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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三十五
      真正到达武汉后,才知道这里的情况已经不是不容乐观几个字可以形容的。
      新冠病毒肆虐,并以疯狂的态势席卷整个武汉。
      医院高烧的患者数不胜数,大多都有被感染,甚至已经患病的可能。
      已有的床铺不够用,医院的走道大厅处处黑压压的一片人。
      最主要是人的心态,已经陷入惶恐。
      我们听到消息,迫不得已之下,不久后,武汉将实行封城。
      和我们大学直接对接的是武汉政府,随即我们被分配到武汉大小医院。
      住宿的地方环境很一般,在某个不大的旅舍,设施简陋,但离医院近。
      我让杨隐溪和我分在一组,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必要的时候,我有保护她的义务。
      我们到达武汉,几乎是没有休息整顿的时间,就前往医院开始各项工作。
      我们什么杂活都干,既帮助收纳病人,分配床铺,转移病房,也帮着搬运物资,接收外卖,给医护人员做好后勤保障。
      我们甚至给护士打起了下手,辗转一个个病房,认识了很多与病毒做抗争的病人。
      有些是乐观的,甚至会与我们闲聊,问我们是不是本地的孩子。知道我们来自北京后,都赞叹我们是勇敢的孩子。这种夸赞我乐于接受,也让我更加坚定来到这里是正确的选择。
      有些是非常悲观的,毕竟是生命垂危的关头,与死神做着斗争。我这个人不会说话,杨隐溪几乎承担了所有鼓励病人的工作。
      她会说一些有趣的故事,偶尔也会唱几首歌。好不好听在这里并不重要,只要能将死神逼近的氛围稍稍消减一些,就很好了。
      我们每天全副武装,口罩24小时戴着,在脸上勒出一道道的红痕,也一遍遍地用消毒液洗手。
      大年三十晚上,我是吃到饺子的。虽然不是家的味道,但仍然是温馨的。
      我原本打算和家人通个电话,也想看看安之恒包的幸运饺子,也想听一听家人和他的声音。但手机放置在集体消毒柜里,拿出来要经过一系列流程。整个医院在那时候无法不流露出和家人分离的悲痛之感,我的行为或许是不合适的。
      其实没那么多时间想这些事。是非常忙的,从凌晨到深夜,无一刻停歇。
      饺子吃完后,我和杨隐溪又投入到工作中。
      大年初一早晨,武汉这座城市安静的出奇,因为死亡无刻不笼罩着这片土地。
      感染病毒的人数仍然以爆炸式速度在增长,医院死亡的人数也在增长。
      那天中午,我们接到噩耗,和我们同行的一位校友不幸感染新冠病毒,不免让人心低落惶恐。
      我一直知道,人的生命是脆弱至极的。但等到我真正在死亡一线时,我才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其实,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最值得珍惜的。但人生大悲大喜,多有曲折。
      初一晚上,我得空和父母通了电话,安之恒他们似乎都在。我妈的情绪更加不稳定,一遍遍地和我说要注意安全。
      我自己的情绪是有一些焦虑的,但是在他们面前,我必须隐藏。
      我一遍遍说着,“放心,我很好,一定会保证自己平安。”
      我妈多少对我这番话抱有不相信的态度,她能看到的只有武汉一切都在增长的数据和电视上屡屡报道死亡的新闻。
      挂断电话后,安之恒给我发了短信。
      【注意安全,平安归来】成了他对我最大的期望。
      我缓缓打出【一定】,希望能够安抚安之恒不安的情绪。
      但不幸地是,三天后,大年初四,我被检查出感染上新冠病毒。
      在那之前的几天,我一直没有回旅馆,晚上就将就着在医院大堂对付,浅睡几个小时。
      大年初四早晨,我身体觉得冷,头却发热,想到自己可能因多天劳累免疫力下降,当即就有不好的预感。
      我很冷静地去做了检查,结果如我所料,果真被感染了新冠。
      那是我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但幸运地是,我活下来了。

      三十六
      感染新冠后,我在医院就地隔离。
      我在这里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杨隐溪成了唯一照顾我的人。
      我一直在发烧,头脑有些不清楚,咽喉里卡着一团痰,呼吸不太通畅。
      医生没有告诉我,我患病毒的程度是浅是深。
      理性告诉我,发生的很早情况不会太坏,但人在生病时大都脆弱,也容易胡思乱想。因此我总觉得情况可能不太好。
      杨隐溪坐在病房里给我削苹果,动作不太熟练,浪费了很多果肉。
      “你平常在家削过苹果吗?”我很少有这样很想和别人唠家常的时候。
      “当然没有。我家就我一个孩子,说实话挺惯的,不太有需要我削苹果的时候。”她答得轻快。
      “看出来了。”
      “感觉你精神状态挺好的,还愿意和我说话。”
      “只是感染了病毒,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没必要给自己增加惶恐。”我坦言。
      她削完了苹果,竟然毫无顾忌地朝我走过来,想把苹果递给我。即便她穿了防护服,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仍然是有不小风险的。
      我情绪一时没收住,有些惊讶。“你别动,苹果放那。”
      她似是朝我翻了个白眼,根本不听我的话,把苹果递到我面前。“赶快接着,难道要我喂你?”
      “不能和我密切接触。”我对她说。
      “赶紧拿着吧,你赶紧拿着,我退回去就行了。”
      我接过苹果,轻叹了口气。“你是真不怕感染啊,还是要注意的。”
      “没关系的。”杨隐溪坐回椅子,回复道,“我从小免疫力就强,感冒都不太常有。”
      “这和感冒哪里一样。”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因感染新冠而焦虑,或产生自己是异类的情绪。“你自己也注意点,晚上到时间就回去休息,不要一直待在这边。”
      “还有时间叮嘱我,多想想你自己吧。”杨隐溪眉头皱的有些紧。“会不会很难受?呼吸怎么样,困难吗?”
      “还好,难受程度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我觉得她蹙眉是不好看的。“你不要太过忧虑,科学治疗,三四天就可以痊愈。”
      “是我把你带来的,我必须把你完整带回去。”她承诺的十分郑重。
      “虽然我赞同你想要对我生命负责的态度,但我必须要说,是我自己要来的。虽然你是这次团队的组织人,但你没必要把责任全揽着。”
      “我知道。”她情绪不太好,带着一点哭腔,但很快调整下来。“我得走了,还有不少事要忙。等吃饭的时候我再过来,你好好休息。”
      “等一下。”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我手机还放在消毒柜里,麻烦你去一趟,帮我把手机关机。”
      “手机还在那边?还没和家人联系吗?”
      “你知道的,这种事还是不要说了。”我知道杨隐溪明白我的意思。
      “就直接关机吗?”
      “嗯。”
      病房的窗帘半开着,那天的阳光很好,还能听到鸟鸣。
      我眼睛微阖,竭力露出笑容,遮掩因为生病产生的倦意。“等我好起来,再和他们解释。”
      “一定会好的!”杨隐溪眉眼弯弯,语气带着不容置否的坚定。
      下一秒,她再次不管不顾地向我走来。
      我根本无法反应,她已半弯下腰,双手搭在我的后背,给了我一个轻浅的拥抱。“我们都会好好的。”
      这个拥抱并没有任何眷恋暧昧的意味。
      我将这个拥抱视作她对战友的鼓励,以及自己内心脆弱的短暂外现。
      我对她的胆大和对密切接触后果的不重视感到无奈,但还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回拥了她,嘴上不依不饶地说,“你还真是胆子大,一点都不怕感染。”
      直到她背着我走出病房,
      在满屋的消毒水气味中,我还是能够感受到鼻尖点点清新的气味。
      胸膛是温热的,对于在我生病时刻陪伴在身旁的人,好像真的无法不生出过度的依赖感。
      我不想的,也不应该的。
      但在情绪脆弱的那个时候,一切都在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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