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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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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完全有机会去改变。方才,她的确是有那么一瞬的紧张的,这是正常的。此刻的她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她清楚的知道,她不会再被这过近的距离慌神。
她猜测他是在设圈套,于是她将计就计,此刻脸上仍然是一副紧张的样子。
她语气镇定:“你今天肩膀上还没换药的吧?”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先给你换药。”她话音落下,轻轻扶着地毯,却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臂。她忙缩回,却又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他说,小心,扶稳,不要摔倒了。她学着他方才闷闷的语气也“嗯”了一声,随后越过他的身子,伸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落地灯开关。
隐隐的光在他们之间亮起,谈夏明白此刻越过他身子的动作不太合时宜,于是赶忙放下了手中的开关,撤回了自己。
也许是放得急了一些,那有线开关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扑通”一声。若不是正好落在的是地毯与瓷砖地板的边缘,是绝不会发出这声响的。
靠近了边缘,也就靠近了一些声音。此刻繁杂无比的思绪中,就这样匆匆路过了一段参透。窗外暴雨的淅沥声忽然坠入耳边,谈夏不清楚是不是心底的选定,用来掩盖那段正在渐渐清晰的“咚咚——”。
她迅速起身,不给他留一丝能够说话的时间。她熟练地匆匆走到柜子那,拿出了医药箱。
“慢点。”他叮嘱,已然起身,坐在了沙发上。
她拿着医药箱回来的时候,他正悠然地靠在沙发上。
“脱掉。”她放下医药箱,沾湿了棉签,绕到了他的身后。
他明知故问:“什么?”
“如果你不介意我上手帮你撕衣服的话。”她将手中的棉签捏紧了一点。
他微微回头,用余光看了她一眼,而后又迅速将视线回正,背对着她浅浅一笑,伸出“请”的手势在自己的伤口肩膀前,像是在说“自便”。
就这样僵持了下来,空气沉入安静,好像是在谁也不让谁一般。
最后,林屿谦在心里闷笑了一声,主动解开扣子,对她示意投降。
如果说有朝一日他们变得争锋相对,那他一定会是那个主动扬起白旗的那位。骨子里深刻着的那抹不服输的劲,有且仅有地只会在她面前败下阵来。
“还疼吗?”每次给他上药时,她总会问这个问题,还总是在第一句,像是一成不变的。
“还好。”他也总是会回她这两个字。
半晌,他开口:“下次,你要不换个问题问我,如何?”
她答:“你想让我问你什么?”
“我想想。”他不说话了,像是真的在认真地想问题一般。
“我倒有个问题。”谈夏放缓了手上给他上药的动作,故意贴近了他的耳边。
她明白,这段距离,也是他受不了了的,会让他思绪陷入紊乱。
而她确实也做到了,让他思绪变得紊乱的这件事。
只是在一瞬间里,就这样轻巧地将他如一片樱花花瓣一样,牢牢地攥在了手心。
他的心像是短暂地抽离了与这个世界的频率,而后立即重重地向下砸了一拍,只是因为她的呼吸,他努力地压制着正在颤抖的声音:“什么问题?”
她给他上完药了,她先是沉默着收完了所有的药,将箱子放回了原处。她站在柜子门口向他看去,意料之中地撞上了他的目光,就在昏暗的光线里。
于是,她迈步向他,却不是按照原来的那条路走的,没有从他的身后绕过,而是选择径直走到了那盏黑色的落地灯旁。
这下,是林屿谦有点不明所以了。
他望着她,微微歪头。
只见她微微弯下身子,拿起了那个连着灯的有线开关。她缓缓滑动着上面的旋钮,灯也就渐渐地暗了下来,他的视线消失在了她的眼底。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的黑了,城市闪烁着的霓虹清晰可见,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那一束能够让他们去看见彼此的光线。
林屿谦索性闭上了眼,他想着,靠几秒钟的时间去适应夜的黑暗,好让自己能够看清楚她一点。
然而偏偏就是这么几秒,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不知她为何将手搭在了他那没受伤的肩膀,他不知道她在哪,或许是在他旁边,又或许是在他的对面。正当他想要睁眼时,他倏然感觉眼前覆下了一只手,完完全全地遮住了他的视线。
就算他睁眼,也看不见周围的一切。
但这下他却也明白了,谈夏是站在他前面的,并没有坐在他的身边。
“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吗?”谈夏缓缓开口,“是你刚才关灯的,我只是复刻了你那时候的想法而已。刚才开灯,我也仅仅是为了帮你上药。”
她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不是因为躲着他的问题才开灯的。
林屿谦信了,在夜色中点了点头。
“说说看。”她松开了遮住他眼睛的手,但另一只手还是抵在他肩上的,“你是怎么发现我在跟着你的?”
林屿谦缓缓睁眼,过近的距离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他却又发现自己早已经退无可退。
“很明显。”
“你为什么走得这么慢?”谈夏决定,要问索性就一问到底,把想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你是知道,我会跟着你是吗?”
他嘴角忽然扯上一抹笑,“我看见你在我房间门外了。就在我打电话的时候。”
“原来你知道我在,那玻璃杯碎了之后,你还装出那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谈夏不再继续用手抵着他的肩膀了,她站直了自己,双手抱在身前,后退了一点,一脸审视,“林屿谦,你很会演啊。演得还挺像的。”
“过奖。”林屿谦站了起来,直抵她面前,但又很注意地保持了适当的、不会引起心慌的距离,“你不也是?”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身侧的落地窗外全是被暴雨浸湿的璀璨霓虹。但却无心注意到那些,连余光里都是对方,他们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了这个拥有彼此的空旷房间。
却不觉得漆黑。
因为足以能够清楚地找到对方的视线。
“玻璃杯碎了,也是你的计划?”
谈夏没想到林屿谦居然会用计划这个词,她在心里呵地一笑,微仰着头看着他那双好似时刻都会透露着冷冽的眼睛,“我承认,你很聪明。你想的没错,玻璃碎了确实是我故意而为之,只是为了引你出门而已。”
“那么……支开家里的所有人也是?”
“当然。”她毫无保留地说。
“你早就想好这一切了?”他只是单单地问了这么个问题,原本他还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的。
她对这个问题选择了回避,闭口不谈。
于是话语权落到了他的手中,他接着说:“你的计划是有漏洞的,谈夏。你换下了那张你的手稿,却没有注意到别的是没有更换的,这很不合理。为什么单单只会换下你的手稿呢?
“你会不会想问,我又是怎么知道那份手稿一定是你的呢?你不知道的是,曾经你在动态里分享过这句话的手写版,但你在不到一分钟之内就把它删了,而我,恰好看到了,存在了手机里。
“现在想来,我也能明白你为什么要换下你的手稿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无意识里是在一前一后地走的。她在后退,他在前进,但中间的距离始终没有变化,依旧是那个不会引发任何心绪山崩海啸的距离。
而此时,话音落下的片刻,她已经退到靠在了墙上。
旁边就是那块幕布,上面还有他们刚才看到结尾的电影。
她恍然想到那天在学校里躲在楼梯间门后的那几分钟,她那时祈祷,那只从门缝中钻进来的小狗不要发出声音就好。
视线下移,她看见林屿谦从口袋里拿出了信封,拆开,放在了她的面前。他说:“你写的。”
语气里不是疑问,而是冷静无比的陈述。
第一封信上也只有一行字:回长宜,这里或许会有你感兴趣的事情。
而那张陈旧信纸上也只有一行回长宜。
“这上面是你父亲的字迹。”谈夏指着那张旧信纸说。
“我当然知道。”
“在说那些事情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个事情。”谈夏不再继续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随后递了一支万宝路落在他的唇上。
“咔嚓——”一声,她擦亮了一束火光,在他们中间。
但她没有选择为他点燃那支万宝路。
哪怕他已经低头,她也没有将打火机靠近他的那支烟。
林屿谦无心管此刻火光的闪烁,也听不见窗外暴雨的淅沥声,他问:“你什么时候抽烟了?”
谈夏透过闪动着的火光看着他模糊的脸,直到视线里的他渐渐清晰,她才开口:“我不抽烟的。”
她停了那么几秒,说:“一个人身上有烟,难道他一定是会抽烟的吗?”