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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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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一种奇特的节奏在高专一年级内部逐渐形成。
五条悟显然将“幼驯染失而复得”这件事，当作了他目前人生中最值得庆祝和“标记”的大事。他几乎无时无刻不试图黏在我身边，像一只确认了领地所有权后兴奋不已的白色大型犬。
上课时，他会把椅子拉得离我极近，长腿时不时“不小心”碰到我的；午餐时，他会理所当然地把他不喜欢的蔬菜挑到我盘子里（然后被我用勺子敲回去）；训练时，他更是明目张胆地只找我切磋，美其名曰“帮幼驯染恢复状态”，实则招招狠厉，逼得我不得不全力应对，训练场几乎每天都要被夜蛾老师吼着修复一遍。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从一开始的惊讶、围观，到后来渐渐习以为常。
夏油杰通常会在我和五条悟即将把训练场拆成废墟前，用他那变化多端的咒灵操术恰到好处地进行“劝架”或“隔离”。
他会用一种混合着无奈和纵容的语气说：“悟，月结同学，适可而止。夜蛾老师快来了。”
家入硝子则永远是那个最冷静的旁观者。她会坐在安全的边缘地带，有时看医学书，有时只是看着我们，偶尔在我被五条悟烦得额头青筋直跳，或者五条悟被我出其不意的反击弄得手忙脚乱时，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哼笑。
这天下午，是咒力控制的精细操作课。夜蛾老师要求我们将咒力凝聚成丝，操控细小的物件进行复杂移动。
五条悟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六眼带来的精密控制力让他做这种事如同呼吸般简单。
他无聊地晃着自己面前悬浮的、正做着高难度旋转的纸鹤，然后眼睛一转，操控着纸鹤摇摇晃晃地飞到我面前，试图干扰我正在小心翼翼维持的、用咒力丝线穿针的练习。
我眼皮都没抬，分出一缕极细的咒力，如同无形的针尖，轻轻在他那纸鹤的翅膀上一刺。
“噗。”
纸鹤瞬间失去平衡，歪歪扭扭地栽倒在他的课桌上。
五条悟：“……”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脸“你居然偷袭”的控诉。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穿我的针。
坐在他旁边的夏油杰显然看到了全过程，他面前的咒力丝线正平稳地牵引着一颗小钢珠走过迷宫。他微微侧头，对五条悟低声道：“悟，专注。”
“是她先动手的！”五条悟指着我对夏油杰告状。
家入硝子头也不抬，淡淡地说：“证据呢？我只看到你的纸鹤自己掉下来了。”她面前，几片羽毛正被咒力丝线牵引着，跳着优雅而规律的舞蹈，显示出惊人的控制力。
五条悟气结，转头又想来骚扰我。这次，没等我出手，夜蛾老师带着杀气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伴随着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五条——！”
五条悟悻悻地缩回手，嘴里不满地嘟囔着“偏心”、“都欺负我”之类的话，但还是老实地坐好了。
我感到一丝难得的清净。
然而，这种清净在下课后立刻被打破。
“蚩人！陪我去买新出的限量版蛋糕！”五条悟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不容拒绝。
“不去。”我想甩开，未果。
“为什么？”
“不想吃甜食。”
“那我吃你看！”
“更不想。”
夏油杰收拾好书本，微笑道：“悟，别太勉强月结同学了。”
五条悟立刻反驳：“这怎么是勉强！这是幼驯染之间的友好互动！”
家入硝子合上书，懒洋洋地提议：“不如去医疗室帮我整理药材？绝对安静。”
五条悟想也不想：“不要！无聊死了！”
最终，这场拉锯战以我被五条悟强行拖出校门告终。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没有跟来，夏油杰只是微笑着挥手告别，硝子则递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被五条悟拉着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听着他在耳边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哪家甜品店最好吃，哪款蛋糕是必买款，阳光透过他银白的发丝，在他兴奋的脸上跳跃。周围是陌生的人流和喧嚣，这份过于鲜活的“日常”，让我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这样的场景只存在于久远的、几乎要被遗忘的童年记忆里。
“喂，发什么呆呢？”五条悟停下脚步，弯腰凑到我面前，墨镜滑下鼻梁，苍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是不是被老子的帅气迷住了？”
我回过神，抬手将他的脸推开：“是在想你怎么能这么吵。”
他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重新勾住我的肩膀：“因为你回来了啊！我一个人可吵不起来！”
我沉默了一下，没有再次推开他。
或许，习惯这份吵闹，也需要一个过程。
看着他兴致勃勃地在甜品店里扫货，和店员熟练地打招呼，我站在门口，靠在玻璃橱窗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将我的影子，和他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回到高专时，天边已经铺满了晚霞。五条悟心满意足地提着一大袋战利品，非要分我一半，被我严词拒绝后，又试图塞给碰巧遇到的夏油杰和硝子。
“所以，最后还是你陪他去了。”夏油杰接过五条悟强行塞过来的一个泡芙，对我温和地笑了笑。
“被硬拉去的。”我陈述事实。
家入硝子咬着五条悟给的棒棒糖，含糊地说：“意料之中。”
五条悟得意洋洋：“这叫幼驯染的羁绊！”
夜晚，我照例在房间里看书。当门口再次响起那熟悉的、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时，我放下书，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
门外安静了片刻，然后，是极其轻微的、仿佛带着点犹豫的敲门声。
笃，笃笃。
很轻，一点也不像五条悟平时嚣张的风格。
我拉开门。
他站在门外，手里没拿甜点，也没穿睡衣，还是白天那身制服，只是没戴墨镜。银白的头发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柔软，那双六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澈，甚至带着点……不太确定的试探。
“那个……”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了一下，才落回我脸上，“我……我能进来吗？就一会儿。”
我看着他，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开了门口。
他眼睛微微一亮，立刻闪身进来，动作快得像生怕我反悔。
他进来后，倒也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扑到床上，而是有些拘谨地站在房间中央，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窗边的坐垫上。
“我能坐那儿吗？”
“随你。”
他走过去，盘腿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难得地规矩。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我们两人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虫鸣。
“你……”他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头，最后有些挫败地挠了挠头，“啧，就是……白天，拉你出去，没生气吧？”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这副罕见的不自在模样，心中有些异样。“如果我说生气了呢？”
他立刻抬起头，眉头皱起：“为什么？那家蛋糕真的很好吃！而且我们以前也经常偷偷溜出去……”
“那是以前。”我打断他。
他噎住了，眼神暗了暗，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哦。”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月光透过窗户，安静地流淌进来，照亮了他有些失落的侧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几乎不属于五条悟的迟疑和认真：
“我还是……不想一个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我心底那片看似平静的湖面，漾开层层涟漪。
我看着他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眉眼，那个曾经骄傲又带着点依赖的小少爷，和眼前这个强大却依旧害怕孤独的“最强”身影，渐渐重叠。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他的眼神开始带上了一丝不安。
最终，我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他对面的坐垫坐下。
“知道了。”我说。
没有承诺，没有安慰，只是简单的三个字。
但五条悟的眼睛，却在听到这三个字后，瞬间亮了起来，仿佛落入了万千星辰。那点不安和失落瞬间一扫而空，熟悉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
“那说好了！”他立刻恢复了本性，往前凑了凑，“以后也不准嫌我吵！不准装作不认识我！不准再偷偷跑掉！”
“……你得寸进尺。”
“我不管！幼驯染特权！”
月光静静地笼罩着对坐的我们，一个笑得像个终于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个面上无奈，眼底却悄然冰释。
属于月结蚩人和五条悟的，新的篇章，似乎才真正开始书写。在这只有四个人的、小小的一年级教室里，在这寂静的、共享的月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