那样柔和的夏日晚风，我也再没有遇到那么好的人。
那是我和安之恒青春里最深刻的夏日回忆。
我们怀着对高考的敬畏，对未来的憧憬，踏上未知的旅程。
但我想，我们都没有任何害怕，我们的脚步都是坚定而有力量的。
因为这就是青春，这就是少年。
我们无知无畏，我们向阳而生。
我们前途坦荡荡，我们身后有彼此。
那天散步过后，我们各自回家。
分别前，安之恒恒突然有些扭捏。
“晚上回去洗个澡早点休息，紧张的话再给我打电话。务必检查好准考证身份证，明天平常心就好。”我嘱托。
“哎呀哎呀，这些老师都说过了。林景行，我18岁不是8岁，现在心智成熟情绪稳定，明天一定没问题。”
“那我回家了。”我彻底放下心，手已经搭在家门口的门把手上，意欲开门。
“等...等一下。”安之恒突然拉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现在有点紧张是吗？”我耐心问道。
“不是啦。”安之恒愣了半天，脸都有些红，楼道橙黄的灯光一圈圈映照在他脸庞。
“要不要抱一下？”他突然道。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弄的有些发懵，“抱一下？”
“迷信一下啦，快让我抱一下让我吸吸学神的欧气。”安之恒急切解释道。
说着，他已经朝我靠过来，伸出了双手。
我即刻露出笑容，伸出手拥抱了他。
安之恒的头磕在我的肩膀上，硬质的头发贴着我的后颈，我能闻到清新的洗发水味道。
安之恒的胸膛是炙热的，我们皮肤相接，相互蹭着。
我们的心很久没有这么贴近过。
时间被拉的很长很长，我们似乎都默许了这段长久的沉默。
只让心以近乎相同的频率跳动着。
这个场景其实很熟悉。
在安之恒谈恋爱被老师发现，遣回家反省的那个夜晚，就在安之恒的房间，我们也是这样拥抱的。
仿佛在竭尽我们所能的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
然后从那之后，我们好像就没有再如此亲密过。
“贴贴，能获得力量吗？”我记得那一次我也是这样问的。
“能啊，我现在力量满满。”安之恒道。“我觉得明天高考，我一定没问题。”
“本来就没问题。”我肯定道。
“安之恒。”
“嗯？”
“加油。”
无论高考最终你的成绩如何，你在我心目中，
永远是最棒的。
第二天，我和安之恒各自前往我们的考点考场，郑重地为自己的青春画上最后的句号。
高考，只是我们人生中的一个节点，不会是起点，更不会是终点。
高考，不是为了向别人证明这十八年来我们怎么样，还是为了自我的成长与跨越。
高考的结果可能让我们的青春不那么完美，
但唯有参加过高考的青春才称得上完整。
6月7号，
上午:9:00~11:30语文
下午:15:00~17:00数学
6月8号，
上午:9:00~11:30文/理综
下午:15:00~17:00英语
至此，高考结束。
安之恒，毕业快乐！
二十七
“考试时间已到，请考生停止答题。”
伴随着6月8日下午5点广播机械女声的响起，一年一度的高考宣告结束。
考场的老师一一收取答题卷，试题卷，草稿纸。
等待离开考场的过程中，我手里拿着自己的文件袋，里面装着我的文具，准考证，身份证。
我捏着文件袋边缘的手有些用力。
好像想再竭力抓住些什么。
直到监考老师开口“请带好自己的考试用品，有序离开考场。”，我逐渐有了实感。
这18年被一个叫学习的名词画地为牢的生活结束了。
所有同学脸上无不洋溢着笑容，掺杂着开心，轻松，释然等太多复杂的情绪。
我走出考点，看着无数考生和他们的父母尽情的拥护。
我的父母站在人群中，我爸的身影人群中显得很高大，双手捧着一束鲜花，而我妈挽着他的手，笑靥如花。
我不慌不忙地朝他们走近。
我妈迫不及待地跑向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儿子，辛苦了。”我妈抚摸我的后颈。
我爸紧接着把花递给我，对我说“毕业快乐！”
在这一刻，我觉得纯粹的幸福，觉得所有的苦难都有意义。
其实我一直知道，过去，现在，甚至很多年过后，
我都知道，
父母永远是这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他们包容我的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包容我因无知犯下的错误。
甚至在我多年后终于鼓起勇气向他们承认我同性恋的身份时，他们连大声骂我一句都没有。
或许我这辈子不会有为人父母的机会，但我想我会永怀对父母的敬畏和感恩之情。
......
回家途中，我在车上给手机开机，安之恒的电话立即打了过来。
“林景行，毕业快乐！”刚接电话，安之恒兴奋的不得了，声音震的我耳膜疼。
“你也毕业快乐。”我笑着祝愿。
“晚上我们班级组织聚餐，我俩一起去吧。”安之恒提议。
“嗯。”
“你现在是在往家赶吗？”
“是，回去洗个澡。”我道。
“我也在回家的路上。你就在家乖乖别动啊，等我回去找你。”安之恒带着几分勒令的语气。
“我难道还会跑了？”我笑着问。
“那保不准你这么抢手，转眼就被小姑娘约走了。”
“那你是得快点，是有女生约我晚上吃饭。”我逗他。
“切，你敢去！”安之恒提高音量，“等我回去。”
“好。”
我回到家大概6点，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过后才六点二十。
爸妈送我回家之后，就顾自和朋友约了饭局。
安之恒敲门时我正在房间整理东西。
匆忙赶出来开门，被吓了一跳。
映入眼帘的是一束颜色纯正的红玫瑰。
“毕业快乐！”安之恒笑容灿烂，把花往我手上递。
“吓我一跳”我有点不知所措地接过花，“给我买花干嘛？”
“感谢你啊！”安之恒象征性地给我鞠了个躬。，“谢谢林景行同学这么多年的关照。”
我看了看手中的花，为了避免氛围的尴尬，打趣道，“那我对你这么多年的照顾，几朵花就搞定了？”
“不要瞧不起几朵花。我跟你讲，现在花店卖的花可贵了。看了半天，只有玫瑰花买的起，其他的我都不敢碰，真怕随便买两枝就几百块钱，那我付账时不得肉疼死。”安之恒吐槽道，“再说，给你买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
“是是是，谢谢。”我收到这样的礼物，其实是很开心的。
或者说，从小到大，只要是安之恒送的礼物，每一件我都喜欢。
“花先放着吧，你回头找个花瓶插着。”安之恒看了看时间。“我俩得赶紧走了，他们约了7:30见面。”
“走吧。”我小心翼翼把玫瑰花放在茶几上。顺便数了一下枝数，一共九枝。
我不知道安之恒买玫瑰花以及买的数量是否真的如他所说，完全是随意的。
但那时候，安之恒三言两语的解释的确打消我的疑惑和一些有关我们俩感情之间的联想。
很多年过后，我才知道。
买玫瑰花是刻意为之。因为那是送给爱人的，玫瑰向来是爱情的象征。
买九朵亦是刻意为之。因为九象征着长长久久。
九再拆一拆，就是1314。
当然，知道安之恒的小心思和小心机都是后话了。
我和安之恒锁好门下楼。
我提议我们打车，安之恒非要骑他自己的小自行车。
“不是挺远的吗？你为什么一定要骑自行车？”我很不理解。
“我对我自行车有感情了。它陪我度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我不想他现在就下岗。再说骑自行车多环保。”安之恒嘟囔。
“随你。”我纵容安之恒一些很奇怪的情结，“那你先走，我到小区外面找个共享单车？”
“可以啊。”安之恒随即道。“那我先带你一段吧，你走多慢。”
我递给他一个“你在搞笑吧。”的眼神。
“你能带动我？”我质疑“你赶紧走吧，把吃饭的定位给我就行。”
“林景行！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骑车带人怎么了？我以前轻轻松松带个女生，好吧。”
安之恒刻意避开了女生的名字。
但我知道那是韩若素。
一个在我们之间似乎很久都未提起过的姓名。
我亲眼见过的，
在一切感情都热烈的夏季，在树影浓重的梧桐树下，在校园的小道，
安之恒自行车骑的飞快，韩若素亲密搂着他的腰，他们好像一对天下最般配的情侣。
笑着，闹着，肆无忌惮，挑战着校领导不准谈恋爱的底线。
而我也走在这条路上，和所有路过的同学看客一样。
我看见了安之恒。
但安之恒看不见我。
“我和女生的体重能同等比较？”我再次拒绝。
“有什么不能的？你看你瘦的。”安之恒把我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赶紧上车，让你看看爷的技术。带个你不是轻轻松松。”
“下次吧，下次一定。”我说着，已经顾自往前走了。
安之恒在身后喊我的名字。
我没有转身，脚步放的更快，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僵硬。
安之恒的自行车后座可以带人。
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也不该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